------------ 第一卷 ------------ 2楔子 大周帝国以女为尊,自柴氏立国以来,世代传递已有两百多年。 每个朝代都有一个寿命,大周已从繁盛走向衰竭,若不是第十三代女帝柴容君惊才绝艳、文韬武略,挽大厦之将倾,大周帝国也许早在一百五十年时,就已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可惜,这位女帝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并没有传下皇嗣,平生只得了一位皇子,故而只能从宗室过继一女继位。 然而,继位者昏庸无能,短短五十年,在外丢疆弃土,对内横征暴敛,大周已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好在,大周命不该绝,成帝的外甥女儿宁太平成功夺回了江山,改姓为柴。 这位女帝不愧为柴容君的后代,北平夷狄,南灭倭寇,就像一把锋锐的宝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国土皆被收复。 但可惜,这位女帝却实在太爱打仗,三次亲征把戎狄赶入极北的大漠去了以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广阔的大海。这时候,西方异族已在海上日益活跃,对大周蠢蠢欲动,如饥饿的鬣狗盯上肥嫩的小羊,双眼闪着贪婪的凶光。 太平领兵数次与之交锋,各有胜负,历经五年,终于获得全面胜利,却在大胜的那年,忽然得病猝死,年不过三十六。 她的死对大周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因,在疆土扩大的同时,常年的征战却也使得民不聊生,人们甚至会悄然在心底暗骂她一声暴君。 严格来说,柴太平不算一个好皇帝,文治武功只沾了后半边,和她的外祖母柴容君相比,颇有不如。 但她那赫赫战功,几乎全无古人,大周帝国在她死时疆土之广,达到历史最盛,因军功显赫,她的谥号为武。 周武帝传奇的一生在大周已经终结,但柴太平的传奇在另一个时空,却正要开始,一个更富传奇、更波柔云诡的故事将要发生。 ------------ 3死与生 武帝陛下驾崩了,她死的不算太痛苦,短短不足一月的恶疾很快耗尽了她的生命。 临死前,她终于看到了她那风华绝代的王君。 秦子都,被她强娶入宫的王夫,曾是才名满京华的世家公子,他的才情和品貌不知迷煞多少清贵女子,让多少女子为他打破了头。 太平至死都觉得当年强抢一招实在是神来之笔,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拥有这个男人。就算他从不肯对她笑一笑,亦从不肯为她抚琴一曲,赋诗一首,裁一件衣裳……所有世上夫郎为妻主做的事,他都未曾做过。 但太平还是觉得满足,她满足只因为她实实在在的拥有了他,她在乎的是结果。 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和她统治天下是一样的,直接又霸道,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感情?那不重要,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至于感情是不是培养成功了?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平在最终关头还是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她仍然没有从秦子都那冷漠的神色中感受到哪怕一丝悲伤痛苦之情。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啊,十几年的夫妻也赚不到他一滴眼泪! 但至少他还是来了,太平带着一丝苦笑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秦子都,她认为铁石心肠的秦子都,却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悲伤的泪水汹涌而下,嘶哑的哭声断人心肠。 有些人可以倔强一辈子,但在最后分别的时候却还是轻易被真实的内心打败,太过骄傲的人总是不愿也不敢去正视自己真正的想法。当错过的时候才来追悔,已是迟了。 等到生死离别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岂非是世上最摧残人的一种感情。 因为,这种错过,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萧索的营帐外,大将军吴沉碧紧握着手中的剑,苍白的手指,苍白的脸,颤抖的唇角,黑如寒星的眼中满是悲伤。 尽管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但她却觉得人生到此已经满足,她的心跟着她最敬重、尊崇的陛下的死亡而死亡了,所有争雄的心思也化为乌有色相浑浊[黑篮]最新章节。 “沉碧,我死了以后,大周的边疆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提防贼心不死的异族,不出十年,我们必然还有一战,真正的决战在十年后啊,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外祖母的遗恨。” 十年,还要再等十年,十年后誓死而战,一定完成您的遗愿,但十年后您可管不住臣了。 陛下啊,想当年初遇时,您还是个夹着尾巴的郡王,而我们也只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您说要打出一片煌煌江山,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们就跟着你一头走到黑。 如今我们都已是家中的顶梁柱,受到众人的拥戴,可是您却为什么会走了呢,没有您的大周还有甚意趣,没有您的仗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您是走的轻松,留下我们这帮跟着你的老姐妹又有什么意思呢。您说最怕看到我们一个一个离您而去,如今您总算报了一箭之仇,沉水跟我说,她很羡慕那些先一步追随您去的家伙们,其实我也羡慕的紧。那些家伙可以在阎王殿等着和你一起投胎,再做一次君臣,做一次战友,做一次知心的姐妹。 “大将军,大将军!王君他,他恐怕不好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内侍喊道。 吴沉碧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迈步走进了营帐。 他看到一双充满痛苦,又已布满死灰的眼,那是一双所有精神寄托都已损耗殆尽的疲惫的眼,曾经品貌非凡、惊才风逸的王君,在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吴沉碧在心底叹口气,陛下强撑着等了三天的人,总算没有白等,只是为何在陛下还活着的时候却不曾看到这种深情呢。 “王君,您一定要节哀啊,陛下的身后事还要靠您撑着呢。” 秦子都看了她一眼,可是眼中却全无焦距,他轻声的念叨着别人根本听不清的话,但最后一句吴沉碧却听清了。 “希望下辈子,我和他换个过法。” 太平死了,死亡的感觉竟比活着要轻松一百倍,仿佛要随着春风消逝,但她却并不恐惧。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愉快的滋味,却就发现自己忽然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牵引着,穿过一丛丛白光,然后忽地就处于一个极为拥挤的空间,一阵阵紧缩之力将她朝一个狭小的方向拼命的挤压。 武帝陛下临危不乱,手脚并用奋力往上爬,但是手脚贴着的地方又滑又湿,完成无法着力,她不动还好,一动反而往下又滑出了一些。 但是,人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这种湿润光滑的触感却又这样真实?而且似乎又有了手脚。 太平真是不明所以啊,难道去阎王殿必须通过如此温暖湿润的狭长小道。 既然往上走是人力之不可为,太平干脆顺着压挤之力往下滑去。 经过一阵让她浑身挤裂的疼痛,她终于彻底脱离甬道挤了出去,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奇大的压力猛的冲击着她的胸口,太平忍不住张开嘴呼吸,却没想到到一张口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婴儿的哭声! 这,这,难道这种哭声是自己发出来的,太平试着闭上嘴,果然哭声就止住了。难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太平睁开眼睛一瞧,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 耳中听到男人们嘈杂的欢呼声。 “生了退散吧,白莲花!!” 生了?岂有此理,孟婆汤没喝,阎王殿没闯居然就生了! 这一世未免来得太过仓促,而且,为何什么也看不清,太平急了,难道是因为没喝孟婆汤?荒唐!阎王殿的疏忽怎么会要她来承受?何况,哪个大女人巴巴儿的喜欢当一个奶娃娃? 太平还在着急上火,忽听一个男人说道,“剑,拿剑来。” “噌!”的一声,远处立即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难道要来刺杀朕?太平心中一紧,随手就想拔剑,却发现摸到的是滑溜的身体……似乎才刚出生,那么只能任人宰割。 剑已经递过来,腹部某处一阵刺痛后,太平松了口气,这是在剪脐带。 接着她被刚刚要剑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这是一个坚实温暖的身体,太平心中一暖,想起了前生的父亲,那个桀骜不驯的父亲,谁说男子不如女,举国上下,或许也只有,也只有自己深宫中那位王君比得上。 想起这位王君,太平就忍不住惆怅。纵使她杀遍来犯国土的任何强敌,也占有不了他的心。 “报――”一声强有力的喊声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这是有战报来了,戎马一生的太平立即拉长了耳朵听着。 “裴将军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好一个裴大将军,朕刚来就听到捷报,以后一定要多多提拔此人。太平咂咂嘴,喜笑颜开。 和她同时喜悦的还有满朝文武大臣,以及大唐的皇帝陛下李治,他抱着太平对武后激动道:“好一个裴大将军,皇后,你听到了吗?大胜啊。” 皇后?这是什么称呼? “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男人们整齐的庆贺让太平更加迷惑了,这,这些夫侍们的声音怎么都这么苍老又世故,和朝堂那些个精明狡猾的老匹妇不相上下,让人生厌。 太平越来越疑惑,她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地方看得清清楚楚,来证实自己心中那点快速扩散的惶恐。 可惜她实在看不大清,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女人的声音来证实皇上这个称呼。 她的身体忽地被抱着的男人举高,听他激昂又充满感激的宣布。 “这个孩子为大唐带来了太平,赐号太平公主。” 公主又是什么称呼?一个夫郎怎么敢随意赐号? 太平努力的尖起耳朵,就算再怎么高深莫测、英明神武,这时候皇帝陛下也应该要发话了吧。 然而,并没有任何女子的声音,仍然只有一群男侍们装得像满朝文武大臣似的在道喜,真是不像话。 不过,真累啊,太平打了个哈欠,眯眼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面容虽然模糊,却有着浓浓的慈祥爱意。 这明黄的衣裳,难道他是王君,而自己的生父是一位贵君或者侍君? 太平又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困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很快坠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裸奔比较靠谱,我果然是必须抽打着才能码出字来的魂淡,嗷,真是被自己气死了,存稿永远是美好的幻想啊。 求收,求评,求点击,各种求,各种打滚。 ------------ 4婴儿时期一 雨打芭蕉伴残灯,夜已深,宫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黄豆大的油灯在风中摇曳。 太平的心就如这点点昏黄的灯,幽暗哀怨。 自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从最初的震惊抗拒到如今的麻木,太平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任何荒唐事。 屎尿无法控制这种东西,咬咬牙闭闭眼就过去了。 要吃一个女人的奶……这种事,虽然她吃第一口就差点呛死,但心一横也接受了,总不能饿死是不?想当年穿过大沙漠驱逐夷狄之时,蜥蜴她也吃过的。 对她冲击最大的一件事是,她居然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这是怎样荒谬绝伦的世界啊,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鸡下蛋一样可怕。 阴阳颠倒!完完全全的阴阳颠倒的世界。 女人成天介涂脂抹粉、钗环装点,窝在后院绣花嬉笑聊天,拈酸吃醋,郎郎腔岂止一点半点,比那些平日里窝在男人堆里的贵族女儿还要不像话。 倒是小郎君却一个个在外面生龙活虎,掌朝政,居尊位,役使女人洪荒元符录最新章节。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最怪诞不经的故事还要来得荒谬。 太平扭着被子,满肚子的火气。 一定是上辈子造的杀孽太多才会投生到这种残酷的世界里,太平每次想想都恨不得一头撞死重新投胎。 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倒不是五个月大的身体不能做出任何自杀性活动,而是她终于想明白她那英明神武的外祖母记在私人小册子上的事。 种种迹象表明,外祖母也是带着记忆投胎的一个异类,因为册子上第一句话就是。 ‘当你不小心被命运丢入一个阴阳颠倒的荒诞世界里,着急上火是毫无用处的,不能适应这个世界,那就打败它吧。’ 所以外祖母才以亲王的身份悍然夺权,抵御外敌,整治朝政,成为了天下至尊。 在那个世界,外祖母好歹是个女人,一个可以领兵出征,可以夺权的女人。 如果她变成一个男人,恐怕没法乐观起来。 太平只要想想那些深宫的皇子们,心中就不免惆怅,在那个世界,想要凭男儿身坐上皇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就连自己那文武全才的父亲,不也是只能遗憾外嫁吗? 而那个世界的皇子和这个世界的公主,地位岂非一模一样? 这辈子难道要窝在后院绣花等待男人……宠幸!那还是死了算了,太平扭着身子去攀床沿。 她一动,乳母就警醒过来,看着她温柔一笑,道:“公主醒来了啊,是要尿了吗?” 尿他老爹!太平愤然,板着脸不出声,事实上,她确实想尿尿了。 乳母笑着抱起她,两个小宫女轻轻的拿了尿壶过来。 太平在自己的尿声中,一脸沧桑,这世上还有比朕更苦楚的帝王吗?难道开疆拓土要遭受这种非人对待,那开国帝王岂不是要成为青楼楚馆的郎郎们,日日迎来送往虚与委蛇。 作死的上苍,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太平满肚子的不高兴,但是她很快在乳母的安抚中入睡了,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还是没有太多精力想复杂的事。 作为一个婴儿,太平的主职还是吃了睡睡了吃,等待长大。 在太平要被无聊逼疯的时候,宫中忽然忙碌起来,听宫女们说,是要去另一个都城洛阳。 莫非一个王朝竟然还有两个都城不成?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能走出这个宫殿也总是好的,太平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母鸡也能下蛋。 深宫中时时翘着兰花指的那群不争气的女人已经让她眼疼肝疼肺疼很久了。 这天风和日丽,一大早,太平就被抱入皇后的车辇中,一起出宫而去。 整个后宫的女人中,最能让太平看的过眼的就是这位皇后母亲了,她有着前生杰出贵族女子的气度和智慧,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 但也只有气度相似,那高耸入云的发髻,闪亮的珠钗,颤动的步摇,还有明晃晃的耳环,真正是富丽堂皇,但一个女子打扮的这么花团锦簇像个什么样子。 女子就应该如松般挺秀庄严,如竹般清奇典雅萝莉信长养成计划全文阅读。 太平眯着眼看了一会,就瞥开视线。 还是这个两三岁的小哥哥比较耐看,至少梳妆打扮简洁,毫无刺眼的地方。 她的视线扫过去,正要去几子上拿糕点的小李旦立即缩回了手。 他在害怕,虽然这个妹妹还不会讲话,但是她的眼神看起来比母亲还要可怕。 太平看他那一双怯怯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由得笑了笑,翻个身艰难的爬起来坐好,再歪到几子上,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一块糕点,笑眯眯的递给李旦。 太平的眼中满是善意,用眼神说着“吃吧!”。 李旦看了她一眼又一眼,才慢慢的伸手接过来,然后裂开嘴笑眯眯的吃起来,吃了一口又停下来,也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太平,“妹妹也吃吧。” 太平笑眯眯的摇头,不去接,而是又翻个身趴下来。 在马车上坐着,对她现在这个身体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李旦一脸委屈的把糕点放回去,自从上次他伸手去掐妹妹的脸,被她狠狠瞪一眼后,直到现在妹妹才给她一个善意的笑容,可是她却仍然不接受自己的友好,这让李旦很沮丧。 小孩子是永远都喜欢和小孩子亲近的,李旦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比自己还小又玉雪可爱的妹妹,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他。 不高兴的时候瞥一眼过来,就像冬天里的雪一样冰冷。李旦别说亲近,就连靠近也不敢。 武后虽然一直在看着折子,但视线却没有错过这一幕。看着李旦那一副委屈沮丧的小模样,又看了看舒适躺好的太平,武后不由得微微摇头笑了。 这个女儿自出生就与众不同,奶娘换了八个才合了她的心意,在此之前竟然一口奶都不吃,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能这样倔强,实在是前所未见。 最让她在意的是,太平的那双眼睛实在沉静的可怕,完全不是一个奶娃娃该有的眼神,有时候,武后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已把她心底所有秘密都看透。 这种感觉并不是她一个人独有,太平的乳母宫女宦官全都服服帖帖的,对着一个奶娃娃行礼也从不敢敷衍。 无论怎么看,太平给人的感觉都贵不可言,就连皇帝李治有时候也感叹,这个孩子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母亲荣国夫人杨氏看到太平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孩子像你,这模样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尊贵不凡,这样的贵人投生到你的肚子里,实在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可惜不是个儿子。” 是个女儿才好,武后微微笑了笑,继续批奏章。 此去洛阳,一定能劝动皇帝封禅泰山。 权力的顶峰,已经越来越靠近,武后心中一阵澎湃。 但她心中立即一紧,偏头看了一眼太平。太平懒洋洋的躺着,给了她一个无齿的笑容,粉红的小脸胖嘟嘟的,实在可爱的紧。 武后慈爱的笑了笑,这个孩子再如何早慧,也不过是个五六个月的婴儿,最近也许是批奏章太累了,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有了提防之心。 这么粉嫩的笑容和以前的安定公主小时候几乎重叠,让武后的心中不免酸涩哀痛。 作者有话要说:卡的魂都出来了,我好弱,根本写不出一个帝王的深沉冷漠,哭。 ------------ 5第一句话 洛阳群山环绕,雄关林立,既有敦厚磅礴的气势,又具江南水乡妩媚的风韵,有华夏圣城之称。 洛阳的宫殿大多新建,虽不如长安宏伟,但是院宇重重,碧瓦朱檐、雕栏玉砌,倒也显得富丽堂皇,尤其是满园浓郁的花香,碧绿的湖水,湿润的空气,让人心中为之一爽。 九月重阳已过,傍晚的秋风微微有些寒冷,冷风卷着菊花的淡香,沁人心脾。然而,芷兰殿所有宫人都没有这份慵懒的心思,所有人在清风中紧张的沉默着。 让她们紧张的,是坐在床上一个不到八个月大的奶娃娃,粉嫩粉嫩的小胖脸明明看起来很可爱,但所有人都不敢偷偷觑上一眼嫡女名贵全文阅读。 尽管皇后前日才强调不让公主吸允手指,但没人敢提。 公主虽然年幼,但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忽然严厉冷淡起来的黑亮眼睛,总是让她们诚惶诚恐,就像面对皇后一样,她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在这种静默中,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肆意的娇笑声,接着便是奴婢人一声通传,“圣人至。”“魏国夫人至。” 这是大唐皇帝携魏国夫人来看公主了,所有宫人立即到殿门前行跪礼迎接,只有乳母蹲身在太平左侧,低头为礼。 魏国夫人生的肤如凝脂、媚态天成,娇嫩的脸上有着最为青春靓丽的笑容,她手中拿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这是今儿藩国进献的贡品中她唯一挑中的一样事物。 也是太平唯一挑中的一件,但皇帝李治却把它赐给了自己宠爱的魏国夫人。 因此,武后的脸色当场就变得很难看,太平倒是没什么所谓,既然父亲要拿礼物讨好小情人,并有勇气当场驳了皇后的面子,不用说,晚上就有一顿排头吃。 但现在这种大人谦让小孩的造作算怎么回事?这种匕首难道朕还真的看得上眼,不过是因为秦子都也曾经有一把相似的,才挑中的。 太平啃着手指,在心底冷笑,这个愚蠢的女人,惹怒可以随时捏死她的皇后姨母不说,竟然还要来惹怒朕,好雪上加霜,尝尝冰冻三尺的滋味么。 “太平,来,这把匕首给你,表姐先头是闹着玩的呢,我怎会和一个不到八个月大的奶娃娃抢这么个小东西呢,你说是不是。”魏国夫人弯着腰逗弄太平,笑容虽然美艳,但多少有些轻佻,尤其在皇帝望向她时,眼角总是含着春意。 太平仍然啃着手指,冷冷的瞥了一眼魏国夫人,眼底的一抹愠怒打个旋儿立即隐没,和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置气,降低了她的格调。 她的人虽小,但是视线却充满了威严,轻飘飘的降落在魏国夫人身上,居高临下的意味极为明显,魏国夫人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摆弄着匕首的手也顿了顿。 都说太平公主威仪不凡,是贵人来投。魏国夫人本是不信的,她以前一直未能靠近太平半步,现在这么近距离对视还是头一遭,但一个对视,她的心竟然忍不住跳了一跳,不自觉的有些惶恐,但这却更让她愤怒,对付不了姨母,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奶娃娃吗?魏国夫人贺兰氏勉强笑着道:“怎么了?小太平生气了?表姐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太平已不再看她一眼,将含在嘴里的手指拿下来,指指乳母,乳母张氏立即用丝绢给擦好了,太平才坐正了身子,冷冷的瞥了一眼仍然老好人一个乐呵呵笑着的便宜父亲,暗叹一声,没出息! 李治在这种目光中竟然又些许尴尬,他掩唇咳嗽一声,笑道:“太平,你不是喜欢这把匕首吗?为何不接受你表姐这一番好意呢?” 男人果然不足与之谋! 太平怒其不争的撤回视线,再次投向又笑成一朵花似的魏国夫人,说出了来到这世界第一句话,“滚!” 奶声奶气,虽然缺少些气势,但实在是字正腔圆。 大殿里立即静若深山禅院,一颗针掉下来也能清晰可闻。 魏国夫人再也笑不出来,怒瞪着太平,颤抖着手道:“你,你说什么?” “滚!”太平淡淡道,一张粉嫩的脸上,硬是添了几分冷厉。 魏国夫人脸色艳红,被气的,她现在不止手在颤抖,竟然身子也在颤抖,美丽的眼中很快盛满了泪水,扭脸对着李治哭诉道:“我算个什么,魏国夫人,可笑,什么品也不是,就连一个昭仪也不算,在宫里受尽耻笑,如今一个奶娃娃也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我还活着作什么萌宠当家。” 李治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神色,他叹息一声道:“你何必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呢?她还小,什么都不懂,甚至就连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魏国夫人的愤怒慢慢变成了哀戚,她一边哭一边笑,道:“我们贺兰家的人都是你们手里的玩物,什么宠爱,都是假的,我甚至比不上公主的一个指头。”说着,人已哭泣着奔了出去,就连哭也如牡丹滴露,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李治的视线自然离不开她,但是面对太平冷厉的视线,他也只能甩袖叹息一声,道:“她是你表姐,年纪比你大,要知道尊敬。” 太平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眼神很无辜。 李治苦笑着道:“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唉,这都是些什么事?突厥的一把匕首而已,又不是什么新鲜物什。”连连叹息着出门而去。 他刚走没多久,武后就赶了过来,愠怒的神色在听完宫人的描述后,立即消散无踪,反而闷声笑了好几次,才平静的抱起太平,笑道:“这才是我大唐的公主,来,叫声阿娘听听。” 太平扭开脸,抿着唇,死也不从。 武后居然也不计较,摸摸她嫩脸,对宫人说道:“抬上来。” 果有宫女陆陆续续抬着案几走进来,放在寝殿中央。 太平扭脸一瞧,原来是上午藩国进献的贡品中,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看到最后一样时,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竟然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这一定不在贡品名单中,而是皇后通过其他手段获得的。 一个权力欲望这么旺盛的女人,竟然也有这么慈爱的一面。太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疑惑的看了看武后。 武后静静的看着她,笑道:“不喜欢?” 太平摇摇头,终于开口道:“阿娘,谢!”再多的字她说不出来了,就算着三个字也说的不稳。 但足够让武后喜笑颜开,眼角细细的皱纹似乎也随着这种喜悦消散了一些。 哪个母亲在听到自己的孩子第一声呼唤时不感动呢? 武后再也有野心,她也是普通大众的一员,有着普通人相似的感情。 对于太平来说也是一样的,做了十六年帝王,她的心多少要冷硬的的多,但是一个母亲实实在在的慈爱,岂非正是她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所期盼的。 自父亲在她二十一岁故去时,她已没有任何亲人。 虽然她对武后的感情还是很矛盾,但是这已足够和武后保持良好的互动。 两个帝王终于找到了她们之间的亲密相处之道,但这种亲密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在权力面前,亲情总会显得寡淡。 武后要走的路前无古人,太平要继承的路也同样艰难,两个时代的更替之间,总是会出现一场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卡死了,好想快点长大,而且抓不住帝王的性格,我觉得自己好失败,没信心,改了三次六千字变成两千多字,简直是难产啊,哭,收藏君好像也死了。 ------------ 6成长的烦恼 太平能摇晃着小腿走上两步的时候,冬天已经来临。 这个冬天很热闹,因为大唐皇帝要封禅泰山。 太平的消息来源还是太窄,直到十月开始出发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候就懵了,惊讶过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是个夺权者,从外祖母成帝到她,祖孙都是从别人的手里抢天下,对于王命授之于天的把戏完全不看重。 何况,太平也确实没好意思去封禅,强敌虽然被她痛打出了国界千里,但对百姓生活却无尺寸之功,没有惹出民乱那只能感谢风调雨顺,还有秦子都的襄助。 非要这么说的话,太平统治天下十五年,无甚大的天灾人祸,不得不说是撞了狗屎运,或者,从另一方面证明,太平也算是授命于天。 这么一想,太平的心底就踏实多了。 但是,对于现在这位爹亲,太平就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武功?姑且把大将在外的胜利算到他头上好了,刚出生的时候,不就有个什么裴将军于突厥战大获全胜吗? 文治?奏章大部分都是皇后在批阅啊,至于皇帝,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原因,另一方面,恐怕是根本就扯不清这笔账吧。 倒是很多愁善感,比大周的小郎君还爱伤春悲秋,至少太平就见他掉过数次眼泪。 在太平看来,倒也无所谓,小郎君本该就是这副样子的。 但是在大唐的人看来,恐怕就会觉得,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 这么软懦性格的皇帝竟然这么好表现,他小时候一定不受重视啊。 太平笑了笑,自贺兰氏那次匕首事件,她对这位爹亲可是有点意见的,若不是看在他是一位郎君的份上,她肯定自此以后都不肯搭理他。 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两个扶不上墙的祸祸,秦子都那么聪明的人,不也有一个傻缺到让人叹息的弟弟吗?哭着喊着要嫁给一个奴才,临了临了,还被那个狗奴才给抛弃了。 太平在心底叹息一声,她最近老是想起秦子都,这不是好事? 太平不得不把注意力又拉回到封禅这件事上来,据说亚献是皇后以及她率领的后宫女子。太平只要对调想想一群夫郎去泰山亚献就觉得,不能直视!但现在身份地位对调过来,太平只能感叹自己这位母亲实在只有想不出没有干不出的,手腕实在是高,思想也很有独创性。 当然,那是因为碰到的是李治这么一位容易糊弄的皇帝,稍微已撺掇,好表现的李治就直接敢昭告天下封禅泰山了。 要是换到太平手里,就算深爱的秦子都想越级染指权力,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她虽然允许秦子都辅佐朝政,但那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她允许的范围,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容情。 何况,秦子都也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太平笃定这一点。 转来转去,又想到了秦子都,太平心中烦闷啊,自从换了这个身体,变得有点郎郎腔了丞相的世族嫡妻最新章节。 “拉开门帘。”太平终于停止摇摇晃晃的走路,被乳母抱到暖炉边。 宫人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知道,看着公主摇摇晃晃的学走路,是一种多大的折磨,若是公主磕着碰着了,她们这些婢子不被皇后揭下一层皮才怪。 帘子被拉开,大片的雪花裹挟着寒风猛的刮了进来,寒风冷冽如刀,让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宫人打个哆嗦,在内心哀叹,哎哟,祖宗唉,不走路,又要吹风了吗?要是伤风感冒了,皇后知道了,婢子们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是,她们却不敢说,因为公主的脸上竟然带着一点点忧愁之色。 十一个月大的孩子能懂得什么是愁啊,宫人在心中暗暗感叹,贵人果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这时节,洛阳的宫中已去了大半的人,太平太小,没有跟着一起去泰山,山高路远,一不小心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这年头,风寒也能丧命的,尤其是太平这种小娃娃。 此外留在宫中的就是些不受武后待见的人了,比如说魏国夫人。 她没去成,倒不是她不想去,也不是因为武后不待见就能够让她不去的,而是因为,在出发的前夜竟然得了风寒,李治只好舍下美人养伤了,毕竟魏国夫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长的漂亮贴心的侍妾而已,怎么比得上封禅带来的荣耀。 不管魏国夫人的风寒得的多么不是时候,多么蹊跷,她还是没去成。 没几天好了以后,她就开始天天来闯太平的芷兰殿,可惜,她连正门也进不了。 武后若是让自己提防的人接近自己没一岁大的孩子,那她岂非在宫中白活了这么些年。 因为,魏国夫人闹了几次,都给挡了回去。 开玩笑,若是让她进去闹出什么来,他们这些宫人们也算混到头了,直接领棍子见阎王去吧。 不只宫人不想见到魏国夫人,太平也是一样的。对着这么一个以色事人又毫无头脑的表姐,她真是眼不见为净。 魏国夫人闯了几次后,歇了几天,今天倒是学乖了,带足了健壮的宫婢们过来,决意闯过芷兰殿这扇大门。 隔着老远,太平都能听到她的呵斥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平不由得冷笑一声,若不是现在人小力微,又没什么势力,她早玩而死这种感胆敢一而再再而三触犯她威严的小娘。 魏国夫人志得意满的闯进了院子,一身火红的狐狸皮裘过着丰腴的身子,在皑皑白雪中尤为显得俏丽。 就连太平也觉得魏国夫人实在是一个美人,虽然她对胖子不感冒。 在大唐这个追求丰腴为美的国度里,在一群后宫女子以增肥为目标的碎碎念中,太平已基本能够接受到处都是胖子的事实,并偶尔能从中看出胖子的气度和美丽。 大周不过分讲究以瘦为美,首要还是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为宜。但这个不胖不瘦是很难判断的,到最后到处都是弱不胜衣的郎君,有些不成气的贵族女子竟也争相以弱柳扶风为美。 因此,太平听到最多的就是夫郎们哀叹,“食太多,肥了可怎生是好?” 但是,在大唐,宫女们却碎碎念着,“要怎样吃,才能更丰腴些呢?” 这种对比,让太平觉得很喜感,不过也许是看的美丽胖子太多了,太平身边的宫婢们个个都肌肤如雪、丰腴慵懒,十一个月的视觉熏陶后,太平也已经妥协了婚宠,卧底小姐全文阅读。 而且妥协的很彻底,她甚至觉得这位美貌的魏国夫人可以作大周小娘院里的头牌。推倒这样的女人,应该是一件很畅快淋漓的事。 不得不提一点,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太平也算得上是纨绔中的纨绔,小娘院要是没去过,那简直太丢脸了,对不起纨绔这个称呼。一个王朝到了中后期,贵族家的女子们多少都开始荤素不忌,豢养貌美女子成为了一时风尚,太平顶着一副好相貌,在花丛中自然很受欢迎,小娘子她也不是没碰过。 想起以前的事,太平很快又想起第一次见到秦子都的场景,那惊鸿一瞥的场景,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历历在目。 太平不自在的叹口气,这种多愁善感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的视线终于从院子中一株红梅中又转移到了魏国夫人的脸上,这个女人,恐怕等不到她长大再出手,就会被皇后玩死了,真可惜。 魏国夫人若是能穿过院子,是绝不可能站着吹风的,只因她刚进院子,竟忽然从殿外跑来数十名手持刀剑的侍卫们,挡住了去路,他们一个个眼神冰冷,并将刀锋对准了魏国夫人以及她身后的宫人们。 第一个敢于向前一步的宫婢已被一刀斩于地下,鲜血汩汩而出,浸透了一地的白雪,森冷的杀气不但让魏国夫人吓白了脸,就连太平身边的宫人们也瞪大眼睛捂嘴唇瑟瑟发抖。 一条鲜活生命就这样死在面前,即使习惯了明争暗斗的宫人们,也吓得不敢说话了。 魏国夫人抖着唇,叱责道:“大胆,你,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竟敢带着利刃。” 领头的侍卫朝东边的微猷殿抱拳一礼,说道:“奉皇后之命保护公主,胆敢近身者,杀,魏国夫人,还是请回吧。” 魏国夫人惨白着一张脸道:“你们可是羽林卫,怎么可能会听命于皇后?” 侍卫没有解释,而是口气不善的强调,“魏国夫人请回吧。” 贺兰氏愤然的瞪着他,却半步也不敢向前,僵持半响,怒瞪太平一眼,才冷哼一声回去了。 太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看到满地的鲜血和那具躺着的尸体,也没有显得恐惧,倒是对羽林卫们多看了几眼。 作为公主,太平实在是被保护的很好,至今为止,除了皇帝老爹还有几个兄长,她是一个外男也没有见到过,遑论大唐的军队了。 看到这样气宇宣扬的侍卫,她多少有些感到惊异,和渐渐升起的压力,这里的男子看起来确实与大周的夫郎门截然不同,身子硬朗、器宇轩昂,看起来就很好斗。 不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外祖母的这句话是太平最喜欢的。 她现在只不过要等着长大而已,不过,长大的过程真的很累啊。 明明能讲话了,可她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说。 明明很想收拾某些敢于冒犯她尊严的蠢货,但却被皇后给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当太平一岁半的时候,看到贺兰氏七窍流血的倒在食榻前时,她多少是遗憾的。 这位母亲下手的时候真是快,报复心不是一点半点的强。她也不想想,她自己不也一样想要对付魏国夫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几天总有很多烦心事,手机也忽然坏了,各种不顺,没有更文真是抱歉。 ------------ 7荣国夫人杨氏 咸亨元年春,太平已经五岁,这五个年头,除了去洛阳,她基本没有出宫的机会。即使去洛阳,也是宫婢环侍,人也被关在马车里,别说见见外面的人,就是宫外的一根草也很难望上一眼。 因此,太平对这个世界也只能通过父母亲人的只言片语来推测,大唐的风土人情,她是没机会见识的。 基本上,她就是养在深宫的金丝雀,虽然吃的用的都华贵无比,但前世身为女子的自由和尊贵却是没有的。 武后虽然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但对女儿的培养,却还是遵循礼法,顶多让她跟着皇子们的先生读读书,这还是在太平强力要求下,差点撒泼打滚才求来福祉,否则,她就真的成了深宫中对外面的事情毫无所知的小公主。 然而,出宫的机会很快就来临了,虽然有女官、乳母、宦官、宫婢等一大堆人跟着,不过好歹,主子只有太平一个,这多少让她松了一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晚春四月,正是忽冷忽热的时节,极容易生病。太平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已九十多岁了,老太太虽然不大服输,一把年纪了私生活还是很……用太平的话说,没有命可以,没有男人就不可以,老得牙齿只剩下一个在那吊着,却还有精力豢养小白脸,这可真的是用生命在泡男人啊。 但她到底是老了,不服输也不行了。几场雨下来,天气骤然变得比早春时节还要寒冷,老太太受不住,便病了。 武后身在宫中,不只后宫事物繁杂,掌控朝政,用心机手段管住不太安分的皇帝,她实在是抽不开身,但是又担心母亲的身体,所以她便命太平时时出宫去看看荣国夫人,以全孝心。 荣国夫人杨氏是一个很精明厉害的老太太,如果生在太平那个世界,为官做宰也不无可能,即使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也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太平不用靠近都能闻到那老谋深算的奸诈味道,简直和以前朝堂上的老狐狸有一拼。 这种人,太平上辈子见得多了,太平本来也是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的,因为遇到这种人,总是要费很多脑子,要花时间去讲究说话的艺术,要拐几个弯才能巧妙的既能给予威胁又能适当拉拢,这可是一件很耗费体力和脑力的活动,每一次和这些老狐狸们商量完事情,太平都觉得心累的话都不想说。 但,在这里,太平却对这位老太太挺感兴趣的,实在是因为,荣国夫人这种老狐狸在这个世界太难找了,在一群以柔美含蓄为追求的女人中间,要找出这么个硬茬子,真可以说得上是大海里捞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简直就像夜明珠一样闪亮啊。 因此,太平很喜欢来看老太太,尤其喜欢听她谈论文史,观点毒辣睿智,而且从来不把太平当做一个五岁半的小孩子,什么阴司手段、深度揣测都敢说出来,也不怕吓坏小孩子的小心肝啊,虽然太平是不怕了,反而挺喜欢的,她自己就是个狠人。 但来的多了,却总是会遇到贺兰敏之这位表兄。贺兰敏之实在是太平这一世见过长的最俊的男子了,在宫中偶尔遇到过几次,看起来实在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不过,在太平眼里也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小男子而已,从这位表兄的实际行动来看,就真的和他那妹妹魏国夫人一样,生来就少长了脑子欢宠,邪王傻妃。听说前段时间,他不知道是脑壳被门板夹了还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将帝后定的太子妃给诱.奸了,震惊了整个长安城,帝后在宫里砸了好几个杯子,宫外也是闹腾的沸沸扬扬,贺兰敏之一时间被评为长安城第一大胆,风头一时无俩。 太平知道,这个表兄是想报复他的姨母杀了他妹妹,但是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行为来实现他所谓的报复行动,真的是不可取,而且简直就是蠢不可耐。 但凡武后娘家能挑出哪怕一个正常的人来,她一定不会选择捧这位没脑子的贺兰敏之作为武氏家族的继承人来给她在朝廷增加筹码。很可惜,据太平了解,武后的娘家人基本都被她自己给玩残了。自魏国夫人事件之后,太平的两个舅舅被指想毒害皇后,而被一贬再贬,最后也不知道被丢到那个角落里去喝风去了,这么几年下来,估计命都难保。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武后是不会用他们那一家子的人了。 这样一来,实在是没办法,外廷总得有个人来帮衬,那些大臣的忠心无论如何都是永远不够的,尤其是那些见鬼的文人的忠心,太平是从来不相信的,当然武后也一样。 武后的可怜在于,连矮子里面挑个高子的机会都没有,唯一只剩下贺兰敏之这么个绣花枕头,虽然很好掌控,但实在不堪大用,从武后对贺兰敏之越来越阴沉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位表兄的才华和他的相貌成了反比啊。 无论如何太平都不太喜欢这位表兄,不只是因为他眼中的仇恨,更是因为她从这两个月的接触中了解到,这位表兄和外祖母的关系恐怕不简单。上辈子太平也是生在富贵窝,见多了这种肮脏奇怪的苟且之事,但都比不上这一世所见来的震撼,荣国夫人居然和自己的亲外孙苟.且,荒唐、震惊、令人发指!这件事再次印证了太平对荣国夫人是个狠人的评价,简直比她柴太平还要狠啊,难怪成帝陛下说一辈子被关在后院的男子们一旦得到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得到无上的尊荣之后,都会过的比任何人都要放肆,这是一种精神被极度压抑后的发泄,是对这个世界规则的挑战和蔑视。 看,这种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还能如此大胆的玩弄男人的女人,是不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呢?太平是真有点唏嘘,就算换她来,养个把小男宠是无所谓,但乱伦她还是搞不出来,因此,她是真的有点佩服这位老太太了,简直什么规矩都阻止不了她那天马行空的思想啊。 太平当然不会打扰老太太的独特爱好,说实在的,恐怕长安城也找不出一个比贺兰敏之更美丽的男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太太既然喜欢,就由着她折腾吧。 因此,太平选择避开贺兰敏之来防止两人产生冲突,毕竟这位表兄是有前科的,诱.奸太子妃这种事都干的出来,给自己一个幼女一点难堪,那简直就是小意思了,太平不会把自己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 但很可惜,她不去惹这位表兄,可是这位表兄却不放过她。 这一天,太平如往常一样出宫看望杨老太太,进门一听老太太正在睡觉呢,她便到偏厅的水榭边慢慢看书。太平对这个世界很不了解,而现在人身自由有限,她唯有从书本中了解这个世界,尽管她小小年纪就抱着史记看的着迷,这本身就够让人掉下巴的了,可是太平却已经懒得去在意这些了。 这几年宫中总是传闻她是凤凰转世重生在皇后的肚子里,这样一来,不止她这位公主地位空前,就连武后这位母亲也因为生出这么一位尊贵的公主而显得更加尊荣,对于现在的武后来说,这种代表天意的尊荣越多,对她的政治前途越有利。看,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谁能斗得过天啊,君命都受之于天呢,哪个大臣敢反对,那个不长眼的敢说一个不字。 何况,太平实在给武后长脸,聪慧无人能及,三岁能诗五岁能赋,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这也是她为了提高地位的一个法子,说起来这件事,她和武后都是受益者,太平当然乐得装一装天才。 太平读史正读到精彩处,忍不住朗读出声,谁知,水榭外却传来侍女的惊叫声,并且带着悲伤的哭腔,这瞬间打消了太平看书的乐趣,她忍不住叱责道:“为什么慌慌张张的惊叫,出了什么事?” ------------ 8打了小张郎 太平的叱责让哭声立即消失了,这种死寂却让太平很不高兴,没有一个烈性的。 乳母不在,女官不在,连那些宦官太平也让他们在前院候着,根本就没让跟进来。因此,唯有两个大宫女还算有点威仪,她们在得到太平示下,才立即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刚刚悲伤哭泣的女子进来,太平认得这个女孩,算得是这些婢女中长的最漂亮的一个了,为人也谨慎,从不多话。这会子却钗环松弛,衣裳不整,嘴角竟然还带着血迹,半边脸肿起老高,这情形让太平立即想到了什么,她不由的皱眉道:“怎么回事?” 宫女忽然就跪了下来,哭哭啼啼的说道:“请公主为婢子做主,就算死了,我,我也不会答应。” 太平眉头皱的更深了,看着她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很刺眼,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这么柔弱,尤其还是她自己亲自挑的宫女,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遇到事情,居然只会哭,她耐着性子问道:“答应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宫女却只哭,什么也不说,还是大宫女宜娘说道:“公主,梅儿从厨下取糕点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武常侍(即贺兰敏之),他已经多次逼迫梅儿要……这一次若不是荣国夫人醒来的及时,恐怕梅儿就……” 太平冷哼一声道:“我都知道了,你下次不用跟着出宫了逍遥至尊录。”太平冷哼一声,又吩咐道:“你们去,把我那位表兄得力的奴仆小张郎给‘请’来。”请字说的很缓,宜娘到底聪慧些,太平一扫眼过来,她就明白这恐怕要做的干净些。 小张郎是贺兰敏之的随侍之一,长的眉清目秀,是贺兰敏之的心头肉。因为贺兰敏之对太平总是毫无敬意,连带着这位小张郎见了太平行礼也不像个样子,太平虽然没说,但不代表她不生气。 如今,她的人被贺兰敏之欺负了,可她又不能找贺兰敏之欺负回去,有荣国夫人护着,多大的事都会化解,如今这位表兄可真是荣国夫人唯一的牵挂了,药都只肯让他喂呢。 太平从来是个不讲理的人,打不了主人,只好打奴婢了,何况还是个很早就想下手的奴婢。 小张郎很快被带了进来,行礼的时候照样稀稀松松的,满脸都是不在意的笑。“公主找在下所谓何事?武郎片刻也离不得在下,若是迟了片刻,恐怕就来找公主要人了。” 太平冷笑一声道:“瞧瞧,这是谁家的规矩,奴仆见了主子就是这样行事说话的。你是不是觉得荣国夫人久病在床,国公府就是我那表兄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哼,今天我就来告诉你,这里是谁的天下,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人,拖下去掌嘴三十,打四十板子,若是脸上还有一块白嫩的地方仔细你们的皮。” 三四个健壮的婆子立即掀开帘子进来,拉起小张郎就走,外面很快就传来惨叫声。不过是几个耳刮子而已,仿佛要了小张郎的半条命似的,生怕人听不见似的狂喊。 太平皱眉道:“这都怎么办事的,堵住他的嘴,吵死了。啊,对了,要留口气,做主子的,毕竟还是要仁慈啊,何况他好歹也是表兄的心头肉,一时半刻见不著会想得慌呢。” 两个大宫女笑嘻嘻的回道:“公主说的是,我们一定盯着她们仔细的打。” 外间很快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声音,以及噼噼啪啪的掌嘴声。太平皱皱眉,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继续看书。其实她挺不喜欢现在的角色,居然沦落到为了内院的事出手,以往这种事,她只用瞟几眼,皱皱眉就有人给办好了,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人啊。 现在这批婢女忠心是有,但可惜胆子眼色都不行,武后挑过的人都是四平八稳的温和角色,太平就算想找一个出挑的都难,毕竟她现在的任务是成长,需要的是温柔敦厚的女子来服侍,这一点也不能怪武后。但却苦了太平,现在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活的这憋屈劲啊,太平很想念吴沉水那个沉闷闷的家伙,总是能将所有事情闷不吭声的办妥帖,完全不用她操心这些破烂事,实在是让人放心的一个家伙啊。沉水啊沉水,朕真的想你了,想你们所有人了,没有你们在身边,夺个皇位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做富贵闲人呢。 小张郎的脸肿成猪头的时候,又被按倒在春凳上打板子。他自小就被当成男宠养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可是被几个悍妇压着却根本就不能动弹,他心心念念的郎君却久久没来救他,为什么还没有来呢?以往自己的手指头被针扎一下,他都会心疼,现在都快死了,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在小张郎快要绝望的认清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奴仆时,他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终于破门而入,大喊着扑过来:“你们这些恶奴,是谁允许你们打我的张郎,滚,都给我滚开,王老三你们都死了,还不滚进来把这些刁奴给拖下去。” 院子里杂杂乱乱的跑进来好几个汉子,个个孔武有力,把几个健壮的婆子围着,倒是颇威风。婆子们果然还是有些怕了,纷纷停了手,小心翼翼的望向里间的帘子,说到底太平年纪这么小,就算是公主,但在国公面前却不敢放肆,贺兰敏之前不久已经封爵周国公了,这些事情她们这些宫婢们是知道的花哥,快到坑里来。 “好,很好,原来堂堂大唐的公主责罚一个奴仆竟也不可以了。”太平掀开帘子,似笑非笑的瞪着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冷笑道:“我倒是谁敢在国公府放肆,却原来是公主在这里摆威风呢。”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太平,慢悠悠的说道:“我倒是要问问,我这个奴仆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惹怒了我们大唐最为尊荣的天才公主。” 太平冷哼一声道:“我要打一个奴仆,还需要理由?还是这个奴婢对表兄来说很特别,是片刻也不能离的心肝肉……你看,外祖母醒来了,着人来唤我过去呢。”门口确实有荣国夫人的婢女在探看,不过看到现在的情形却站着没有出声,无论怎么说,这些婢女到底还是向着贺兰敏之,若不然,在这种境况下,一个五岁半的孩子真正能懂什么,不会被那七八个大汉给吓哭才怪呢? 太平冷笑一声,抬步就走,她现在一肚子的不高兴,因为她实在已经厌倦自己这副弱鸡的模样,不但没有自己的势力,还要看奴婢的脸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觉得贺兰敏之就算再蠢也不会当面不给她面子,所以这个小张郎打了白打了。但可惜,她还是算错了贺兰敏之的聪明程度和不要命的程度。 她才走了两步,却被贺兰敏之给挡住了,他弯腰看着太平,冷笑道:“我的好表妹,是不是在皇宫横行霸道惯了,以为天下人都该惯着你。你这样可不行啊,你总有一天也是要嫁人的,今天我这个做表兄,说不得也要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让你知道知道,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也好给你长长记性,以后在婆家不被人厌弃。”他说着就去拉太平的手,太平立即后退两步,她何曾被人这样威胁过,上一辈子从来就是她威胁别人,因此,她愠怒的表情黑的能滴出墨汁来,阴沉沉的对贺兰敏之说道:“你的命最好长一点,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你的命不但捏在我母亲的手里,同样也捏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你三更死,你就不能在五更死。现在,立即、马上给我滚开。” 贺兰敏之没有滚开,他甚至走到太平面前,蹲□,近距离瞪着太平,忽然轻轻的笑了,笑的歇斯底里。 太平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二百五发疯,她满肚子不高兴,不是因为贺兰敏之,而是她身边的侍女们竟然像傻子一样的站着,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阻止。太平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没让乳母跟着,那是她身边唯一一个长了脑子的人了,她也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让那些宦官们跟着,虽然他们身上有一股子难以去除的尿骚味,但胆子却比宫女大多了,主意大的人也多了很多,可惜,太平真的不喜欢宦官啊,就算要服侍也是堂堂正正的小童子们才是正经,去了根的算什么。 贺兰敏之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阴着脸说道:“是,你说的不错,我母亲和妹妹的命都捏在你母亲手里,生死由人,但我却不是,我今天就告诉你,不但我的命不是你们可以随意玩弄的,我还可以玩弄你,什么大唐的公主,什么天才,哼,不用再等几年,今天我就让知道什么才是痛苦,让那个女人也痛苦一辈子,她不但保护不了第一个女儿,最后这个小女儿也会被人玩弄至死。” 他忽然抱起太平,一脚踢开两个终于知道阻拦的大宫女,闯入了帘子里,嘭的一声把太平仍在床榻上,然后他竟然开始慢吞吞的脱衣服,并朝外喊道:“王老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是想尝尝贵族女子的味道吗?这些宫婢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细皮嫩肉的比一般的小娘子夫人都要强上一百倍,今天就让你们玩个够。” 王老三等几个汉子立即猥琐的应声,嘿嘿笑着一人拉一个婢女,竟然就地一滚,乐呵起来。他们不过是外面的一些小混混,前不久才攀上贺兰敏之的,见识有限,在他们眼里,既然主子敢玩弄公主,他们这些奴仆当然敢玩弄公主的婢女了。 一时间婢女大声的哭喊声和男人们猥琐的笑声,衣服被撕碎的刺耳声,让荣国夫人的婢女吓破了胆,她虽然向着贺兰敏之,但这件事若是真的发生了,她的命也没了,因此,抖着腿往回赶去报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烫伤手指了,哭 ------------ 9捅了强.奸.犯 太平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样愤怒,就算面对草原蛮子的挑衅时,也不曾如此气愤到失态,竟然浑身都在颤抖。她想过贺兰敏之是一个被仇恨毁掉了脑子的蠢货,但却从不认为他会愚蠢的直接对上她。不过,说实在的,他这一次的报复却真是成功了。 贺兰敏之随意披着衣裳,俯身抚摸着太平的脸蛋,眼里都是疯狂的笑意,“听说我的那位好姑母小时候也是这么一副长相,媚态天成,看你小小年纪就长的这么标致,你表兄我可真是等也等不及了,不知道姑母知道她那最最引以为傲的天才女儿被我贺兰敏之压在身下时,该是什么表情,我真的很想见到啊,哈哈哈哈。” 太平的挣扎一点意义都没有,一个五岁半的孩子面对一个成年男子,一点胜算都没有,但她保命的手段从来就不会只建立在武后的保护下,她当然还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当贺兰敏之带着仇恨恶狠狠的去撕她的衣服时,她的手探入袖内,然后飞快的一抖,一根银针猛的插入了贺兰敏之的颈动脉。 贺兰敏之想不到明明被吓的颤抖太平居然还敢反抗,不但如此,她的动作竟然还这样敏捷,直到晕过去之前,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年纪这么小就有这样阴狠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只在姑母那里看到过,那种让他彻夜发寒的眼神啊。 让太平很遗憾的是,这一次银针上只有让人迅速麻痹的药物,若不是贺兰敏之这时候心情激动,又刚刚好被扎在动脉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让一个成年男人失去行动能力了花哥,快到坑里来全文阅读。 “大胆,放肆,来人啊,把这些禽兽给拖出去,先关起来等待主子处置。”院子里忽然传来厉声的叱责,原来是荣国夫人最得力的总管终于带着奴仆们赶了过来。 可惜,他来的有些迟了,好几个女孩子早已被奸.污,这些汉子可不像贺兰敏之一样,会有那么多心路历程,他们下手实在太快了,而这些宫婢的自保手段实在是太弱了。 管家冲到里间的时候,看着太平整理衣裳跳下床榻,踩过倒在地上的贺兰敏之的脸,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明明那么小的孩子,可是那双锋利的丹凤眼,却让老管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皇后的威严,他忍不住跪下来,颤抖着道:“小人来迟了,请公主责罚。” 太平冷冷道:“你来的正好,那几个汉子也别关起来,给我绑到院子里。” 管家立即点头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吩咐。”但他还是迟疑的看了一眼贺兰敏之,毕竟这以后才是他的主子。 太平冷冷的说道:“还没死,你放心,我说的事赶紧去办,听见没有。”说到最好太平已经开始咆哮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憋屈过,堂堂大周的皇帝不但自己差点被人强了,自己的手下居然大半遭了毒手,她今天一定要见见血,才能不被气吐血。 太平从来就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狗屁论调,那是弱者外强中干的狠话,什么仇等过了十年时间在报,黄花菜都凉了。 老管家办事很利索,那些被捆的汉子才刚出院子就又被拖了回来,一字儿排开跪在廊下,个个衣裳不整一脸惶恐。这个府里,现在唯一还能管着他们主子的只有这位老管家了,而看老管家的黑脸,今天多半凶多吉少。 被糟蹋的婢女们还在哭哭啼啼,太平阴寒着脸道:“你们想不想报仇,想不想亲手撕了这些禽兽,我今天给你们这个机会,都把衣裳整整跟我来。” 宫女们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再看看自已一身撕烂的衣裳,以及那已失去的贞操,她们索性闷不吭声随意束住衣裳,就跟着太平走了出来。 太平看也不看那些汉子一样,冷冷坐在椅子上,对老管家道:“韩管家,借几把匕首用用。” 老管家弓着腰赔笑道:“公主说什么借呢,您尽管吩咐一声就好。”然后返头对跟着的奴仆喝道:“还不去拿几把上好的匕首来。” 匕首很快放在托盘里呈送到太平的手里,太平抽出一把,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锋利的很,“哼,很好。”她偏头对几个仍然在颤抖的婢女说道:“你们每人拿一把匕首,是谁糟蹋了你们,我允许你们就地格杀了他们。” “啊?”老管家瞪大了眼睛,但立即猛的停住,这些人多半是没活路了,早死晚死都一个样,他只是没想到公主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魄力,真不愧是老夫人赞口不绝的孩子,从遇事到现在哪怕是慌张的表情,他也没有见到过,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临危不乱,这是什么妖孽啊。 婢女们起先还很犹豫,倒是宜娘是一个烈性的,拿起匕首往下,走到第三个汉子面前,猛的就刺了下去,她到底是第一次杀人,虽然带着莫大的仇恨,但手还是忍不住颤抖,那匕首虽然刺在了心口,但却夹在了肋骨里,拔不出来,痛的那汉子杀猪般的嚎叫,大喊着:“公主饶命,小的该死,公主饶命啊。”其他汉子一见他这副惨状,脸色也变得惨白,伏地大喊饶命。 太平冷笑道:“这时候喊饶命,晚了。你们,难道不想报仇,手刃仇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机会。今天谁不敢下手,我就把谁嫁给糟蹋她的汉子,你们可别怪主子我心狠。” 本来还有个把个性孱弱的宫女不敢拿刀子,听见太平这么说,再看看她那阴寒的脸色,她们死也不敢怀疑了,每个人拿起匕首,走到汉子面前,闭着眼睛就一通猛扎尘世巅峰。 可怜那些汉子,不扑到在地的还好,扎到心肺很快就死了,那些滚到在地的,背上挨了好几刀,却还是在那里挣扎惨叫不止,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了。 宫女们起先还浑身颤抖,可是刺了几刀后,手上脸上沾满了血以后,她们渐渐的手也不抖了,双目中居然还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太平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不过,砍在背上还是不够痛,若是在胃部捅一刀,打几个转,我保证他们痛的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嗯,当然一个一个切掉手指头也是蛮痛的,切腹拖出肠子来吓吓他们也不错,当然去了他们的根那就更痛了,听说比女人生孩子好要痛上好几倍。你们不是要报仇吗?要报仇就要选择让对方最痛苦的法子,这样才会心安呢,是不是?” 她这样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慢悠悠的说着如何砍人的话,让听着老管家及一众奴仆都不寒而栗,不免都同情的瞥了一眼那些血泊中嚎叫的汉子,惹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去惹帝后最为宠爱的公主,简直就是嫌命太长。他们这一刻一点不羡慕这帮家伙,虽然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人五人六的好不威风,但跟错了主子,也就是个死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公再贵,贵的过皇家吗? 仇也报了,太平站起身施施然朝荣国夫人的主屋走去,在离开之前,她还是要去和荣国夫人道别的,老太太恐怕是不能熬过秋天了,而太平也再不会来国公府,这一次算是永别了。 荣国夫人显然已经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平去的时候,难得看到她竟然穿着大衣裳半躺在床上。 太平笑眯眯的走过去说道:“外祖母看来是大安了,今天比往日精气神要好很多。”她既没有换衣裳,荣国夫人自然就能看到那些被撕开衣襟的痕迹,她不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这么多年的艰难处境中走出来,她早已看透了情爱,但却在垂垂老矣忽然那么珍惜贺兰敏之这位亲外孙了,仿佛那是她无法割舍的一生的情爱的代表。 爱情同样适合老人,无论身体多老,一颗心却总难平静,这或许是人类的悲哀。 荣国夫人慢慢的睁开眼睛,慈爱的拉过太平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然后如往常一样和太平谈论文史,就好像刚刚那件事没有发生一样。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平也像没事人一样,和她有说有笑,一直说了有半个时辰。 秋天的阳光穿过门廊折射在这一对祖孙身边,吹来桂子的香味,室内安静祥和。荣国夫人终于停止了话语,她毕竟真的老了,虽然强撑着身体,到底精神上疲倦了,但她却很高兴,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你母亲是个极聪明的,谁也比不上她,现在才知道,我们小太平才是女人中的英雄,我一直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哈哈哈,我们杨家有后了。”杨老夫人是前朝皇帝杨姓一族的偏支,她从来都是以自己的血统自豪的,但她居然把杨氏一族的血脉寄托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这本身就很奇怪。 太平静静的笑,没有接口,不过老太太这话她却是极爱听的,任何人都喜欢听到这种由衷的赞叹的,太平当然也不例外,身为帝王的时候,她也不是不喜欢听谀辞。 荣国夫人笑了一阵,闭眼休息了一会,在太平要离开的时候,终于迟疑的说道:“你还是不肯放过他的吧。” 太平平静的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让他死的体面些。” 荣国夫人没有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太平离去的时候,她的眼角渐渐的滚落一滴泪,喃喃自语了些什么,谁也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感觉缺乏王八之气,我果然还是太弱了,完全无法把握一个帝王的心态嘛,要是苏了啥了,大家体谅体谅啊,像我这种废宅也只能霸气到这里了,苦逼脸。 ------------ 10定罪 太平回宫前仔细换好了衣裳,那些肮脏事出了国公府大门就埋在这里了,就算有关联也扯不到她的身上。虽然名声这种东西上辈子她是不在乎的,但是这辈子很要命,一个女人没名声就算是公主也会被人嚼舌根。 太平从来都知道一个人的力量,要对抗整个群体的潜在规则,那几乎就等于自取灭亡。上辈子她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也饮恨权力场吗?太平深知这一世身份上的弱势,所以她才会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其实说实在的,上辈子当了十几年帝王,太平早已疲倦。再世为人,她本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潇洒惬意的纨绔,可残忍的事实摆在那里,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权利,那么她将会被关在后院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没用女人。他爹个卵球,这种事让太平怎么接受的了!不能接受,那就只能干了,不成功便成仁呗,总比窝囊过一辈子强。 但这辈子天然劣势实在太多了,一个身份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作为公主她完全没有机会去接受正统的力量,一切都只能通过私下里培养。可惜,现在人小力微,在宫廷中是完全无法展开手脚的,尤其是在那么厉害的一个母亲面前,对权力表现的过于旺盛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平隐约觉得这位母亲大人恐怕要干出一件千古未有之事。对于一位权力欲望过剩,又有手腕又智慧的掌权者,太平能表现,但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天才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就会引起猜忌了,即使她现在年纪还小,但是如果过分表现,总有一天会让皇后回想起当时候的一些事,对以后的博弈将很不利。 但太平想来想去,这次不能忍了,一定要从这件事中得到些什么,不能纠缠皇后,那么软弱好哄的皇帝就是个不错的打动对象了。 因此,当武后和李治看到太平的时候,见她小小一个孩童,虽然强装镇定,但双眼却已经红了,这么个小模样更招人疼了,李治是个多愁善感的,当场就抱着太平小小的掉了几滴眼泪。 李治和武后早已从回报的宦官中了解到了大体的情况,武后的愤怒就不说了,就是李治这个糯脾气的也忍不住砸了手中的杯子,大骂了一声:“畜生,早就该活剐了他。”想想他那玉雪玲珑、聪明伶俐的小女儿居然被人给差点猥亵了,这让李治心中的野火就烧个不停,但他还是询问了皇后的意思,毕竟太子妃那事,武后也力保了贺兰敏之,不知道这次的事会是个什么解决法子,是要保还是要留? 武后阴沉着脸想了半天,就说了那么一句:“数罪并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她眼中的杀意是挡也挡不住的。 李治却松了一口气,随着皇后的权柄日益重威,他心中不是没有防范的。但是皇后的娘家人都被她自己给弄的差不多一干二净了,唯一剩下的这么个贺兰敏之,就连李治也不看好的,但多少还是会给与他一些压力,皇后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么急着在外廷安插人手?然而现在,却已经不用担心了,一个没有外戚支持的皇后,就算权力再大还能怎样呢?李治很放心啊。 等待贺兰敏之的惩罚并没有立即付诸,因为当天晚上,荣国夫人的身体就彻底垮了,接下来的日子都是昏睡的多,清醒的少,武后就算再恨贺兰敏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他下杀手,无论如何,他到底是母亲荣国夫人所疼爱的,就算要清算,也要等母亲故去以后。 武后和荣国夫人的感情是很深厚的,这么多年来,多少风风雨雨中,都是这位坚强睿智的母亲在背后支持着她,给予她正确的引导,教会她对付敌人的手腕,可以说,通向权力之路的过程中,都少不了这位母亲,这么多年来,荣国夫人都是武后的强大支持者。也只有在母亲的面前,武后才能稍许的表现出自己的软弱的一面,毕竟人不是铁,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但是如今母亲眼看着不行了,武后心中的彷徨还有那种孤独是多么的强烈,让她终日以泪洗面,将政事都丢给了李治,这可苦了这位时时偷个懒的皇帝,他的眼睛因为风症视物偶尔模糊偶尔清晰,浑身也疼痛不止,这种身体去看那些堆成山的奏本,去对付那些没玩没了的大臣的疑问,可是很够呛,就算身体好一些,可是多年不接触具体政事的人哪里能一下子就理清呢宝贝宝贝全文阅读。虽然太子弘早已监国,但他那身体就连李治也不如,不说给予帮助,不添乱就不错了。 何况,这年实在是多事之秋,四月开拔征伐吐蕃的军队,于八月份传来的不是捷报而是全军覆没的惨败。由隋唐两朝多次征战收获的高丽百济等国,也被新罗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给撷取了胜利果实,多年征战为他人做了嫁衣,这些对大唐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但这还没完,天公偏偏不作美,天下大旱,关中饥馑,老百姓吃饭都成了问题,这可是大事,一旦引起民乱对朝廷的安稳可是很要命的,一定得安抚,而且要好好安抚,这里里外外可全都是事啊。 在这种时候武后避位,李治可受不了,他虽然名为监管天下的皇帝,但内政外事几乎都是武后在拿主意,这么贸然丢给他,大臣问起来他可一概都答不上来。再说了,若是答应皇后避位的请求,那是不是就代表就连他李治也同意这些年是皇后治理天下不好才会出现这种天灾惩罚。 这可不行,万万不行,为了自己的悠闲生活还有面子,李治都拒绝了武后的请求。不但如此,她反而还给与武后无上的尊荣,荣国夫人九月病死在床榻后,李治辍朝三日以示哀思,还赠了一个忠烈的谥号,这可是自古以来就未有之事,忠烈这种谥号何曾给过一个女人呢,这可是多少大臣求也求不来的。 该安抚的安抚了,李治又过上了他的轻松日子。 武后呢,当然也得偿所愿了,她怎么可能会真正放弃权力,权力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谁来抢,她都会给予最严厉的打击。但这次以退为进,不但让李治更放心放权,在大臣中也表达了一个信息,这个朝廷离不开她。 因此,武后虽然哀思是有的,但心情却也是比较舒畅的,不过在彻底舒畅前,一定要解决那个仍旧在嚣张的外甥,敢动我最爱的女儿,就是死。 自丧事完毕后,武后也终于腾出手来收拾贺兰敏之,列了五大罪状,其中竟然有一条:和外祖母荣国夫人通奸,这五条将贺兰敏之定义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外加无耻的人,他名声被一撸到底,成为了人人耻笑的对象,他本人也被流放到南方雷州,那可是瘴气横行的蛮荒之地,多少人被流放过去都是有来无回的,几乎已被判了死刑。 太平听到武后这五大罪状的时候,又一次为这位母亲的勇气而感叹,这种家丑就连她也会遮着掩着的。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但所有人都必须给朕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这位母亲倒是很大方,不怕被人笑,她是打定了主意不但要彻底撸黑贺兰敏之的名声,一定要让他屈辱的死去了,可想而知,这位表兄是往死里得罪他的姑母。 对于自己的仇人,太平向来就喜欢自己动手,现在年纪小,那些场面上的事插不上手,难道逼死贺兰敏之还要动用别人的力量,那怎么可以!他爹的,那她柴太平也太窝囊了。 太平很快就争取到了手刃仇人的机会,这一次她找的是母亲,她相信武后一定会答应她的,因为她性格中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和太平是完全一样样的。 武后这次果然答应了,不过派了几队羽林卫随行才肯放她走。只要出了京郊,就可以在半路拦下囚犯,到时候想怎么捏死他就怎么捏死他,已是万无一失的了。武后曾仔细问过那一天太平的遭遇,听到太平居然让自己的婢女捅死那些奴仆时,她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心中大叹,这孩子,果然像我。 武后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因此,对于太平这个极为像她的女儿,简直要疼到骨子里去了,仿佛要把自己小时候得不到的、羡慕的东西都给予她,这时候她只是一个简单的母亲,而太平也是个听话的好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要出新鲜人物了,说起来写了这么久,太平那几个哥哥还没写到呢,以后会陆续出现的。 ------------ 11巧遇故人 太平顺利出宫了,虽然出了京郊几十里就拦到了贺兰敏之,但是太平却没有示意马车停下来,而是不停的往南奔去。开玩笑,好不容易脱离宫廷这个牢笼,好不容易能够自由自在的看看这大唐的江山,太平是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回宫的。 这可让负责护卫的首领吴将军给犯了难,你说阻止吧,公主说这不是杀人的地方,你问什么地方才是杀人的地方,公主的回答是,往南边看看再说,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就得了。隐秘的地方哪里没有啊,出了京郊就人烟稀少了,哪里不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吴将军愁啊,本来以为这一趟出来是个闲差,说不定还可以和老朋友叙叙旧,谁知道遇到这么个刁蛮的小公主,闲差立即变成了苦差。这样一直往南奔,回去如何交代啊。头疼,真正是头疼死了,这么个金凤宝贝疙瘩,可是帝后的心头肉,宫里不知道的除非是死人了。得罪是得罪不起的,可总是顺着她,回去也是吃罪不起啊,要是在路上遇到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呢? 难啊,真正是难,吴将军赶紧着人回报宫中,无论怎么样都看宫里的意思吧。至于对付公主的法子,还是必须想的,只能尽量减速了,等公主心情好了,也许想法就变了。 太平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她的想法是不可能改变的,看到行程慢下来,还着宦官去骂了一通,“是脚断了还是人都死了,怎么比蚂蚁爬还慢。”宦官那尖细的声音,听得人耳朵根发麻,士兵们看了一眼老大,等他示下。要知道他们这些羽林飞骑,可确实不喜欢踏春似的在路上慢吞吞的跑,那真是太没意思,也太不威风了,瞧瞧那些路人的眼色,那讥诮的眼神,真让人受不了。 吴将军当然知道士兵们的心思,何况公主还掀开帘子瞪了他一眼来着,这么小的人儿,果然如传闻一样,看起来贵不可言。吴将军苦着脸示意众人加速行驶,还能怎么办?得罪不起啊。但总算,两天后,接到了帝后的命令,只要不过江,就由着公主的意思办吧。 吴将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也舒畅了,干脆把行程搞成了秋游,傍晚还带兵打些野味来给公主加餐,起初几天还好,大家其乐融融,尤其是公主,也笑容满面。 吴将军心情舒畅啊,虽然现在号称将军,但其实他还是个中郎将,他觉得这次机会来了,只要拍对公主马屁,按照公主这种受宠的态势,只要她稍微在皇后面前夸赞夸赞,多半就升迁有望了。 可是太平的马屁是那么好拍的吗?吴将军第二天就死心了,因为公主居然骑着她的小白马也要跟着一起去狩猎。吴将军欲语凝噎,金凤宝贝疙瘩哎,打猎这种事,您看着就好啊,这种事可不是娇贵的公主可以参与的,这可不是简单的秋游啊。可是他的苦楚注定是没用的,他还没同意,公主自己率领着身边的宦官骑马就奔向了路边的林子。吴将军只能苦着脸赶紧多派人进去跟着,就算死人也不能让公主磕着碰着,一根儿寒毛都不许伤到! 太平好久没能这么欢脱了,在宫中虽然可以骑马,但那算哪门子的骑术,居然让人侧坐在马鞍上,马是这样的骑得吗?明明旦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可他却是很标准的坐姿大唐弃妇全文阅读。教授骑术的女官解释,所有女人都是这样骑马的,除非打马球,平时出游,要这样骑马才显得优雅。 去他爹的优雅,说真的,戎马一生的人用得着教吗?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人看而已,听到这种狗屁论调,太平直接就骑马奔了出去,第一次骑马就完胜了训练两年多的旦,小马嘚嘚的跑的飞快,吓呆了众人。 不过太平已经被宫中传的快成为妖孽了,她现在就算点石成金,估计也没人肯不信,何况骑个马呢。只可惜,武后坚决不同意让太平骑大马,只给了她一头白色的温驯小母马,憋屈啊。 太平挽起小小的弓,在林子里飞奔,她的骑术过硬,就算是小母马,也被全力调动起来,跑的比所有宦官的马还要快,一个人冲到了前头,王公公这下可吓坏了,大喊着:“公主,您慢点跑,千万别掉下来了,公主。”王公公也一把年纪了,从皇后那里派到公主身边也有五年多,本来以为能抓些权柄了,可是,公主却不喜欢宦官,一直把他们踢到一边,身边都是女官和宫女,但前段日子,公主却忽然时时都带着他,很多事都让他做主。王公公喜得老泪纵横,盼来盼去,总算是盼到头了,可是,越是尝到甜蜜,越不愿意舍弃,看着公主飞奔的小马,王公公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然后,让他差点一头栽下马的是,公主竟忽然从马上跳了起来,站在马背上,小小的身子弯如弓弦,嗖的一声,离弦的箭如流星般朝远处射去。 “呦!”一声幼鹿的叫声传来,但同时却又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叫声。 这一声“啊”直接让王公公一阵晕眩,公主不会掉下来了吧,“公主,公主您可千万不要出事啊。”王公公一脸惨白,竭力望向太平的方向,见她好端端的坐在马上呢,这才猛的松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宫婢们怒骂道:“你们这群贱婢,好端端的叫什么叫,差点吓死老奴。” 宜娘白他一眼,回道:“我们可没出声……呀,公主下马了。”说着猛的一拉马缰,利落的翻身下马,这小娘子骑术却是很好的,可惜王公公却不行了,好不容易慢下马来,摸摸索索的下了马,等他赶到太平身边时,发现她蹲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女孩,她们都是乌漆漆的小脸,瘦巴巴的身子骨,一看就是路边的小乞丐。 王公公怕这些乞丐冲撞了公主,赶紧喝道:“哪里来的小乞丐,见到公主,也不知道回避。” 其中一个小孩被他这么一吼,吓的泪水都流出来了,浑身也潺潺发抖,倒是另一个小孩,眼中满是怒火,捏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胸口也是起伏不定,看起来火气倒不小。 太平笑着道:“王公公,别吓着她们,她们可都是小孩子呢。” 王公公心中哀叹,公主您难道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吗?这两个小乞丐看着可比您还要大呢。可就算再给他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的,他可不想把好不容易盼到的好日子给轻易送走,因此,陪笑着道:“公主说的是,两个小孩子流落到这种荒郊野外,看起来怪可怜的。” 太平点头道:“嗯,等会赏她们一碗饭吃吧,再问问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亲人,着人送过去吧。” 王公公哈着腰道:“公主尽管放心,都交给老奴来办。” 太平“嗯”了一声,站起来就要走,没想到杀头小鹿,反而吓出来两个小乞丐,当时候若是偏了那么一寸,就射死一个无辜之人了。太平暗自叹息,不管是什么太平盛世,世上的可怜人却总是这样多。上辈子发动那么多战争,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沦为乞丐,他们不恨朕吗?一定是恨的吧。 “放开,我们不吃嗟来之食,滚开,别用你们肮脏的手来碰小娘。”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骤然喊道。 太平惊讶返头,原来竟然是那个比较坚强的小乞丐,“呵呵,小小年纪,倒是有点傲气,还知道不吃嗟来之食。”太平轻轻笑了笑,但当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一把匕首时,脸色猛的沉了下来少女契约目录全文阅读。 原来是在拉扯的时候,从那个小女孩的身上掉下来的,虽然是一把简单的木匕首,但是匕首柄上简陋的图却让太平觉得太熟悉了。 当太平捡起匕首的时候,小女孩猛地推开拉着她的宫女,大喝道:“不管你是谁,放开那把匕首,否则别怪小娘不客气。” “放肆!”王公公举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太平摆摆手制止了他,偏头对小女孩笑道:“这是你的匕首?” 小女孩傲然道:“不错。” 太平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然后指着柄上的刻图对她说:“这是你刻的?” 小女孩眯起了眼睛,点点头,迟疑道:“难道你认识?” 太平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如寒星,死死的盯着女孩的眼睛,却忽然对王公公喝道:“你们都退开二十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过来。” 王公公为难的苦着脸哀求:“公主,让老奴留下来陪着吧。” 太平斜睨一眼,冷冷道:“你也下去,还有吴将军,你们也一样。” 羽林军也早已过来,接到太平的命令,吴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是二十步没有超出射程,只要那两个小乞丐稍有异动,能立即置她们于死地,何况,太平那一身飞马横立、弯弓射箭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吴将军还是忍着了没有靠近。 等所有人退开,太平才忽然笑道:“吴沉碧,难道你还不认不出我来?” 小女孩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嘴唇抖个不停,呆呆的看着太平,挤出了一句话,“你,你你,是,是……” 太平横她一眼道:“淮右吴家,行六,人称拼命三娘的吴沉碧吴大将军,哼,还要我说更多吗?噢,难道还要我说出来,你曾经在碧云楼差点把马尿当酒喝的糗事,还有看到云清公子就掉口水,为了他和太女打上一架,一时被京城人称傻大胆。噢,还有,在对付草原蛮子时,是谁偷偷的搞大了草原最美公子的肚子……你还要我说更多。” 小女孩连连摆手,一脸难为情的说道:“别,别提了,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就别总是拿这些事来取笑我了,陛下。” “哼!”太平冷哼一声,忽然张开双臂,猛的抱住吴沉碧,笑道:“总算遇到你们了。” 两个人紧紧的抱了一会,然后互相擂了一拳,吴沉碧这才苦着脸道:“只有我而已,沉水没来。” 太平望了望她身边怯懦的小女孩,点点头道:“吴沉水要是哪天装这副样子给我看,我一定转身就走,准没好事。” 吴沉碧笑叹道:“是啊,那家伙就是那副阴沉的死性子,但是她一开始装可怜和开始笑的时候,连我这个亲姐姐都只能逃开,唉,不过陛下啊,咱们还是先续旧到这里吧,我的肚子都快要饿死了,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饭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太平斜着眼道:“你不是不吃嗟来之食嘛?” “这个,嘿嘿,”吴沉碧痞里痞气的笑笑,“吃你的不算。” “滚!”太平踢了她一脚,然后拉着她的手朝那群焦心等待的人走了过去,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怯懦的小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今天查资料累死了,最后还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晕死了,反正这文大体是按历史来,可是很多东西确实很难找到,瞎编些大家不要太在意哦。 ------------ 12吴沉碧的苦难史 一个公主和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把臂欢然,她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脏兮兮的怯懦小乞丐佛堂春色。这种画面,让所有人都摆出来一副艰难的表情,尤其是王公公,都要老泪纵横了,谁知道这些脏孩子身上有多少虱子,若是跳到公主的身上,可怎么得了哦。 吴将军的脸色也很难看,这种路边随意跑出来的野小孩,谁知道是什么来路?若是存心不良怎么办?不行,一定要加派人手给盯死了,还要打听清楚她们的来路,把所有危险因素都排除了,否则,让他怎么安心睡觉啊。 太平才不管这些人如何焦头烂额,把吴沉碧两姐妹丢给婢女们,叮嘱她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刷干净了,再提到她身边。宫女们果然办的妥帖,不一会儿,就听见帐篷里传来吴沉碧的哀叫声:“轻点,哎哟,叫你轻点,刷掉小娘一层皮了,哎哟喂。” 哀嚎声一直不断,太平坐在篝火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轻轻笑道:“这个家伙……”堂堂大周的护国大将军,怎么可能吃不了这点苦?也只有太平才知道,这家伙平时就这么一副痞样,懒的没个样子不说,还特喜欢享受。 隔世重见,怎么说也要送一份大礼的吧!太平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终于抬头看了看一直欲言又止的王公公,摇头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又没割掉你的舌头。” 王公公立即赔笑道:“公主啊,您看,是不是也去洗洗?这外面的野小孩,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脏东西,要是被咬了、生病了,老奴如何向皇后交代啊。”说道最后竟然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太平酸的牙齿都要掉了,摆摆手赶苍蝇似的说道:“行了,行了,我去洗还不成吗?告诉你,以后再摆这种表情,小心我踢你啊。” 王公公满脸开怀,一个劲的点头称是,亲自叫人备了浴桶,然后命三四个清秀的小宦官伺候太平沐浴,他自己则一个劲在帐篷外叮嘱,“你俩给看仔细了,头发里都给仔细的找找,等会若是公主哪里痒,仔细你们的皮。” 等太平终于给折腾清洗完,已是星空满天,吴沉碧早已吃饱了肚子,正坐在火边,毫无形象的滚在一个小宦官的怀里,让给把头发梳好。小宦官何曾见过这么胆儿肥的小娘子,一时间被弄的满脸通红,所有宫女们都吃吃的望着他们笑个不住。她们都在心中暗笑,难怪公主喜欢这个小娘子呢,原来都喜欢清秀的宦官伺候。 吴沉碧的脸皮老厚了,前一世她也是世家女子,身边总跟着七八个秀美的小童子伺候着,又是花场老手,什么事没见过唷,区区一个小宦官想怎么调戏都看她乐意。 太平一坐过去就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指着吴沉碧的鼻子笑道:“看看你这个惫懒模样,要是被吴老太君瞧见,不抽你一脸才怪。” 吴沉碧撇撇嘴道:“哎哟,您就别提她老人家了,好不容易躲到这个世界上来,我可不想再尝她的老拐杖。别说,陛下啊,你说你驾崩也就算了,老太太居然举着拐杖打了我一路,说我是一个不成器的,救不了你的命,说她对不起已故的玉殿下(即太平的爹),这不是瞎闹吗?我哪里能从阎王那里抢你的命呢?” 太平轻轻一笑道:“老人家这不是伤心吗?谁叫我长的那么像我老爹呢,说起来我老爹当年到底迷死了多少世家女子?” 吴沉碧狠狠的点头道:“反正我家老太太每次见到你都疼的什么似的,仿佛你才是她亲孙女,哼,我也希望有那么个风华绝代的老爹。” 太平笑着摇摇头,一张稚嫩的脸上充满着对往日的眷恋,吴沉碧亦然。两人一阵沉默,唯余火堆里偶尔蹦出的噼啪燃烧声。还是吴沉碧主动转换了话题,说起这一世的来历。“这一辈子遇到的混账事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我现在终于能够理解沉水为什么会生成那种阴沉性子。陛下啊,你说人比人怎么就这么气人呢,看你身边这些护卫仆从,一猜就知道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 吴沉碧苦着脸道:“我却苦死了,居然被一个外室生下来,起先几年母亲颇受宠爱,倒是衣食无忧。等我六岁以后,那个所谓的父亲就很少来了,即使来也是对母亲非打即骂摄政王妃。这不,七岁的时候,我那软弱的母亲就抑郁而死。这之后,那个禽兽非但再也不来,就连吃食也总是要老仆找过去才会稍微给些,就算是这样,日子也还能过,到底自由。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被正室夫人的大儿子知道了,这个畜生三天两头过来拿鞭子抽打我们,我还好些,到底能忍下来,我那妹妹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怯懦的样子。” “这个世道,阴阳颠倒,我们这样的就好比上辈子的小公子,逃出去除非当乞丐,否则完全没有活路。我本来想了个法子好好治治这个禽兽,可没想到他有天发酒疯,跑过来竟然拉着我那妹妹就要行了龌龊事,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捅死了,所以,只能逃出来……还好遇到你,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真是憋屈啊。”吴沉碧呆坐了良久,才叹口气道:“我现在很后悔,上辈子没对我那夫郎稍微温和一些。” 太平拍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吴沉碧忽然握住她的手,咧着嘴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居于人下,虽然从公主到那个位子远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这一世的女子到底比我们上一世的男子要少些束缚……哼哼!” 太平苦着脸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但是,说到底,一个字,难!如果说上辈子得到那个位子有七分胜算,那这辈子,只有三分,这三分胜算还需要我们拼尽全力。” 吴沉碧开怀一笑,道:“有三分也总比没有强,总之,我跟着你干了,去他爹个蛋蛋,宁死不做一个缩在后院等待男人宠信的弱女子。” 两个人互相挤挤眼,然后把声音降得更低,商量一些未来的计划。直到夜上中天,在王公公快要哭出来,吴将军的脸要沉出水来时,太平终于吩咐要就寝。 临睡前,太平对吴将军说道:“该问的话都问过了吧,放开那个小女孩,把她还给她的姐姐。吴将军,我要你知道,这两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如果再发生这种逼迫的事情,小心我不客气。” 吴将军立即抱拳道:“是,听凭公主吩咐。”其实他心中在流泪啊,一个晚上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小女孩除了哭什么也没说。 不过好在,第二天凌晨,被派去附近打听的士兵终于带来了详实的报告,危险因素的基本排除了,这么两个外室生的小女孩,公主喜欢,留着就留着吧。不过,吴将军还是赶紧将所有事都让人回报给宫中。 除了这些小插曲,太平真的不难伺候,吴将军也不是没被派出去跟着幼小的皇子旦,好几次都见小皇子哭鼻子呢。虽然相对来说,小孩子脾气的旦难伺候些,但吴将军真的宁可天天跟着他身边,而不是来保护这个小大人模样的聪明公主。你说她不听话把,既不哭也不闹的,而且笑起来还像个年画童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爱。可是你若说她听话吧,不但喜欢骑着小马跑的飞快,还总是要跟着去狩猎,看到个野小孩还非得拉着做小姐妹。劝都劝不住啊,至少那个王公公每一天一包泪对着,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吴将军最近放聪明了,每次都让人把下榻的地方排除干净了,尤其是那些小乞丐,一定得赶的远远的,他可再也承受不起更多公主的小姐妹们,那个叫吴沉碧的死丫头,居然在公主面前那么放肆,不知尊卑的东西,不但不知道劝着些公主,反而跟着一起打猎起哄,一匹高头大马被她轻松驾驭,还不怕死的展现各种要命的骑术。 就算吴将军再怎么看吴沉碧不顺眼,可他不得不承认,这疯丫头的骑术是一等一的好,恐怕羽林飞骑中也难找到这样的好手。好歹也是姓吴,多少给点关照就是了。 吴将军没想到的是,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丫头以后可还会给他添很多很多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的不好,没状态,很流水,但还是发了。要说明的是,太平是玉殿下的老来子,所以玉殿下才是与吴沉碧的老太君是一代人,嗯,总之老太君还是要比玉殿下年纪大些就是了,但是玉殿下风姿天下无双,看他一眼的女人都只有被迷死的份了,哈哈哈,我好想写太平她爹的故事,还有她祖母 ------------ 13认干女儿 有了吴沉碧这个老朋友,太平的心情明显要好了很多,她已快要忘记这次出门顺带的目的。说实话,她还真没有睚眦必报到要亲自动手宰了贺兰敏之,她只不过想逃离那座皇宫,想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插手的机会。 要得到这个世界的权力,就要了解这个世界,太平很清楚这一点,只要走出来,她才能交到朋友,才能遇到奇才,皇宫只不过是武后经营稳定的后方,不是她能插手的了。她要走的路和武后是不同的,武后可以凭借皇后这一重关系撷取权力的果实,但作为一个注定是嫁出去的女儿,太平的身份实在太过尴尬,所以,她需要强大的实力,而这一些都只能去经营。 好在老天爷给她送来了吴沉碧这个老朋友,还有什么比得上上辈子的老战友更让太平放心的,尽管沉碧现在地位低下,但太平可以给予她地位,作为一个最受宠的公主,有任性的权力。 当太平到了襄阳城后,吴将军就再也不允许太平往南去了,太平知道这就是此行的底线,不过,这时候,她也已经看够了风景,她想立刻回宫,回到京城,她还有一件大事等着去做呢。 因此,当她对上姗姗来迟的贺兰敏之时,她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直接递过自己的马鞭,冷冷道:“是让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贺兰敏之养尊处优惯了,这些天受的苦可不少,此时他已是形容枯槁,脏污不堪,哪里还能看出一点世家美男子的风采来。他的眼中已毫无活着的光彩,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了,但没想到小小的太平竟然不远千里追来,只不过是想要赐他一死,因此,他疯狂的大笑起来,状若疯子,吴将军立即着人架住了他,阻止他发狂伤害公主。 太平却毫无所觉,等他笑够了,才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开玩笑,一个被刑具折腾的失了形,且带着镣铐的囚犯,她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太平望着贺兰敏之,贺兰敏之也望着她,两个人眼中都没有仇恨,也没有说话乐为仙。太平只是忽然想起来,上辈子赐死太女的时候,和现在何其相似,一个不适合权力的人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他很痛苦,但却太无能,他有仇恨,却无法凭借自己低微的力量去报复,最终只能放浪形骸的麻痹自己,这难道不可悲吗?太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做一个普通人吧。” 贺兰敏之奇异道:“你不恨我?” 太平笑道:“一个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恨。” 贺兰敏之捧着脸,双肩抖动,低沉的笑着,可是眼泪却从乌黑的指缝中流了下来,“到最后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我错了,错的很彻底。” 太平冷冷道:“对,你对于我母亲来说确实微不足道,没有你,她还可以提拔武家的任何人替代你。你确实做错了,你错在,不够聪明,不懂装糊涂,所以,我希望你下辈子投身在普通家庭,做一世安逸的好人,我的表兄,我答应外祖母给你留个全尸,所以,最后自缢的权力留给你自己,已全你的颜面。” 贺兰敏之悲愤的哭了起来,这种悲伤到底有多少是留恋人世,有多少是眷恋关心他的人,有多少是对这个世界不公的诅咒。太平已不关心,当马缰最终将贺兰敏之缢死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只是叹息了一声。 吴沉碧走到她身边,闷声道:“你是不是想起了太女,那家伙虽然混蛋,但不过是个傻子,并不是个坏人。” 太平沉声道:“所以,我一直认为,权力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有多大的权力,就必须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承担不起责任的人,会被权力玩弄至死,呵,权力……”太平沉默良久,才说道:“沉碧,我其实有些累了。” 吴沉碧没有回答,其实她也想说,她也有些累了,上辈子戎马一生,这辈子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但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毕竟做不了普通人,因为她们的心态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人能够拥有的,她们做不了这个世界的普通女人,在未来,她们一定会做出很多惊世骇俗的事,这是无可避免的。 不比出京时的欢脱,回京的过程比较沉闷,太平沉默的时候居多,让所有人也不敢做声了,讲话也是压着嗓子,比划着手势,生怕惹的太平不高兴。 吴将军愁啊,公主太欢脱,他担惊受怕,公主沉默不语时,他就算想担心也不知道该怎么担心,甚至,他也跟着变得有些愁闷。其实不只是他,所有将士们也都一样,其实来的时候看着雪团一样可爱的公主骑着小马打猎,咯咯笑着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开心了很多,甚至很多士兵都特意悄悄的跑去将猎物赶过来给太平射着玩。 起初,将士们只为看到吴将军变脸而偷笑,吴将军可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物啊,但自从遇到太平公主,有多少次,将士们感觉将军快要疯掉了,一张脸上那种说不出的艰难表情,怎么看都充满喜感。 可是,自从看到公主跳到马上弯弓射箭,且正中一只奔跑小鹿的眼睛时,所有人都震撼了,就算那头鹿还幼小,但公主的弓毕竟不大,能猎到这样的猎物已经是奇迹了,还有那种让人喝彩的骑术和准头,将士们能不感叹才怪呢。当兵的最佩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就算羽林飞骑从一开始就教育要忠于皇室,但他们毕竟是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对皇室忠心,当然也可以在忠心上再加上一个喜爱。 太平是一个很少摆架子的人,而且喜欢热闹。你见过一个公主和士兵们玩猜拳吗?而且还猜的有模有样,尤其的吴沉碧这个野丫头来了以后,更是不得了,这丫头简直比粗人还要粗俗,喝酒猜拳干架,简直没有她不敢,很快和士兵们打成一片,若不是她是个女的,士兵们都快要和她称兄道弟了,实在是太懂味的一个人。 可是,回程的时候,不但活泼的公主变得抑郁,就连张狂的吴沉碧这疯丫头,居然也开始要死不活,两个人盯着火光沉默的时候,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将士们都有点担心了,甚至有些心疼,看着一个只有大腿高的小豆丁这么忧郁憔悴,谁受得了啊位面末日之旅最新章节。将士们就连喝酒都有些喝不开心了,一起望向自己的老上司吴将军,希望他想个办法来解开这个沉闷的局,至于那个天天一包泪的王公公就算了吧,不能指望那老货能拿出什么主意来。 将士们一想起那老货居然命人在这十一月的天气找来几只蝴蝶,然后放给公主看,结果,公主冷冷的说一声:“一只肉虫子变得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王公公不死心,又去找了爆竹来放,结果公主看一眼就嫌弃了,“这种东西哪里有烟花的盛况。”在大周,烟花早已盛行,小小的爆竹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总之,王公公是没辙了,吴将军却根本想不出办法,在进入都城前,太平终于开了笑脸,和大家畅饮了几杯,感谢将士们一路护送。 那笑容可一点也不假,酒也都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公主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开怀大笑的可爱公主,可是所有人还是感觉到了公主的烦闷,当她望向皇宫的时候,总觉得有那么一丝抑郁。 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居然会不喜欢皇宫,这简直就让所有将士想不明白,难道贵人的心思就是这样难测吗? 等所有人都睡了以后,太平忽然拉着吴将军到篝火边,从天气谈到人文,再谈到历史,又转到风土人情,军旅趣事,总之能说的都说了,在吴将军震撼一个小公主懂这么多的时候。 太平忽然说道:“吴将军,听说你还没有子嗣?” 吴将军有些奇异的点点头,公主这是打算说什么? 太平笑着道:“吴将军,觉得沉碧怎么样?” 吴将军感觉话题更诡异了,望望远处火堆边沉碧的小身板,暗道,难道公主要把这丫头给自己,可是那丫头才八岁啊,这可怎么使得咯……吴将军赶紧摇摇头,干巴巴的笑道:“公主觉得好的,必然就是好。” 太平冷哼一声,沉吟一会,在吴将军觉得自己说错话时,才慢悠悠的说道:“你既然觉得好,那就认她们两姐妹做干女儿吧。” 吴将军惊讶的合不拢嘴,干巴巴的说道:“啊?公主,这,这……” 太平板着脸道:“吴将军难道认为她们不配做你的女儿。” 吴将军张着嘴呐呐道:“哪里,怎么会?怕是臣折辱了她们。” 太平笑道:“吴将军出生名门,怎么会辱没她们,能认到你这样的干爹,是她们的福气,沉碧,还不过来认爹。” 吴沉碧立即屁颠屁颠跑道吴将军面前行了大礼,口称:“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吴将军的表情有些呆,看看太平,又看看聪敏俊秀的吴沉碧,心中暗道,只要有这个干女儿,那么必然是巴结上公主了,看公主这聪明劲儿,以后对自己必然大有好处,何况,认一个小丫头做干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脑海中那么一转,就立即喜笑颜开,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为父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唯独有两把配对的匕首一直舍不得给人,今天给你们两个丫头,算是见面礼了。”说着,朝远处的小兵摆摆手,着人将一个锦盒拿来,递给吴沉碧。 吴沉碧这个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是当看到这两把匕首,还是惊异了那么一下,那锋利冰寒的刀锋,一看就是名家出品,看来这个吴将军倒是一个很会做人的。 父女俩都很满意,太平更满意,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沉碧需要一个身份,才能参与道她未来的计划中。至于武后那里,一个中郎将认个干女儿,毕竟是小事,最多就是调查一番吴沉碧的身世罢了,可那都是太平知道的,实在没什么好挖掘的。 ------------ 14女学提议 这一趟出门,太平足足在外晃荡了一个半月,等回京后,已是隆冬十二月,正好下了一场大雪。 当她回到宫中时,最激动的莫过于李旦,这位小皇子在宫中也就太平一个玩伴,没办法,其他兄弟们可都比他和太平大多了,没有共同语言。这么久见不到太平,李旦甚为想念,看到太平就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这些天真把我给闷着了。” 太平对于这个小兄长还是挺喜爱的,李旦的性格很软糯,和李治很相似,这种男性反而让太平感到亲切,因为上辈子见到最多的就是这种啊,当然要除了她那个爹和夫郎外。 李旦刚从秘书处的小学下学回来,太平也刚回宫,两个人便相携去拜见父母大人,顺便见见几位兄长。太平和几位兄长的关系就远没这么好了,李弘是个病秧子,一年难得说上几句话。李贤生的最好,很是英气,人也聪明,对太平也不错,但那都是哄孩子的做法,太平当然接受不能。李显性子倒是很好,对弟弟妹妹都很亲切,但他现在十三四岁,每天里喜欢在外斗鸡走马,骑马打猎,玩的不亦乐乎,太平遇上他的机会都很少,自然也就说不上关系多好了。 整体来说,这一大家子人有着普通家庭的温馨,绝不比太平上辈子所见的皇宫中那些小心翼翼、谁都防范的可怜皇女皇子。 太平刚到宣政殿宫门前,就见太监总管王福盛迎了出来,笑眯眯的对他们说道:“小娘子可算是回宫了,皇后正念叨着呢,还有八郎,刚下学,皇后也说今儿怪冷的,可不要在秘书处给冷着罗,赶紧的,进去暖和暖和。” 王福盛是武后跟前的得意人儿,多年的老人了,很有些体面,因此他一直就像普通家庭那样亲切的称呼太平为小娘子,按排行称呼太平的兄长,李旦行八,自然就叫八郎了。 外面确实挺冷的,太平和李旦加快脚步跑进侧门,从帘子后悄悄望了望,若是武后在处理政事,是不宜打搅的,他们俩刚伸头去望,就听见武后温和的叱责道:“这两个孩子,瞧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暖和身子骨,外面很冷吧。” 太平和李旦忙上前,李治不等他们行礼,就一手拉一个,滚热的手暖和着她们的小手,啧啧叹息道:“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旦的课业等暖和了再去吧。” 李旦高兴的什么似的,往李治怀里一钻,笑嘻嘻的说道:“多谢阿耶。”说着偷瞄着武后,见她只是宠溺而无奈的笑笑,李旦就肯定八成是不用上学的了。 李治摸摸他的头,看向太平的时候,就拉长着脸道:“你还知道要回来,你来跟我说说,在外面玩什么玩疯了,连家也忘记了。” 太平扮了个鬼脸,咧嘴笑道:“可不是被迷着了,早知道外面这么好玩,我许就偷偷溜走了,若不是想念父亲和母亲,我才不回来呢。” 李治笑着和武后对视一眼,指了指太平的额头,笑叹道:“你这孩子,惯的你!” 太平又扮了个鬼脸,说实话,让堂堂帝王装小孩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太平适应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这种角色,活脱脱就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乐为仙全文阅读。 “妹妹不想我么?”李旦却忽然拉住太平的手,大声说道。 “妹妹也不想我们么?”帘子被打起,李贤和李显一起来了,他们都笑嘻嘻的看着太平。 太平斜睨他们一眼,扭脸道:“我只想念旦,才不想念你们呢,常年也见不着见面。贤,你欠着我的剑还没给我,显,你多久前说要送我一副马鞍,到现在还没见着影子呢。” 李贤笑道:“瞧瞧,一把剑就把兄长都给丢了。” 李显倒是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我……我忘了,明儿一早就给妹妹送过来。” 太平瞪了一眼李贤,然后笑意盎然的对着李显,道:“还是显最好,贤说话不算数,明儿要送我十七八把好剑,我才肯原谅你。” 李贤摆手道:“去去去,你可要把我的家底给掏空了,再没有你这样狠心的妹妹来着。” 武后看着他们这样笑闹,摇头笑骂道:“瞧瞧你们,宫中什么没有,个个都在这里哭穷,敢情是我这个当娘的亏待了你们。” 太平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不是阿娘对我们不好,只是有些人说出去要送人的礼物,却一直拿理由搪塞,我可不要哭哭穷?阿娘,你可要帮着我。” 武后指着她道:“就你一张利嘴,这次出宫玩的过火,我还没罚你呢。” 李贤抚掌笑道:“当罚!当罚!” 李显和李旦则为太平求情,“妹妹难得出一趟宫,自然玩的久了些,阿娘就放过妹妹这次吧,太平,快说以后不敢了。” 太平立即扑进武后怀里,扭着腿道:“阿娘,您就饶了我吧。” 李治也笑着对武后道:“看她这可怜样,你就放过她这一遭吧。” 武后还能怎么样,她当然也不会怎么样,看着粉嘟嘟的小女儿,疼都来不及呢。因此,摩挲着她的小脸,笑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决不轻饶。” 太平欢呼一声,扭脸得意的瞪一眼李贤,李贤假装比了个敲头的手势,就笑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比之普通家庭要来更温馨,至于其中有多少真情假意,那就难说了。 这时,宦官进来传话,说是太子殿□子不爽,没能过来,特派人过来请罪。李治连忙嘱咐那人几句,让弘养着身体就是,这大冷的天,就不要来回折腾了。 一家子这才去后面的紫宸殿用了饭,然后各自散去,只有太平,在榻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走。开玩笑,任务没完成,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咱们武帝陛下可是演技派来的。 武后指着她鼻子道:“说说,赖在这里想要什么?”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阿娘,这次我可不求您,我求阿耶呢?” 李治和武后对视一眼,笑道:“求我什么?” 太平脸色一正,说道:“父亲,我要和旦一起去秘书处的小学听博士们授课。” 李治的脸色缓了缓,竟有些哀戚之意,武后知道他想起了早逝的晋阳公主,不由得扶着了李治的手,给予支持。 晋阳公主是和李治感情最好的小公主,一同被太宗李世民抚养长大,李治每次出宫去读书,晋阳公主都要送到虔化门,流泪而别位面末日之旅。而太平和李旦其实也没相差多少,至少太平要透露出她对上学的渴望,因此,每次送旦到宫门,都是一脸的哀怨,这个事李治和武后都是知道的。 李治在武后的安抚中回过神来,对太平勉强一笑,道:“你为女儿身,是不能和旦一起读书的。” 太平幽怨的低头,绞着衣角,半天不说话。这让李治更难过了,他伸手将太平拉到回来,抚着她的头发道:“太平若是无聊,朕明日让臣子们遣送几位千金过来陪你玩耍,可好?” 太平不满道:“好是好,只是,父亲,既然男子们有小学、弘文馆、崇文馆、国子监、太学这些地方读书,为何女子却没个正经地方求学,难道女子就不需要求学明理?” 李治哈哈笑道:“这是自古未有之事。” 太平握拳道:“父亲是皇帝,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阿耶肯提一提,不正可开创这自古未有之局面,设立一所女学,所授所学皆为天下女子之规范,这样一来,女儿也可多几个可心的玩伴。” “大道理说的不错,但只怕是要玩伴的意思多些。”李治开怀大笑,武后却若有所思,她望望太平,见她一脸恳求,不由得对李治笑道:“我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李治一脸惊异的望向武后,笑道:“连你也来胡闹。” 武后微微一笑,道:“难得太平这么正儿八经的求你,你却还笑她,你看,可不被你气哭了。” 太平一听她这话,立即猛掐大腿,眼睛一眨,眼泪便流转开来,眼巴巴的瞅着李治,李治哪里能受了了小女儿这副苦巴巴的样子,立即败退道:“别哭,别哭,容我好好想想。” 太平破涕为笑,揪着李治的袖子摇晃道:“父亲可是答应了。” 李治戳她一指,“又哭又笑,连猫儿也羞你呢。” 太平哪里肯被他忽悠,仍然问道:“父亲可是答应了。” 李治无奈的望向武后,期待她来解围,谁知武后却笑着道:“设立女学也没什么不好,让天下的女子都通晓妇德、妇职和闺门礼仪,知道循礼守法,也一样能兴国显家。尤其……对那些自视甚高的山东豪族,是一个打击。” 最后这一句话最有效,从太宗李世民到现任皇帝李治,都在削弱山东豪族的势力,但山东豪族的威望却一直不减,历来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士族,甚至比皇室还要高一等,非但如此,他们还认为子侄尚公主都是辱没了门第,这让皇室如何能忍,可天下人偏偏吃这一套,所有人都以娶到这些人家的女儿为荣。 真正是气煞人也,能打击这些眼睛长在天上的士族,李治当然愿意去做,因此笑着对太平道:“阿耶答应你,你说什么都答应你,你可满意了?” 太平欢呼道:“满意,我最喜欢阿耶了。” 武后斜睨她一眼道:“不喜欢阿娘了?” 太平忙笑道:“也最喜欢阿娘。” 李治戳戳她的额角,笑叹道:“这皮实孩子!” 太平达到目的,就不想再扮小孩了,一瞬间就溜到门外,还是不放心的掀开帘子,对李治道:“父亲可不许反悔,反悔是小狗。”说完就扮个鬼脸溜走了。 惹得李治哭笑不得,武后却是笑的很开心,女儿果然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苏有木有 ------------ 15女学的奠定 李治思之再三,又在武后的极力劝说下,当然还有太平天天跳着说“反悔是小狗!”的‘威逼’之下,皇帝李治雄起了。忽一日在朝会上感叹太宗的英明神武,又延伸到母后长孙皇后的贤德风范。 在所有臣子都快要认为皇帝这不会是有废后的意思了吧,毕竟长孙皇后和武皇后可是两个对立面,一个极力避权,一个极力争权。 可是又不对,皇帝一转口,重点说到长孙皇后著述的《女则》三十卷,这一切虽然让大臣摸不着头脑,但皇帝要说,他们就听着落,谁每个思念父母先贤的时候。 李治怀念的差不多了,才终于定调,要设立女学,教授妇德、妇职和闺门礼仪,宣扬女子之教化。 这一下大臣们明白了,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准备抡胳膊上阵,一定要驳回,这种混淆两仪的事怎么能行。于是如李治预计的,朝会上就炸开了锅。不过,李治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早已在内朝和几位宰相通了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总之是达成了协议。 所以朝会上虽然闹的厉害,宰相们不发话,皇后也一直静默,这可不是个好信号,这些年,很多中低级官员都是武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因此,看看这个情况,立即闭了嘴[武则天]女皇之路全文阅读。 女学设立勉强算是通过了,其实这个本也不算什么大事,顶多是皇帝为了给太平公主找玩伴想的歪主意罢了,一些个贵族女子在一起学习玩耍,真碍不着他们这些官员的事。 二圣临朝的事都接受了,这个自然也能接受。 很快中书省就下了令,门下省审核通过了,剩下的就是尚书省去执行了。和弘文馆一样,以皇族中缌麻以上亲,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亲,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实封者,京官职事从三品中书黄门侍郎之女择为女学生源。 但,在选择女学的宫殿时,大臣们要疯掉了,因为,听说太平公主已带人早早的将门下省东侧的少阳院的门牌给换成了女学的凤仪阁。少阳院的位置颇为特殊,若不是太子居于太极殿,极有可能选少阳院作为东宫。这让女学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大臣们哪里愿意。 就算皇帝你再如何宠爱太平公主这个小女儿,也不能做出这种宁人发指的事啊,同意开设女学都已经是个巨大的让步了,择址这事上是不能再让一步了。 这时候武后发话了,五品以上大臣之女才学过人者亦可加入女学学习。这可不得了,中下级官员一算计,无论如何都是个大好事,这个时候可不讲究女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还是自家人。显而易见,去女学镀一层金回来,自己的女儿就精贵不只一倍。 中下级官员不说话了,高级官员还是不同意,他们的子女反正都是铁板钉钉的贵族阶级,弘文馆、崇文馆、凤仪阁都有他们子侄辈的身影,因此,有些坚持是必须的,少阳院无论如何不能作为女学的凤仪阁。 本来顺顺利利的事,竟卡在这一关,李治的表情就很难看了,回宫看到太平更是觉得不好意思,生怕她再说一声,“说话不算数是小狗!”可这次太平却出奇的好说话,全然忘记有女学这件事似的。李治不由得笑问道:“太平,你怎么不追着问女学的事了?” 太平昂首一答,“阿耶是皇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阿耶都发话了,一定就是成了。”她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听得李治那叫一个羞赧,尴尬的笑道:“太平最近读了诗经。” 太平点头道:“不知道其他小娘子们这时候读什么?阿耶,您说,明日儿即去凤仪阁读书可好。” 李治连连摆手,摇头笑道:“这可不成,天寒地冻,少阳院还在洒扫,再说馆主、学士还未定,谁来给你授课?太平乖,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日,择一个好日子举行一个盛大隆重的入学仪式,以后太平就可以和旦一样每日上学,和姐妹一处玩耍了。” 太平点头道:“阿耶是要告诉我,凡事都有章程,不能操之过急,是也不是?呵呵,我都听阿耶的。” 太平蹦蹦跳跳的走了,李治却在感叹啊,等得到女儿如此理直气壮的信任,作为一个父亲是感到骄傲啊,就是少阳院了,没什么好商量的。 李治这次少有的强硬,反观武后一直都保持沉默,所有大臣都有些不适应,这两人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明明该武后极力赞成的事,她反而无可无不可,倒是圣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事牛气起来了。但好歹性格温和的皇帝难得发一次狠,大臣们只好不再说什么。 女学就在李治的父爱基础上,被强硬的执行了下来,第二年春天二月十二,举行过隆重的入学仪式后,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凤仪阁正式开启,从这里开始,多少通才卓识、机敏干练、富于聪明才智的女子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今天查了一堆有的没的资料,搞到十二点才码字,然后其实我更熟悉明朝那种干仗式的朝廷,唐朝真的不太熟悉,呜呜,所以写的不好,先发上来,字数少了点,明天补上。 真的苏的不行了啊 ------------ 16凤仪阁阁主 女学设立之前,官员们是反对的,可是真正建立后,他们却是最急于将女儿送过来的人,有好处不占那是王八。因此,女学刚刚设立就有学生七十人之多,其中五到八岁的小娘子就有四十,占了大半,其余都是八至十五岁的小娘子。这其中当然是因为,帝后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今年刚好六岁,要想和皇室结好,当然要同龄人了。 不过,真正蹦跶的欢是还是中低级官员,那些三品以上大官就很淡然了,他们表现并不积极,所以这期入学的小娘子中真正出身显贵的并不太多,加上皇族宗室,也不过十五六人,其中显贵士族不过五六人,很明显,这些豪门世族坚持一贯的观点,就算皇室的账也不买。 这让李治和武后很不高兴,但他们却毫无办法,禁婚令也下了,可是那些士族宁可偷偷送女儿嫁出去,或者干脆老死家中,也不肯屈就,打死也不混淆血统,因此,针对他们的打击手段不但没有得到效果,反而使得这几家的小娘子身价倍高。就算是皇室也无法和整个社会风气对抗,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士族门阀家的小娘子尊贵,就算皇帝也没办法改变人心的。 太平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只要入了学,太平就不怕收服不了这些小丫头片子,可是如今能利用的世家大族显然太少,而且都是亲皇室的,未必就会跟着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不过,这些中低级官员家庭出来的小娘子,行为思想都要活泼的多,而且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到入学的机会,因此,都是些聪明的家伙,这些人的忠心反而最容易得到,因为她们知道凡事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只要给予她们机会,她们都敢于去试一试。 总的来说,学生已经招齐,但授课的学士却不太好找。宫中倒是有很多符合要求的女官,但有品级的都是皇帝的嫔妃,她们自然是可能的,品级低的女官呢,人家名门贵女可不是来听出身并不如她们的女官讲课的。各大士族家也多得是才华满腹、门风谨然的女子,可她们却绝不肯出来抛头露面。 这种尴尬事,让李治大为火光。太平有些讶然,她知道这个世界的门阀士族很傲气,但没想到会傲到这种程度,就连来给公主授课的面子都不给,简直岂有此理! 朕还需要这些只知道呆在后院的女人来授课不成,真是给脸不要脸。太平真是有些恼怒了,她想过大臣会反对设立女学,但这场仗在太平故意天真的话语中刺激李治雄起给挡住了,如今地址也选好了,学生也找好了。然而,却选不出一个可以当得上凤仪阁阁主的人来,找不到名门显贵的学士来授课,这一切不是瞎折腾了。 就皇室被大家看笑话的时候,一个女子自请为师的勇气惊讶了整个京城,而且这个女子的来头不小,裴若兰,出自河东裴氏,独一无二的望世家族,真正的名门贵女,而且此女颇有才名,姿仪无双,曾是多少人垂涎的联姻对象。但她的命却并不好,还没嫁过去,丈夫却病死了,被指克夫,而一直住在娘家,是为望门寡。 其实,这个时代并女子和离再嫁的多了去了,只不过名门望族的规矩森严,寡妇再嫁,即使是望门寡,也不行。裴若兰也只能在家蹉跎年华,如今已年过三十,如果不是太平提议设立女学,那么她这一辈子肯怕就只能孤独寂寞、默默无闻的度过余生,但她到底是一个有勇气的女子,毅然决然的脱离家族愿意担任女学的学士,凭她的人品才华还有出身,确实让人没话说。 出了裴若兰这么个有勇气的女子,很快又传来了好消息,这个却要来的更轰动,因为此女来自氏族谱排名第一的清河崔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流士族美女大佬爱上我。崔玉容的闺名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但崔三娘却无人不晓,因其才比谢道韫,被誉为不绾髻插簪的进士,时人赞之不绝口,但这么个名门女子,却因为禁婚令,而迟迟未嫁,崔家宁可让她老死在家,也不会让她下家二三流家族辱没门第,因此年过二十七也未嫁人。 一个本该痛恨皇室的女子如今却肯站出来响应皇室的号召,这实在匪夷所思,就连李治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有点不可置信,只有武后,只是赞道:“是个聪明伶俐人儿,我看,凤仪阁阁主她当之无愧。” 有了这两名女子的加入,再加上皇室宗亲中支持女学的两名贵妇人,阁主和学士班子就形成了,女学这才正式设立,第一人阁主便是脱离崔家的崔玉容,敢于给河东崔氏打一巴掌,李治和武后当然会给与一个大大的甜枣。 总而言之,经过一番波折,女学总算是成立了。但太平每日上学却宁可去死,只因为学的不是约束女子行动的女则,就是教育女子要贞顺节义、宽容去妒的女德。完全和太平的初衷相反,太平郁闷的不行。被塞进来的吴沉碧更想干脆去死了算了,上辈子在军中呆的久了,痞气难除,这会子丢在一堆已温婉秀美为行为准则的柔弱女子中间,吴沉碧没有被那些随时翘起的兰花指给刺眼刺死,也要被这些狗屁女德女则给气死。 不到三天,吴沉碧就拉着太平,大吐苦水,“陛下啊,您受的了,我可受不住了,您把我丢军营去也好,让我女扮男装也好,总之,这个女学我是不能在去了,否则只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什么兰花指啊,走路无声啊,目不斜视啊,曲意求全啊……这种东西,您确定真的能教育出半个能给予我们助力的女人,反正我是不相信。” 太平郁闷的睨她一眼,道:“你以为我能受得了,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等所有大臣的眼光从女学中转移目光的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现在却是万万不行的。哼,有这么敢叛离家族的阁主和学士,凤仪阁的未来会很有趣。吴沉碧,就算挺尸,你每天都得给我装好了。” 吴沉碧哀嚎一声,哭丧着脸道:“要是吴沉水在就好了,你也不会抓我这个壮丁。” 说到吴沉水,太平就郁闷啊,瞪了一眼吴沉碧道:“我倒希望来的是沉水,而不是你这个只会打仗的军痞,居然连一把火枪也造不成来的将军,要来何用。” 吴沉碧双眼一瞪,在太平更凶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伸手一抹脸,苦着脸:“陛下,就算早出火枪,火药可并不好做的出来,要知道称帝陛下也花了十年时间才试验出来的,我又不是专门管这个的,也不是吴沉水那妖孽,做什么都过目不忘,我能把火枪的图纸画出来就已经要烧高香了。再说了,等打仗的时候,您就不嫌弃我是个不会造火枪的将军了,哼,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能指挥好火枪队。” 何况,您老不也什么都不清楚么,甚至火枪结构图都不会画呢,连我都不如。最后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吴沉碧还没傻到故意去挨太平一顿胖揍的程度。 太平当然知道这些个道理,大唐恐怕要比大周落后一些,火药根本就没有得到使用,也没有来自海上的敌人,成帝曾说过一句话,当火药真正试用到战场上时,战争的形式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火药将是骑兵的噩梦,因此,在这个只有来自陆地上敌人的国家,太平极为需要早出火枪,可是,生产工艺这种东西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东西,其中各种知识的牵扯,不是太平凭着一己之力能够解决的,她上辈子毕竟是一个帝王,并不需要事无巨细的去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她要定的是国策等大方向就够了。 总之,这一切,如果吴沉水来了的话,就容易解决了,那个妖孽般的脑子一定能解决这些难题。但可惜现在的吴沉水只不过是一个幼童,怯懦的幼童,不是她要的吴沉水。太平甚至窝火到想把小女娃丢水里淹一淹,看能不能把吴沉水的真魂招来。 总之,太平所有的事都遇到了难题,只能忍,只能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我写了四个小时,要命啊。 ------------ 17太平的新动作 李治本以为太平应该高兴了,他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设立女学啊,还差点闹了笑话。所以隔不久,见太平怏怏不乐的下学,不由问道:“太平,才学了没一个月,怎么就这么没精打采起来,是学士授课不好,还是和其他小娘子有什么不愉快?” 太平有气无力的说道:“都很好。”然后毫无形象的滚在李治身边的榻上,让李治看得连连摇头,笑着叱责道:“你这哪里还有个女孩家的样子。” 太平哪里肯听,滚啊滚的,就滚到了李治怀里,哭丧着脸道:“阿耶,我给您做的那把红木圈椅怎么样?坐起来舒服吗?” 李治掐了掐太平的小鼻子,笑道:“就你稀奇古怪的主意多,那把椅子很好,外形美观,即使伏案久坐,也不觉得累。” 太平苦着脸道:“那为何您和阿娘都不肯常用,阿耶,学里都是坐案,每日跪坐着好生难受,您也知道,自去年我想出做椅子一来,我都用惯椅子的,这几天受老罪了。不成,阿耶,您答应我,将学里都换成椅子和配套的桌案,否则,我要逃学。” 太平这逃学两字说的理直气壮、铿锵有力,还包含着无数怨气,李治被她那哀怨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谁听说过因为坐不惯就逃学的,成何体统,好不容易女学成立,公主却逃课了,那些臣子们不看皇帝的笑话才怪呢。 李治还没组织好语言相劝,武后却走进来,笑道:“我刚刚怎么听谁要逃课来着,该不会是前不久闹腾着要去雪里的小太平吧。” 太平翘着嘴唇道:“阿娘,不给换椅子和桌案,我就不去学里。”她说着就掀开裙子要去撸裤管给父母看,“好叫你们瞧瞧,膝盖都青了,学士和阁主都很严厉,我又是公主,代表天家威仪,我怎么可能叫苦喊累的给父母丢脸,可是,你们看。”太平翻动着小肉手,终于将裤管露出来,果然膝盖都青了。 李治不由的心疼道:“啧啧,学里的先生可也太严厉了些,这么小的年纪跪坐一上午怎生使得,偶尔也让你们盘腿坐坐放松放松啊。” 武后笑着看了看,道:“你也不能怪学里的先生,阁主和学士都是逃离家族出来的,不严厉的教学授课,恐被人笑话,这头几个月啊,太平这苦是吃定了,何况,这本是太平自己要闹出的主意,就该受些教训。” 李治却还是心疼道:“还是太迂腐了些。” 太平立即又扑到李治怀里,闷声道:“还是阿耶疼我,阿娘不疼我了。” 李治老怀大慰瞟了一眼武后,很是得意,武后则笑着摇头,道:“要怎样才是疼你,准你在学里弄你那套奇奇怪怪的桌案?” 太平立即点头道:“正是,阁主严厉些是应该的,有了舒适的桌椅,就算正襟危坐一整天也使得。” 武后摇头笑道:“这么不雅观的坐法出自皇家女学,只怕天下人会笑话。” 太平咬着唇道:“母亲不是也用的习惯么,我可是偷偷儿瞧见了,您昨晚就是在我送的桌案上和父亲一起翻阅奏章。” 武后一时被问的哑口,说实在的,自太平去年捣鼓出这么一套舒服的桌椅,她早已习惯每日用来看奏章了,久坐不累,越用越舒服九穴尊宇最新章节。李治见她这样,不由的抽了太平一下,叱责道:“晚上还偷偷摸摸的出来,这春日里最是容易生病,可得小心着些,不要这么顽皮。” 太平委屈的点头道:“昨晚就是想找父亲和母亲诉诉苦,谁知道你们在看奏章,我想着不能打扰就回去了。”然后一副邀功的样子瞅瞅李治又瞅瞅武后,你们看,女儿多贴心多懂事! 武后和李治被她的这副样子给逗乐了,都笑着道:“就你懂事,我看啊,就你鬼主意多才是。” 太平郁闷道:“父亲和母亲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照我说,只要我们女学先用上桌椅,知道了这些好处,各府的小娘子回家说道说道,自然大家都用上了,也就没人说什么雅观不雅观了。本来家具这种东西就一直在变,几百年的老祖宗可能还耻笑咱们用这种低矮桌案不成体统呢。咱们是皇家,用什么吃什么都是天下表率,咱们用了好就是好,哼,那些迂腐不知道变通的咱们可不兴去管去听。” 她这一大车子话说下来,武后和李治都忍不住哭笑不得,指着她道:“真正是一张巧嘴,我们倒是可以允许去做这些桌椅,恐怕你们阁主会以死相逼呢。” 太平跳下李治的怀里,走到武后跟前,扯着她袖子哀求道:“所以求母后先和崔阁主说道说道这其中的好处,一定要她同意才好。” 武后笑道:“怎么不去求你父亲,你才说只有你阿耶疼你,我不疼你呢!” 太平哭着脸道:“这事父亲不好出面嘛,阿娘您可真小气,我那么一说就是要您多疼我一些。” 李治忍不住闷笑出声,指着武后道:“可不就是你小气,和小孩子家家置气。” 武后无奈的笑道:“真拿你们父女俩没辙,不给咱们家最惹人疼的小娘子把事情摆平了,我就要被嫌弃落。” 太平笑望着她道:“母亲是同意了。”晶亮的眼眸一转不转的盯着武后,充满了祈求。 武后在她额头上重重的弹了一指,笑道:“我只答应给你分说分说,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你们阁主了。” 太平笑嘻嘻的拍马屁,“只要母亲肯说就一定成的。”一边说一边朝跟着小宫女摆摆手,那小宫女很伶俐,一会儿就出去,弄了一套茶具进来。 武后和李治早知道太平开春以来就在捣鼓这些个东西,刚摘的新茶不团起来晒干,偏要用锅炒,跟着她的王公公都来诉苦几次,好好的茶叶都给捣鼓的不成个样子,真正是浪费啊。不过武后和李治哪里在乎这点子茶叶,何况他们也不怎么喜欢喝茶,浪费就浪费着吧。如今见太平在他们面前有模有样的洗茶泡茶,小脸严肃,姿态优雅,就像曾经做过千百次似的,然后渐渐的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扑鼻而来,简直比擅长茶道之人弄的茶香了几倍,让人心旷神怡之际,也很想尝尝这是什么茶。 “父亲、母亲,请用茶!”太平端茶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父母大人。 武后和李治相视而笑,然后一一接过,只见茶水淡绿通透,茶香浓郁浸润,和普通的茶截然相反。这时候的茶道都是将茶叶捣鼓成碎末,越细越好,然后浇热水搅拌,看起来就跟个汤糊糊似的,多半还加些盐、葱、姜等之类,武后和李治当然也见识过,也喝过,但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倒是太平捣鼓出来的茶叶不但片片细嫩如新叶般浮起在水面,其中也并未加其他盐、葱之类的东西。武后和李治看了又看,在太平期盼的目光中,忍着被奇怪的味道侵袭的可能性,轻轻的抿了一口。 嗯?味道虽然有些涩,但还不错,两人忍不住再尝一口,满口醇香,回味无穷,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太平道:“看来我们的小太平又捣鼓出了不得的东西了,这个味道很不错,很好,不亏你浪费那一大车子茶叶。” 太平暗自得意,上辈子在茶道一事上也是略有了解,再加上吴沉碧也是出自贵族家庭,两个人以前也是装过风雅的,茶道一事上能从源头细细说来,现在两人合力终于将炒茶给弄出个大致样子来,不过味道相比上一世的茶叶那还是千差万别的,毕竟她们俩都不是专业的,不过这些留给以后那些专门的人来做就好,只要能卖出价钱来,哪有人不去钻研的沧桑正道全文阅读。 太平拍了父母亲的马屁,接着道:“阿耶阿娘,不如开个茶叶作坊专门卖这茶叶吧,对了,新茶的名字还没想好,您们也给取一个。” 武后笑道:“名字先不说,这作坊是个如何开法?咱们大唐的公主什么没有,竟然要去开作坊营生。” 李治也摆手笑道:“茶叶虽好,但是你个小小女孩儿去开设作坊,岂不笑掉人大牙了。” 太平苦着脸咬牙一脸肉疼道:“当然是由阿耶阿娘着人开设茶坊,我不过是出出主意,捣鼓出茶叶孝敬耶娘,您们把我看成什么了。” 李治摸着她脸笑道:“小小年纪就爱财了,看看你这一脸不甘心的小模样,阿耶也不占你便宜,作坊开好了,每年给你五成利,不过,这茶叶卖不出去,亏了的也要算你一份。” 太平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阿耶阿娘都赞不绝口的茶,不懂这茶好处的,不是田舍农是什么?我才不担心卖不出呢,既如此,我等会就命人把方子送来,阿耶阿娘可不许反悔。” 太平高高兴兴的出了紫宸殿,武后和李治却各自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宫人们也抿嘴偷笑,每次公主一来,两位圣人必会被逗乐的。 武后笑了一阵,道:“这孩子,成天就捣鼓这些有的没的,没个定性,哪里像个温婉的小娘子呢,得好好约束约束了。” 李治却忙否认道:“她小小年纪难得听话,膝盖青肿这么久才肯跟我们诉苦,我看你不必太拘着她了,她也只肯在我们面前撒娇卖乖的,你何曾见她在外人面前如此,我看,全京城也找不出一个小娘子能比得上我们太平。” “是是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小娘子比得上太平,都是被你惯的。”武后睨了李治一眼,轻笑着喝了一口茶,道:“不过这茶叶确实是好,我也没想到茶叶还能有这么个喝法,你说说看,太平这么小就能做出这好的东西,还有那些桌案形式优美使用方便,就连她命人做出的菜,就是前不久说的那个炒菜,也是鲜香不已。” 李治忙点头道:“连我这种没什么食欲的人看到炒菜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太平这孩子,就是懂得享受。” 武后却白他一眼道:“你不觉得这孩子懂得也太多了些,一个小孩子太聪明,恐对健康上有妨碍。” 李治也有些担心了,想了想才道:“不过这孩子生来就聪明些,还不至于遭天忌,何况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她的身子骨也康健,这么几年过来,偶犯几次小疾而已,你可曾见她身体不好过,是我们多想了,你就放宽心。” 武后想想也是,就笑道:“你也别太宠着她了,她要开作坊你居然也同意,拿五分利一奖赏,以后她又捣鼓出新鲜东西,还得来找你,到时看你怎么推脱。” 李治却笑着浑不在意道:“她还小,以后长大了就不会了,何况,她嫁出去也要管家,早点知道这些银钱上的事也没什么不好。” 武后笑道:“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一个公主出口言利。” 李治毫不担心道:“他们哪里有那个机会笑话,太平精着呢,在外人面前,可是最为端庄温婉的小娘子。” 武后已经无语了,摇头无奈道:“你呀,只要太平说什么都是好的。”她说是这么说,其实心中却很得意,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可不就印证了凤凰转世之说,女儿尊贵,母亲也跟着尊贵了。 ------------ 18一条不一样的路 太平搞这茶叶作坊,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上辈子喝惯了茶,这辈子么,喝的都是牛乳之类的,茶叶是见不着的。二来,主要是太平太穷了,吴沉碧在宫外偷偷摸摸捣鼓火枪那可是要成堆的金子才能砸出来的,太平除了赏赐之物,还真是一无所有,所以她需要钱,成堆成堆的钱。 上辈子出生在富贵窝里,太平还真没太担心过钱的问题,那个身份实在是太有威望,太得人心,要兵有兵,要钱有钱,成帝的谋划深思远虑,太平的爹玉殿下又是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物,皇宫中那位怎么样也是玩不过的,天下就是柴容君的,隔了一代她的威望还在呢,所以太平登位那简直就是众望所归,一点儿也不难办。 可是,这辈子,就像老天爷要玩太平似的,真是要什么没什么,要钱没钱,要助力没助力,太平对吴沉碧说有三分把握其实都是要在运气特别好的基础上才行的。 不过,太平的运气倒也真的不错,茶叶作坊一开,恰好又是春季,自然很快制出大量上好的茶叶出来,李治和武后给大臣赏赐了几次,好东西谁都喜欢的,很快第一批名为针眉的茶叶就售罄了,而且卖的都是天价,堪比黄金。就这样,最后还有很多南方赶来的商人没买到一两茶叶,简直使劲了法子贿赂茶叶作坊的管事,哪怕就给半两茶叶,他们拿百两黄金也愿意买。 可是没货就是没货,等下一批茶叶吧,管事还悄悄透露,最近在研制新茶,说不定能买不到这批茶叶,惹的那些南方的商人就等在京城了,他们买茶多半是买回去的研究的,茶叶眼看着就是一大商机,只要是精明的商人就不会放过。 李治和武后没想到,太平这么随随便便一弄,就赚了近万贯,比实封的国公一年年俸还要多,就这样,太平还嫌少。李治和武后就想啊,你个小小人儿,成天没什么地方花钱,居然会嫌钱少,到底拿去做什么了。他们当然要查,可是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们哭笑不得,太平居然把赚来的钱几乎全部都用去研制爆竹这种小孩玩意儿了,这时候,经过几次大战,国库并不丰盈,李治和武后看着太平流水似的花钱,还真有些肉疼的莲上河。不过,好歹是太平自己想法子赚来的,他们已经从中抽了五层利,已经算是盘剥的很重了,若是再去管太平如何花钱,不爬到头上来闹才怪呢,只得由着她了。 太平有了自己的钱,就开始弄花样了,也不知道武后和崔玉容说了什么,她竟然肯答应太平将新制的书案椅子抬进女学,从此算是正式用上了。 太平却还不满足,隔几天就让全凤仪阁的女孩子都穿上了新制的衣裳,是太平上辈子国子监的儒服,比现在男子的衣服要飘逸些,但比女子的却要简洁得多,被一群品貌不凡的女孩子穿出来,硬是在袅娜中透着一种洒脱来,让京城中多了不一样的风景。 小娘子们没一个不喜欢的,因为这身衣裳比之胡服要来的柔美的多,但行动上却一样的方便,最重要的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仪态美来。时人女子也多有喜欢穿男子圆领长袍的,但自从有了这身衣裳,小娘子立即把那股爱潇洒的劲儿转到了女学的紫袍上来了。 崔阁主对这些改变没有反对,不但如此她甚至自己还带头穿来起来,她虽然姿容上平凡,但不太丰腴的身材穿起来这身衣裳来,柳腰轻束,衣袖翻飞,硬是多了一种飘逸的书卷气,让那些小胖子娘子们头一次产生瘦下一点的欲望。 太平是打定主意至少让自己周围的一切看着顺眼些,因此,不但着装上改了,头发上来带头改变,紫袍玉带,同色发带挽发至头顶,妆容也简单至极,蛾眉轻扫,红唇轻点,淡淡一抹,若不是她年纪实在太小,否则,活脱脱就是上辈子那个锦衣儒服的国子监学子。 即使如此,第二天,其他小娘子几乎都跟着改变了,大唐女子对服饰上的接受度很高,凤仪阁的紫袍装束很快就在各府小娘子之间流传开来,并争相模仿,为一时之新风尚。 各位家长大人们虽然颇有微词,但这服装对襟束腰,无一丝一毫不妥不说,还比一般的服饰要遮的严实一些,他们也就没说什么了。而且从自家小娘子对学堂的描述中,反而对新式的桌案和椅子有了兴趣,当然这种兴趣也是悄悄的,也找人做了那么一套来,尝试着用用,结果用着用着就舍不下了,虽然在外面与人谈论起来都是对女学搞出的花样满鼻子的嗤笑,但好东西却照用不误的。 太平在最大限度的将这个世界改变的与她熟悉的世界接近,但过程却显得极为缓慢,不过才六岁多,她还有的是时间等待。 因此,女学里刺眼之物渐渐少了,她又开始提议崔阁主,在教授这些课业的基础上,如崇文馆和弘文馆的一样,还增加了明经各试所习学业。 这个建议,崔阁主一直未给予正面回答,只在几天后,夜晚独自面见了武后,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第二天,崔阁主就宣布增设明经学业,但不强制学生学习,只点名有兴趣的小娘子可于午后研习。 女学一般都在晌午就下学了,课业相对来说是很轻松的。各家小娘子入学之初就是通过考试的,如果不是聪明伶俐且酷爱读书,基本进不了凤仪阁大门,因此,让崔阁主惊讶的是,除了个别不修习明经课业的,绝大部分小娘子都留了下来,有几个特别自傲的还说要比过自家兄长。 太平看得那叫一个欣慰啊,在她看来,尊严都是自己挣来的,如果整个群体的女性都甘于屈居男人之后,缩在小院子里度日,那么她也就没有努力的必要了。而这些小娘子们很给脸,不但聪明伶俐,到底还有些女子的尊严,就算只是凭着一股傲气和男子们比一比,也是好的。等她们发现多数男人都不如她们的时候,她们才会反省和抗争,而太平才可以利用这股力量。 太平要走的路从来就不是单纯的耍权谋、玩手段,她要看到女性群体的觉醒,让她们自动自发的站起来得到自己应得的尊重和地位。从这一点来看,太平真的是一个狂妄的人,不过,她上辈子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君主,这辈子也不能被束缚。 她的幸运在于,这个时代对女性的相对还是比较宽容的,如果她再晚几百年来,就算她聪明如神,也是无法挽回必败的局面。 ------------ 19裴行俭 咸亨四年春,太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个年头,两年前投入研制的火枪仍然一点成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倒是差点把太平熬成有史以来最穷的公主,若不是赏赐之物都有登记在册,她真恨不得全部都拿出去当了。茶叶的生意虽然仍然很好,赚得却远不如第一年那么多,只因为市面上已经出现了竞争者,毕竟这种东西只要肯钻研,还是能研制出来的。 太平快愁死了,身处宫中实在对宫外鞭长莫及,吴沉碧又不是个会赚营生的,相比起吴沉水来,简直让太平看见她就想踹,除了会打仗还会干什么,简直就是个废物。可怜的吴大将军被太平嫌弃成了狗屎,在火枪研制没有突破之前,恐怕太平看见她就没好颜色。 吴沉碧也苦死了,上辈子这种事都是吴沉水来统筹的,她的主要使命是制定战略战策和敌人干仗啊,这种事真的做不来啊,所谓术业有专攻,她吴沉碧又不是万能的,可是能怎么办呢?她也知道太平的苦,上辈子肆意惯了的皇帝这辈子像金丝雀一样关在宫中,若换成她吴沉碧,飞疯了不可。她自从认了干爹,日子过的挺舒适的,吴将军于去年年底终于提拔为右羽林军将军,从中郎将到将军,虽然只有一级,但却往往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没有很铁的关系,想要爬上去,做梦吧。 吴将军高升了,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有太平的功劳,因此,对吴沉碧更看重了,几乎能惯得她上天,完全比过了去年生的第一个儿子,往往把他夫人给酸的要死。但是没办法,除开太平这重关系,吴成碧也实在很讨吴将军喜欢,每次两人对弈都能杀的天昏地暗,吴将军总是惨败而归,败了再战,战了再败,败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吴将军每次就想,这小娘子若是个男人,带兵打仗定比自己要强,这是一种军人间的直觉,他有时候甚至会不自觉的就军中的事向自己的干女儿讨主意,而往往他都能得到很好的建议农妇灵泉有点田全文阅读。所以,他们的关系是很奇怪,亦师亦友,师傅还是小的那个,开玩笑,堂堂大周国护国大将军,一生戎马的吴大将军怎么会降服不了一个没上过战场的禁军统领 。 吴成碧在家的日子过的爽,在火枪制作坊里每次都能被要什么没什么的现状给气死,火药研制两年,很好,终于能做出烟花了,吴成碧在报告的时候,被太平追着凤仪阁踹了两圈,才终于舔着脸笑着说,可以把烟花拿去卖了挣钱继续投入研制火枪,这才见太平慢条斯理的弹弹衣角,算是放过她了。至于冶铁方面,很遗憾,吴成碧完全不懂,但是,两年来倒是做出了十几把火枪的模子,但要不是太脆就是太软,又无法填充火药上膛试试,因为火药还没调试出来。不过就算如此,成本也太高了,十两金子一把火枪,就算把国库都压上,也搞不上一个五千人的火枪队,总之都得改,继续研制下去。 除开这些,吴沉碧过的还是比较愉快的,时不时邀请各家小娘子到终南山脚下打个猎聚个餐,她的日子可比太平要好过的多。太平偶尔跟过去一两次,都是羽林卫环侍,宦官宫婢一大堆人跟着,阵仗都怪吓人的,小娘子哪里还玩的开。 这不,上午被太平又追着踹了一脚,还扬言要把吴沉水丢水里浸一浸,把真魂给浸出来,吓的吴沉碧赶紧将吴沉水这个小妹妹死命拉回家,下午的明经课业还是免了吧。吴沉碧相信,太平被气狠了还真的做的出来,虽然现在这个吴沉水没用了点,但多少是吴沉碧看着长大的,还是有感情的,怎么舍得被太平糟蹋。 吴沉碧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就跟来一辆马车,是裴侍郎家的车,车里的自然就是裴永仪小娘子了,是吏部侍郎裴行俭的大女儿,和吴沉碧的关系最好,长的虽然不算很美,但为人聪明且脾气爽利,当然能和吴沉碧说到一起去。 “你怎地也下学了,下午可是裴学士的经义课呢?”吴沉碧打起车帘子问道。 裴永仪笑嘻嘻的说道:“不只是我,各家小娘子都下学了。” 吴沉碧诧异的往后一望,果然各家娘子都陆陆续续的坐着马车出来了,她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裴永仪朝宫内挤挤眼道:“是崔阁主发的话,但是在此之前,公主曾和崔阁主密谋了一番。” 吴沉碧摸在还在发疼的屁股,皱眉道:“可是公主刚刚明明还追着……咳,我看她一上午都没曾离开。” 裴永仪轻轻一笑道:“今儿早上,我来的最早,看到公主正从崔阁主那儿出来,那种笑容,哼哼。” 吴沉碧和裴永仪对视一眼,就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太平那种坏坏的邪笑,她忽然觉得身体一寒,陛下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总有一种快要被卖了的诡异感。 裴永仪朝后看了看,见各家娘子快要靠近,便对吴沉碧道:“你今日没什么事要忙了吧,你多早晚和我说好了,要去我家新修的园子对弈一局,总是找理由推脱我,今天说什么我也不放你走了。” 吴沉碧笑着道:“我没什么事,去就去,保准把你打个落花流水。” 裴永仪挥了一下拳头,放下帘子,马车便咕噜噜的朝裴家驶去。吴沉碧在车内闭目笑了笑,其实不管裴永仪的性格如何,吴沉碧都要去结交的,只因为她有一位被太平看上的好爹。裴行俭虽然目前还是从三品的吏部侍郎,但自五年前他从西部调入吏部以后,主持点选官员的事宜,他不但完善了一直以来比较糊涂的考核规章,还制定非常适应的升降标准和等级评定办法,这牵动官员升降关系到千丝万缕的事,他做的不但妥帖,还赢得了士庶的广泛赞誉,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太平早已盯住了他,查到裴永仪的身份以后,她就刻意表示过善意,并让吴沉碧着意拉拢,现在看来是成了。 裴府离皇宫不远,一炷香时间就到了,裴家也不甚大,三进的院子看起来很普通,还比不上吴将军府,不过,文官到底不必武官,家里院子弄的挺秀美的,在长安城这种地比金贵的地方有个带着园子的宅子,已经算是豪奢了母仪天下全文阅读。 吴沉碧见过了裴夫人,就被裴永仪带到池边的亭中摆开阵势对弈。裴永仪可不比吴将军那个臭棋篓子,总是被吴沉碧打的落花流水,她小小年纪下子谨慎不已,总是谋定而后动,但到底年幼些,多半还是不敌吴沉碧的,在学里下个一两次,但课业太多,总是挤不出多少时间,这会子两个人倒是可以欢快的下一场了。 风过莲池,带来春天温暖潮湿的气息,正是杨柳飘絮的时节,一丛白茫茫的柳絮如雪花般飘散,落在凝神对弈的两人身上,裴永仪犹疑不定,分不出对方到底哪里才是真珑,吴沉碧挑眉一脸沉肃,钩子已经甩下,现在她多等鱼儿上钩。 当裴永仪终于落下一子时,吴沉碧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的笑意,上钩了! “上钩了!”忽然身边不远有人说道,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沉稳而严肃。 吴沉碧诧异抬头,原来正是那位陛下盯上的裴侍郎,四十几岁年纪,生的仪表堂堂,很有威仪,裴永仪早已站起来行礼,规矩的很,哪里还有平时那副顽皮样子。 吴沉碧也站起来行了一礼,裴行俭温和的笑道:“这位就是吴将军家的大娘子了,棋下的不错。” 吴沉碧忙道:“不敢。” 裴行俭笑道:“你不必谦虚,谁不知道吴将军每日比输一局给他家大娘子,这一局若不是你让着永仪,她早就中路就已输的彻底。” 裴永仪吐吐舌道:“父亲不说,我还以为自己可与沉碧拼一拼呢,却原来,哼,沉碧,你可真不够朋友。” 吴沉碧笑道:“对弈不拘输赢,下的畅快才有意思呢。” 裴永仪不依道:“你就不该让着我,阿耶,帮我下一局震震她,沉碧的棋在学里可是顶尖的,所有人都下不赢她,就是不知道公主棋艺如何,从不见她下棋,所以也不敢称沉碧的棋第一。” 吴沉碧暗自腹诽,陛下那臭棋篓子就连干爹都不如呢,下棋总是东想西想,何曾老老实实对弈过一局来着,每次下到一半就胡乱一拨,说是下棋费神,其实明明是输的彻底耍赖,哼。吴沉碧眉头微微一挑,恰好撞上裴行俭的目光,两个人都是微微一笑,心中都暗道,一条老狐狸/小狐狸。 裴永仪败下阵来,换成裴行俭来对弈,其实按道理,裴行俭不太可能会来和一个小娘子下棋,说出去还真有点于礼不合,但一个棋艺高手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就算是裴行俭也不免手痒,磨不过女儿,就坐下来手谈一局。 高手相争,每落一子都凝重充满杀气,裴永仪看看正襟危坐、双目微眯思考的吴沉碧,暗道,果然,之前的轻松神态全然不见,看来之前她一直让着自己,但是一个和太平公主关系最亲密的小娘子为什么偏偏总是折节相交呢,裴永仪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心中还是有些迷茫,她还是不懂,一个公主拉拢大臣的意义何在。 裴永仪想不通,只好又将心思拉回到棋盘上来,却越看眼越晕,起先还能看懂棋意,渐渐的只知道这一步很好,要想一会儿才明白好在哪里,可是在看棋盘时,两人又已个下了数子,他们思考的时间都不长,落子的时候都会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继续。 裴永仪却越看越惊奇,心中那点傲气渐渐变成了佩服,她一直知道吴沉碧的棋很厉害,棋路复杂多变,思虑缜密,还总是有出其不意的奇兵突袭,让人防不胜防,但她一直认为自己能追赶的上,现在才知道,对方只是摆出一个让她追上的意思,她和吴成碧之间的距离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想要跨越,还需要不断努力的琢磨。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现在,右边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哎哟,装逼果然要不得。今天这章可着劲装了一回逼,牛逼的人就是不好写啊,王八之气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多 ------------ 20绣花与打赌(抓虫) 吴沉碧终落下最后一子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已出了一层汗,只赢了半目而已,这一盘棋,不是棋艺一较高下那么普通,吴沉碧头一次感到,这个文官竟然能洞悉她的所有意图,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敌手,一定是一场殊死战斗,输赢难料尘世巅峰。 这个世界的男人果然都是硬茬子,吴沉碧抹了抹额角的汗,笑着道:“承让。” 裴行俭是一个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到现在这个年纪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变色,但他却到底还是被吴沉碧给惊了一跳,这局棋的布局谨慎老道,着着毒辣,步步陷阱,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完全就不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娘子能够驾驭的了,如果不是吴沉碧就站在眼前,裴行俭真要以为自己遇上的是一位久经阵仗的名将,即使现在输赢已定,他也仍然能感受到厮杀到最激烈时的血腥之气,一个小娘子竟然有如此无法遮掩的杀伐之气,真正是太不可思议。 裴行俭摸着胡须,微笑道:“吴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棋中圣手,老夫已多年没有下的这么畅快,经此一局,足慰平生。” 吴沉碧连连谦让道:“岂敢岂敢!裴侍郎谬赞了。” 裴行俭脸色忽地一沉,道:“吴娘子既是我家永仪的闺中密友,这样称呼老夫就是见外了。” 吴沉碧忙站起来笑嘻嘻的行礼道:“裴师伯见谅!” 裴行俭这才笑呵呵的道:“永仪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以后也要多多来往。” 吴沉碧笑着称是,心中却暗自窃喜,看来不枉自己呕心沥血下这局棋,总算是得到了老狐狸的青睐,虽然这种青睐还是很有限,但总算是在这个老狐狸心里记上了一笔,好歹也是圆满完成任务了,陛下这次不会见着自己就踹屁股了吧。 太平现在见到谁的屁股都想踹,她堂堂大周的帝王,如今居然被胁迫绣花,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平彻底怒了。 可是,谁也不把她的怒火当一回事。就连李治也笑着说,这本该是小娘子做的事。武后就更不用说,这个命令本来就是她下的,十天内不绣出一朵能看的花来,就一直关在绣房里,直到绣出来为止。这样的惩罚对太平来说太严厉了,这简直能要掉她的命! 遭受这样的惩罚,不过是因为晌午在和李贤打马球的时候,太平炫了一下骑术,当她腾空跃起又从马腹翻腾出来的瞬间,李治吓的一口茶呛住了喉管,咳嗽得差点晕过去,武后虽然好一点,但手中的茶盏却跌碎在了地上,对太平这个小女儿,两人都疼到了骨子里,见到她毫不在意的玩着这样危险的骑术,武后彻底怒了。 该罚,而且要重重的罚!这几年对太平太过放纵,以至于把她惯得比小子还要野,这还了得,武后想着要压压太平的性子,绘画、书法、律令、棋类、诗词这些根本就难不倒太平这个天才,她仿佛生来就会,随便一学就比别人琢磨数年都要来的好,想来想去,唯有女红这一条了,最是需要心细如发、沉静如水才能完成的了,肯定能好好的磨一磨太平的性子。 于是我们可怜的武帝陛下不得不在武后看奏章的时候,在一旁学女红,武后甚至不给她偷懒耍滑头的机会,一定要太平当着她的面完完全全的绣出一朵能看的花为止,否则就一直绣下去,直到哪天绣好为止。绣花期间,打马球这种好事,太平就想都不要想了,武后还威胁,如果偷懒敷衍,就连学也不用上了,出宫去玩?那是根本就没可能了。 这怎么可以?学是一定要上的,那里可是埋下了种子的良好开端。何况前几天当着帝后的面,太平还太平有意用激将法刺激李显,说若是凤仪阁的小娘子要是也参与明经考核,一定比弘文馆的厉害多了,挥挥手指头就能让他们惨败。李显当然不干了,他自己虽然不读书,但是想到一群小娘子骑到他们弘文馆的学子头上嗤笑,那还受得了,立即就和太平约定打赌,输了的人是小狗。 这虽然是玩笑话,但太平却当了真,武后也是似笑非笑的鼓励,李治当然就满足太平的要求了,何况这种好戏,他也想看看啊,不过,他多半认为太平是输定了,还想着要用什么才能逗得她不哭鼻子呢空间基地军火商。 太平早上还和崔阁主密议了一番,让她无论如何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将弘文馆彻底打压下去。她是有这个自信的,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娘子中可真是有几个很有才学,不过弘文馆中也不乏才学出众之辈。然而,不管输赢,只要小娘子真的可以凭本事通过明经考核,那将会引起多大的浪花,毫不夸张的说,会震动整个大唐。 女子的才学在这个时候一直当做一种消费被男子来欣赏,康平坊那些卖艺的娘子们没个真才实学可就称不了“都知”,无论你如何闭月羞花没有才学都只能次一等。但是,这种消费女子才学的风气,不正是男子对女子才学的轻视吗?在他们眼中,女子的才学也只不过是用来玩乐的玩意儿罢了。 如果,女子真的能通过正规的考核,同男子同试一样的经义而胜过男子,那么造成的影响一定会极为巨大,就算这些小娘子不能因此做官,但太平一定会给她们争取到一定的荣誉。 崔阁主当然懂其中的道理,说实在的,她叛离家族来做这个阁主,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只要她教授下的小娘子能通过明经考核,哪怕只有一个人通过,对她这个阁主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而她所追求的就是这种荣誉。所以,她很快就修书几封给几位才学极高的娘子们,只盼她们能够抽出空闲教教她看中的苗子。凤仪阁现在真正能教授明经课业的也只有她和裴若兰,两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至于其他的宗族贵妇,多是来教教女德、礼仪等,这些课业却是不涉及的。 太平的熊熊怒火滚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的心虽然苦如黄连,拿起针的时候也觉得毫无颜面,简直连下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但在一阵思想斗争过后,她还是屈服了。 不就是女红吗?比学剑术总是要容易的多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太平扎下了第一根针,很不巧,手指被扎到了,太平横眉,继续跟着绣娘学习。 直到两手都是红红的针眼,太平彻底萎了,原来女红这种东西也是要看天赋的,太平宁愿去舞剑一百遍,也不要绣这劳什子花啊,绣花是能吃还是能穿,还是能抢到皇位啊。 在又一次绣失败后,太平的脸青得就连绣娘都不敢出声了,李治在坐榻上已经不忍心再瞄一眼太平的方向,武后端坐着仔细看奏章仿若未闻,不过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好心情。李显早就偷偷溜了,只有李旦,可怜巴巴的望着太平,眼中满是同情,他甚至偷偷的想,就算是他来拿那绣花针,也比妹妹要拿的好。 太平被严重鄙视了,在脸色阵青阵白过后,猛的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闭目半响,才又拿起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女红一定难不倒威名赫赫的一代帝王! 直到一月后,天平才勉强绣出一团轮廓看起来像花的物什来交作业,武后拿着左看右看,和李治对视了一眼,见丈夫都是一脸求情,翘翘嘴角示意武后去看太平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武后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行了,这女红就算你通过了,你以后要记住,小娘子就该有个小娘子的样子,不要像野小子一样玩那些危险的动作,知道了吗?” 太平严肃的点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花都绣了,这种教育小女子行事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呗。 太平担心啊,一月没去学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李显那小子这个月来终于憋不住把打赌的事宜和弘文馆的学子们说了,惹得学子们很是闹了一场,个个都嬉笑着不甚在意,还暗地里嗤笑李显以大欺小,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娘子这种事,他做的,他们可不愿意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就连最不喜欢读书的学子们,也悄悄的摸起了书本,毕竟有几个小娘子的哥哥也是弘文馆的学子,他们对自己妹妹的才学可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他们一脸深思的讲出输赢难料的话来,那多半小娘子们确实有些真才实学。 开玩笑,要真是被一群小娘子比过去了,那还要不要脸了,所以弘文馆的学习气氛一时间成为历年来最好时候,就连学士授课也异常认真,所有人都牟足了劲头。 ------------ 21马球的作用 凤仪阁的小娘子们也是达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程度,一个月没见,太平一上学就见学里的小娘子似乎看起来清瘦了很多,一身紫袍穿起来显得飘逸多了,当然在太平来说,看的顺眼多了。 太平很满意的笑笑,路已经铺好,就看这些小娘子能带来多少收益了。都要给朕好好学啊,就算不能压过弘文馆,也要给所有人来一次震惊视野的撼动。 太平自己可没打算去和大家一同考试,而且童子试这种只需要背诵即可的小儿科,她也没那耐心去玩,因此,她反而很少在明经课业上出现。甚至上午的课业她有时候都不来了,反而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马球上。 武后和李治心中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啊,拘着太平绣花一个月,没把性子给磨好,反而更野了,不但自己一个人野,还缠着武后选了一批小宫女,挑出三四十人组成两队,日日在马场打球。 她训练宫女打马球的方法也很奇怪,每天天没亮就命她们起来围着马场徒步跑上一个时辰,名为锻炼体力,接着是训练骑术,这些宫女被挑中大都是会点骑术的,学起来也比较容易。除此之外,竟然还会命令宫女十人一队进行搏斗,动作虽然简单,但是搏击时却狠辣简单,直击要害,看得人心惊肉跳色相浑浊[黑篮]。太平训练宫女时要求异常严厉,如有违犯或者达不到要求者,都会被遭受鞭笞。 这种训练方法,简直比左右羽林军还有严厉,两三个月过去,这批宫女竟然都有一种狠辣的军人气质,李治不免笑问道:“太平,你看看你,打个马球竟把一群娇滴滴的宫女训练成死士一般,这是为何?” 李贤也笑问道:“莫非是因为上次你输球给我,心中不服气呢。”李贤的马球打得最好,三不五时都会下场打一场,此前曾多次将太平带领的小队给打的惨败。 太平冷笑道:“你猜对了,以前我输球,只不过是因为那些球队都是你的人,现在开始,我也有一只勇悍的球队,明天就比一场吧。” 李贤笑着道:“比就比,不过我看啊,你就算把宫女训练成冰雕,也是打不过我的球队滴。” 太平冷冷道:“一次打不过,下次再打,你的球队都是多年球艺,若是被我训练短短三个月的球队给打败了,你才要没脸呢。” 李贤摇着头无奈道:“瞧你一个小小人儿,就是不肯服输,等你像兄长我这么大的时候再来比试吧。” 太平冷笑道:“不用等几年,我保证明年此时,你的球队就只能输在我的队伍之下,瞪着瞧。” 李贤哈哈一笑道:“好,我等着。” 兄妹两个较上了劲,李贤是闹着玩,太平是故意的,她的目的很明确,虽然这个世界女子的体力不如男子,但是只要狠命训练,普通亲兵的要求还是能做到的吧,如果不是在宫内,她早就放手去做了。在铺陈这件事之前,她已经在马场上连续输球数次给李贤,每次都故意红着眼睛一脸倔强结束,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呢,他们都知道太平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脾气,败的这样惨,一定会想法子找回场子,所以太平那样奇特的训练方式,也没有被怀疑。 李治曾经悄悄对李贤示意,叫让这点太平,让她赢一次什么的,李贤当然也愿意展现他宽大的兄长作风,可是太平一旦看出他要相让的意思,竟然抡起球杆就过来找他干架,说是侮辱她的尊严,李贤哪里还能让的了哦。 “你呀,哪里像个小娘子哟,”李治拉过太平,“我倒宁可你去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什,你做的那个烟花就很好。女孩儿家喜欢打马球也无妨,但也不要整天放到这事上去。你说说,最近有没有好好上学里去?” 太平皱皱眉道:“那些我都会了。” 武后这时候从侧殿忙完过来,笑道:“学无止境,太平可不能以为自己有几分天分就过分自傲。而且三月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和显比试来着,该不会是打退堂鼓了吧。” 李显忙点头道:“可不是,这几月我们弘文馆的学子们可发奋的很呢,太平,你可不能反悔。” 太平轻哼一声道:“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明年春闱的时候就是比试的时候,凤仪阁的小娘子们可是清瘦了好几圈,你们弘文馆的可得小心着了,要是被一群小娘子给赢了,岂不笑掉大牙。” 李显哈哈一笑道:“就怕你们输太惨要哭鼻子。” 太平一跺脚,拉过李旦道:“旦,我们一起去玩,他们都欺负我们小呢。” 看着太平愤愤然离开,武后和李治相视一眼,都不住的摇头叹气,心中暗想,太平要是一个儿子,还不得多淘气呢,就算是小娘子也够呛。好胜心也太强了些,比了文的,现在还要比武的,看那样子,不彻底的赢了,就会一直狠命的去逼迫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实在码字不出来,先写这么多,明天补上,不过明天要开会,也不知道几点才能码字,想去死。 ------------ 22短暂的和平 可以预料的是,第二天的马球比赛,太平还是输了,李贤是个实至名归的马球高手,驱球东西倏忽来去,风驰电掣,那小小的马球就像长在他的球杆上似的,无论是谁也截获不了,而且这家伙挥杆入球门的时候,姿势还特潇洒,看的太平眼睛疼。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太平才是球场上的明星啊,在大周也打马球,但那时候更多的是喜欢蹴鞠少帅――好凶猛最新章节。蹴鞠本来一直是隔着球门的对射,但自从成帝陛下登基后,便玩起了对抗赛,而且赛制规定十分复杂,增加比赛难度的同时,却赢得了更加广泛的热爱,简直到了全民风靡的程度,市井之间甚至有赌球为乐。 太平曾经是公认的高手,只要她下场,往往引起京城男子的疯狂追随呼喊,当然这些能够呼喊的大都是教坊的男子,贵族世家子也多有偷偷来看的,但都是掩面藏于贵宾席中,即使心喜爱慕也都是悄悄的,但就算这样也能酸死其他世家女子。 太平那时候是多么春风得意,现在有多郁闷,李贤居然只用五人就战胜自己领队的十人,二十筹的赛制,太平只赢了十筹,简直输得彻底,丢脸丢大发了。 李贤那得胜后的忍笑表情,让太平恨不得直接抬脚踏上他的脸,真是太可恨了,这里的男子实在太过分了,这么优秀,让女子怎么活,真是没天理了。太平本来的意思是想借着训练马球的机会,来训练一支稍微过得去的亲卫队,但现在却很有那么点要比过李贤的心思,否则,心中那口恶气真是无法咽下。 武后和李治都推脱没时间来看这场比赛,其实是不忍目视太平惨败吧,毕竟谁见过训练马球需要双方搏斗对打,整天喊着号子齐步围着马场奔跑的,在他们眼里,太平训练的法子就不对,怎么可能赢得了球,而且还是要赢过李贤,那几乎没可能。 李显和李旦却是来了的,在接近结束的时候,常年病榻的李弘居然也来看球了,看到太平输球时满鼻子都是怒气的小模样,李弘轻轻笑着对她道:“太平,等会我多找几件事给贤,让他今晚彻夜忙乎,没法子睡觉,给你报报仇,你看怎么样?” 太平睨了一眼笑眯眯的贤,连连点头道:“合该如此,不但今晚,接下来能累死他的事都丢给他去,弘正好可以和我们大家一起玩儿。” 李贤摇头笑道:“你自己瞧瞧,我若是要让着你,你拿球杆就要跟我拼命,我若是不让着你,你还是不高兴,你让我怎么办?” 太平翻个白眼道:“我才不要你让着我,我会努力打败你的。然而,输球着实可恼,弘既然要帮我罚你,我当然乐得高兴,哼,显和旦若是也愿意给你添堵,我才更高兴呢。” 显和旦忙说道:“太平要兄长们怎么做只管说,反正父亲母亲最疼你,只要是你出的主意,我们做什么都不会被责罚的。”两个人跃跃欲试,竟然真打算做点什么来气气李贤。 李贤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们这次促狭鬼,居然帮着太平来欺负我一个,我惹不起你们,那就只能逃了。”说着,真的走的飞快,仿佛生怕太平要罚他似的。 李贤刚走,李弘就咳嗽了几声,他身边的嫡妃裴氏忙递帕子给他,两人相视而笑的柔情,让太平和李显、李旦都别开了脸挤眉弄眼的笑。 李弘不由得故意干咳一声道:“笑什么呢?” 太平三人都抖着肩膀忍着笑,故意大声朗读此时出名才子幽忧子卢照邻的名句,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裴氏却早已羞得满面通红,李弘只是摇着头轻轻的笑,安抚的握了握裴氏的手,对太平三人笑骂道:“真正是几个促狭鬼,吓走了贤,这会子又来吓你嫂子是不?”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才不是,我要找你借个人。” 李弘瞧她一直望着裴氏,故意说道:“其他人都可,就是你嫂子不行。” 太平拉长着脸道:“弘也好小气,我不过想请太子妃去女学给小娘子们授课而已,嫂子的才学大家都是知道的,崔阁主和裴学士都盛赞不已呢。” 李弘笑道:“瞧瞧你,和贤比马球,又要和弘文馆比学识,整天跟个斗鸡似的,哪里像个小娘子哟,以后谁还敢娶你静逅佳姻。” 太平睨了他一眼,转而干脆去求太子妃裴云英,“嫂子多疼疼我,去给女学授课吧。” 裴云英脸色尤自嫣红,但仪态端庄美丽,柔和的双目让人一望便觉可亲,她微笑道:“表姑也曾修书与我,我本来早该答应,只是……”她望了一眼弘,目中满是担忧。 李弘当然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不免温和一笑道:“你若是喜欢,尽管去就是,何况,今儿若是不答应太平,恐怕我们以后会被她吵得永无宁日落。” 太平撇嘴道:“我才不会这么无赖。” 李显哈哈一笑道:“你不无赖才怪,就连父亲也总是拿你没辙,这次凤仪阁输了,我明明指不定天天被你追杀呢,我看我们还是不赌了吧。” 太平怒瞪着他,挥着马球杆就去打李显,两个人你追我赶,场面好不热闹,旦还帮忙去当着显,不过两个小的总是挡不住已经十七岁少年的显。 看着他们虽然嬉笑奔跑,和乐融融的样子,李弘和裴氏相视一笑,眼底都是柔情,但李弘眼底的柔情到底还是多了一些忧思。 武后的几个孩子感情都是很好的,但这两年来,有弘在的时候,贤就走的早些,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到底不一样了。 从前年开始,武后和李治以太子弘身体不好为由,常诏命沛王贤代为处理政事,但真要说是身体原因的话,恐怕是不太真实。因为太子弘的身子一直就那样,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主要原因恐怕还是太子弘前年干了一件让武后牙疼的事,他在监国的时候居然给萧淑妃生的两个公主请婚,这两个公主因其母曾与武后为敌的原因,常年幽居掖庭,二十四五岁了还没出嫁,被所有人遗忘了。太平曾悄悄跑过掖庭,也见过一次,她们目光中的恨意,就连太平后背都有些微发凉。可是李弘竟然会为她们请婚,这让太平真的无法理解,在她看来,敌人就是敌人,就算这个敌人实在太弱,但是不做则已,要做就做的彻底,这样两个人放出去实在不能算什么好事,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两个公主一旦出嫁,一定不会对皇室怀着极大的恨意,不管这个为他请婚的兄长是出于多大的善意,她们也丝毫不会感谢。 所以,太平认为李弘这一次是完全做错了,而且错的很彻底。连唯一有可能惦记她们的李治都选择性遗忘了,还能指望其他人记起?李弘没事去瞎参合什么,去接武后残酷的老底吗? 武后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责怪太子,但此事一过,就诏命贤参政议政,几乎把太子能干的活都抢过去了,贤又是一个聪敏之人,很快就做的得心应手,完全凌驾于太子弘之上,得到了大臣的广泛赞誉。 这两年下来,虽然兄弟间看起来仍然和睦,但太平可以拿自己的眼睛来赌,贤要是没有野心,弘要是不忌恨,那几乎都是不可能,无论是谁,被抢走权力都会非常愤怒,不管弘是一个多么善良好脾气的人,他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这种种事端,犹如雪上加霜,弘的咳血之症更加严重,尤其是今年,能出来走走的时候都显得更少了,不过,九月九的重阳礼,他却奇迹般的好了太多,接下来十月娶了裴居道之女,似乎被喜事一冲,人也显得更加精神了,至少在太平现在的眼里看来,弘似乎比前几年的身子还要康健了一些。 太平是很高兴弘的身体变好的,只因为现在的平稳局面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如果和顺仁孝的弘一旦去了,贤被封为太子,那么依照贤机敏凌厉的个性,一定会和武后对上,那么宫中的和平就会被撕破,对于慢慢求发展的太平来说,激烈的争斗至少要等她羽翼微丰的时候出现,她才能浑水摸鱼为自己增加一些筹码,对于现在要什么没什么的状况来说,还是和平发展为宜。 然而,这种局面却也只维持了一年多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很不好 ------------ 23薛绍 金秋十月过后一直到年底,太平的都在努力训练着自己的亲兵,很是淘汰了几批宫女,才终于在年底训练出一支还算能看得过去的亲兵,当然,那都还是太平勉强根据这一世女子的体力来衡量的,要换到上辈子,收这种花拳绣腿做亲兵,哼,别笑掉大牙了。无论如何,这批娘子军还有的磨,不过,这些宫女都是出身贫民,很能吃苦,无论太平怎么变态的训练方法,她们都不曾叫苦,只因为叫苦的人都被太平给扔出宫去了。 太平忙的不亦乐乎,为了掩饰,还偶尔拉着李贤打一场马球。不过李贤现在越来越忙了,尝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他已经没那么多闲功夫来陪太平玩,除非帝后来观看的马球比赛,他还出来秀秀,其他时候,太平威逼利诱也是没用的。权力啊,就是这么迷人,只要沾上了就会沉迷,太平只是冷笑了笑,就去粘着李治,让他找宗室子弟来皇宫的球场打球。 李治被磨的没法,还真给找了,这些宗室子弟,太平还真认识,其中城阳公主的小儿子薛绍,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美少年,在众多宗室子弟中最惹眼。太平当然上辈子也是个风流的,对于这种美男,当然也有几分兴致。何况薛绍虽然长的文雅些,球技竟还不错,所以太平多数时候喜欢找他打球。 太平不知道的是,李治也很乐意如此,这本来就是着意安排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平极有可能嫁给薛绍,不只是因为薛绍是个性情温良的美男,而是因为他有过人的家世,出身河东大族薛氏,母亲又是李治的亲姐姐城阳公主,这可真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啊,再好也没有了。所以,看到太平尤其喜欢和薛绍抢球的时候,李治就笑的合不拢嘴,自己挑中的女婿性子好人长的也不错,太平也喜欢,真是天作之合啊。 太平泡小郎君泡的愉快,却不知道就因为自己多和薛绍抢了几个马球,以后就要嫁给他。无论如何,上一世自由惯了,这一世虽然有束缚,但是作为最得宠的公主,又有那么个强势的母亲珠玉在前,太平所受的限制还是相对要少一些,所以,她那种风流的脾气还是没有全力压制,和时下大多数含蓄的女子不同,太平直接大胆的调戏美男毫无压力啊,往往把大她六岁的薛绍给逗得脸都红了。 薛绍十六七岁,在情/事上早已开窍,对于圣人的暗示,也早已明了,他的出身决定他娶公主的可能性大于等于百分之九十。因此,当他第一次看到太平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开始注意,只是太平那时候才六岁,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而已。 以前往往是在宗室王族赐宴中偶尔见过太平,现在却是几乎隔三差五就见上一次 。不过,薛绍现在的眼中,太平已经不再是那个粉嫩纯真的小女孩了,而是……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只能说,太平是磨人的小妖精,明明还是那么玉雪可爱,可是那丹凤眼中流露出的调笑意味,却总是让薛绍脸红啊,这让他很难为情。每次,太平故意策马过来抢他的球时,其他所有人都不会再过来抢球了,而太平的球技却比薛绍要高一筹,所以薛绍每次都被太平猫戏老鼠般调戏一番,最后被太平把球给截走,临了临了,太平一定会眯着眼睛轻轻一笑,浓密的睫毛暧昧的眨一眨,然后就挥杆打球奔马电掣般疾走。薛绍往往因为太平那可爱的一个调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闹个大红脸的同时,总是被其他宗室子弟给取笑,这几乎已成为宗室中一个笑话摄政王妃全文阅读。 薛绍的哥哥薛顗听到这些调笑话语脸上无光啊,自前年父母双双病逝,现在他是长兄,长兄如父,很多事情都要手把手教啊,比如说到了这青葱般的年纪,如何吸引女人,也是一项技术活啊,可是这种法子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薛顗才提起个话头,薛绍的脸一红就摔帘子走了,也不知是羞是怒,但薛顗知道说是没法说了,哪个男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懂如何调戏女人,薛顗想了半天,没法子,去买了两个知情识趣的妙龄女子给薛绍开荤去了,也不知道这样一来有没有效果。天知道,被一群兄弟天天念叨他弟弟如何被八岁的公主弄的脸红害羞,那简直太丢脸了好不好。 然而,薛顗送的两个小娘子似乎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在年底皇室赐宴的晚宴上,当太平笑眯眯的端着酒杯过来找薛绍时,她的人还没走近,薛顗就发现他那没用的弟弟脸已经红透了,端酒的手还微微颤抖。薛顗在所有人忍俊不禁的表情中,想死的心都有了,公主才八岁啊,虽然是个美人胚子,那也只是一个没长开的美人胚子啊,看到这么个小娘子,你脸红个什么劲啊,薛顗恨不得一板子将薛绍给抽回家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而且,薛顗私心里其实并不喜欢弟弟娶这么个有权有势的公主,生怕一个不好就给家族惹来祸事,因此,看到薛绍这样没出息的样子,着实恼恨,连连使眼色给他,让他出息点。 薛绍这时候哪里还能看到兄长的暗示,他虽然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的很直,但眼角余光都已被太平牵引过去,看到她黑亮双目中的笑意,他也是满心欢喜。 “薛六郎,”薛绍在薛家行六,太平自然唤他六郎,“多谢你常来陪我打球,这杯酒敬你,望你来年身体康健,姿仪更胜往昔。” 前面的话都还好,最后一句祝福语,听起来似乎有些怪,薛绍却哪里知道这是太平把他当成上辈子的小郎君们,他早站起来与太平谦卑的举杯,“谢公主赐酒!愿公主年年如今日,岁岁有今朝!”淳淳嗓音如玉,人亦如玉。 两个人相视一笑,仰头一杯酒过,太平索性和薛绍共用一案,你一杯我一盏的喝个痛快。到现在,她若是还不知道李治的用意,那她也白活了。不过,通过一番调查,太平觉得这个薛绍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容颜不错,品性也温良,作为一个夫郎来说,很对太平的脾气,虽然她偶尔也会想起秦子都,但她到现在为止,从未向吴沉碧问起过任何关于秦子都的事,所以她并不知道秦子都对她的情意。何况,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太平分的很清楚,因此,她对这个明显符合她口味的夫郎薛绍,还是很喜欢的。 虽然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但满厅的宗室全知道圣人的想法是怎么回事,何况公主的年纪真的还小,坐在薛绍旁边俨然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看她笑意吟吟的和薛绍喝的开心,所有人都不愿意去找不痛快,没看到上首的圣人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很是乐见其成吗?他们也不就不去妨碍小夫妻培养感情了。 薛顗低头猛的翻了个白眼,但如今只有兄弟二人,父母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幼弟,他当然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只要弟弟喜欢,他当然只能支持,何况公主猛瞅着不是那等眼睛长的天上的刁蛮公主,反而举止文雅贵气,神色从容如玉,很有一番天家威仪,跟自己母亲相比也没差了,薛顗只得把满肚子的担心吞回肚子里,何况就算再如何担心,圣人赐婚,难道他又敢拒绝?这是绝不可能的。 其实不满意这桩婚事的不只是薛顗,还有武后,她头一个原因是想多留太平几年,毕竟太平是最小的女儿,疼还来不及,哪里愿意她早嫁,第二个原因则是她隐隐不愿意太平再嫁入李唐宗室中去,她要拉拢的一直不是李唐宗室。因此,武后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对于李治询问的目光总是不给予回应,但她也知道,薛绍实在是李治拉拢李唐宗室能选择的最好人选,既然不能阻止,武后就选择了拖字诀。 就因为武后有意的拖延,以至于太平的婚事一度被搁置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要死了,现在都两点半了,赶紧发了碎觉去了,薛绍在我心目中就是这个样子的,哈哈,腼腆温文的翩翩美男!太平要娶的男子都是美男哟,美男哟!!!! ------------ 24春闱 过完年,正月里天气仍然很冷,上元节过后,春闱就要开始了,太平去年三月与李显打赌应试明经的期约已至。凤仪阁中能参加此次应试的约二十人,和弘文馆生差别不大,两院在考试前每每在宫门口相遇,小娘子必要掀开帘子冷冷宣言要考出好成绩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小郎君们则都是嘻嘻哈哈一笑,表现的毫不在意。这种寒冷天气,以往弘文馆生多有借着年节偷懒的,但今年却无一个逃学,且连日来发奋读书,个个看起来都清瘦了不少,他们要是不在意那才怪呢。 这时候虽然礼部也设贡院,但考生却还是在尚书都省廊下席地而坐,可想而知,坐一整天会冻成什么模样,所以大家都盼着有个好天气,别的不说至少不要是雨雪天气吧。然而今年天气偏偏冷的很,上元节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不但没有融化,反而在考试前一夜又厚厚的加上一层,至黎明尤自飘着雪花。 可是不管天气如何恶劣,考生最多哀叹一声,春闱却没人想耽误的,卯时刚过,乌蒙蒙的天还只有一些微光,所有考生都在宫门外等着,在八百余考生在卫兵严正以待下徐徐进了宫门,吏胥高呼名字者,被卫兵搜身之后便放人进入,等所有考生鱼贯而入后,卫兵再以荆棘围在四周截遮。 考场气氛甚为紧张,但上元元年也就是今年春闱的考生却纷纷喜不自胜,只因往年廊道里都是空空如也,今年却摆满了椅子和桌案,虽不甚大,但在这种大冷天如果能不坐在地上,谁不乐意,尤其是那些体弱者,显得更欢喜。如今京城里多数人家都用上了此等高足家具,大唐的子民向来就不排斥新鲜事物,何况这种家具用起来又舒服又方便,很快就流行开来,南方富户人家也早已用上。所以大半考生都是用过此等桌案的,收拾好脂烛水炭、餐饮器具后便正襟危坐,只待礼部考官开题。 就在这时候,宫门外忽然走来数队女官,卫兵立即开道让了开来,女官们接着开始唱念名号,只听见“裴家三娘,李家六娘……”并不念出女子闺名,但所有考生都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也听闻去年新设的女学凤仪阁要和弘文馆生打擂台,但听过也就算了,没想到小娘子们竟然说到做到,非但真的要应试明经,竟然还和所有士子一样,也要到都省廊下正儿八经的考试。 只见二十来个小娘子个个以齐肩帷帽遮挡容颜,穿着同样的美丽紫袍,婉丽多姿的迤逦而来,竟然同所有考生一起于廊下考试,只不过中间以屏风格挡开来而已,这下考生明白那屏风后二十来个座位所谓何来了。有些迂腐的考生不免叹了一声世风日下,但多数都是饶有兴致的偷望过去,或者和弘文馆考生挤眉弄眼,但都未敢大声喧哗。这样一来,紧张气氛倒是去了大半,有那进考场就头晕目眩的人被这些紫袍丽人所带来的香风给弄清醒了很多,考试前的恐惧心情去了大半,有几个因此而成功应举的考生到后来还一直笑着多亏了凤仪阁的小娘子们,若不然这次一准落第失败云云。 不管如何,在礼部考官一通开言盛赞当今盛世等话后,考试正式开始了,此时科举最为士子所推崇的唯有明经科和进士科。 明经初试考生可选《礼记》或《左传》之一及《孝经》《论语》《尔雅》,每经帖十条;二试为口答诸经大义十条;三试为答时务策三道。 进士初试可选《礼记》或《左传》之一及《尔雅》,每经帖十条;二试为作计、赋、文各一篇;三试为答时务策五道。 由于明经注重对经史的默记理解,显然比进士科诗、赋限韵且须独出心裁,要较为容易,士人多有闻“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辣妻强曝军火王最新章节。”虽然进士科更被人推崇,但这时候明经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三省高官多是举明经为官。 廊外寒风呼啸,吹的猎猎作响,考生们的手冻得通红,时不时呼上一口气,在炭火炉上暖暖手才能继续驱使僵硬的手指写字。但到了这种攸关前程的考试中,个个都不在乎这点寒冷,有凝神苦思悔恨不多看点书的,有胸有成竹奋笔疾书的。 女学这边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七岁,其余都是十四五岁,相比起来都是年纪较弱,且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绕是上场前太平特意交待考试时不要想着比什么输赢,把自己能写的都写出来就是了。但上场了,多半都吓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哆嗦着拿笔写经帖。但也有几个平心静气,凝神应试,气度和男子相比也没什么差别了,让礼部阅试官大为惊异。这其中当然要数吴沉碧最为沉稳,一把年纪了还陪着一群小孩子考试,她这老脸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为了给予这些胆怯的女子一些鼓舞,她当然也适当霸气侧漏了那么一下,频频用眼神鼓励大家。裴永仪年纪虽小,但很快就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接收到吴沉碧的微小一瞥后,竟也微笑着提笔如有神,字字端丽,句句有实,很快就进入了考试氛围。 相比她们在考场卖冻,太平和李显两个打赌的人却坐在暖烘烘的暖炉边,一边烤火一边斗嘴。李显是有必胜的把握,开玩笑,弘文馆中的学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虽然都是有恩荫的高官贵族子弟,但他们也是有骨气的,要是被小娘子比下去,那简直不用活了,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太平呢,她当然知道这次必输无疑,不过,她的目的从来就不在打赌的输赢,因此,她的神态比李显要更为安详。倒是李旦却有些担心,在她心目中,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可从不肯服输的,若这次输了,非得大闹一通不可,好吧,他其实在替李显担心,太平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赚的,在这里输了必然在别的地方赢回来,到时候有他的苦头吃。 太平暖了一会身子,见外面的雪扫的差不多了,挺身站起来就走,李显笑嘻嘻的说道:“看吧,某人紧张得坐不安稳了。” 太平轻哼一声道:“是你自己紧张才对,不和你一般见识。”说着就要走出去。 李旦三两步赶过来,笑着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也去。” 太平轻轻的笑道:“我要去打马球,你确定要跟着去?” 李旦犹豫了,在他的印象中,太平那哪里是打什么马球,分明是去折磨人,好好的娇□儿家,被她操练半年,一个个皮肤晒得黝黑,满身的戾气。而且太平每次打马球之前,都会命令所有球员围着球场跑上十几圈,起初还好,最近她竟然变态的让这些可怜的宫女背负细沙十几斤,负重跑上十圈。李旦可不想跟着去被太平狠练,因为她到了马球场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兄长们只要来围观的都被拉下去跟着一起训练,要是不去,太平非拿着球杆追着将人打走为止,简直就是个活霸王。武后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管,李治偶有闲暇也只是笑笑随意太平如何去折腾。李旦故而笑嘻嘻的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不,我记起来还有些事要做,你自个儿去玩吧。” 太平咧嘴笑了笑,作势要去拉他,李旦扭身就跑,李显看着哈哈大笑,“旦你也太胆小,不就是跑几圈么,太平都能跑,你怕甚么?” 李旦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太平笑嘻嘻的道:“显不怕吗?我们去打一场。”人还没走近,李显早已从侧殿溜走了,开玩笑,若是被太平抓去了,那不是打马球,那是被马球打,没见过这么狠辣的人,那一个个小娘子每天被折腾的如死狗一般,让他看着都眼睛疼,何况上一次被太平抓住,还真的硬生生跑了二十圈李显差点没活累死,目前还是走为上策。 太平再返身时,李旦也溜了,她才似笑非笑的朝马场走去,说实在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有一方单独的属地,可以随意操练士兵,在宫中招尽了借口,还差点把自己变成狠辣无情的骄横公主,这才让所有人觉得她只不过是不服输想要赢球罢了,否则,早就引起怀疑了,谁也没有把球员当士兵训练的爱好啊。 ------------ 25上官婉儿 这场雪下的实在有些大,宫中的道路各处都被扫干净了,但是园子里还是厚厚一层,掌事宦官正指挥着宫人打扫,太平急匆匆的赶到球场,球员已经在等着她了。 这半年来,太平就算训练的再狠再变态,这些宫女也没人有任何怨言,至少目前留下来的都是能吃苦的人,那些抱怨的、偷懒耍滑的、碎嘴惹事的宫女都被太平给剔除了,剩下来的就算有某些怨言,但也是存于心里。不过这些怨言也在太平这一月中和她们一起同甘共苦的训练吃喝中给消磨的差不多了,圣人最宠爱的公主也累的脱形都没有人任何退缩,她们心中说不诧异感动是不可能的,谁见过高高在上的贵族什么时候真愿意和下人同甘共苦的,何况还是最为尊贵的公主,她们的心气立即平了。 太平说是和她们一起训练,其实并不会负重跑步,考虑到身量没有长足,她可不会随意摧残这个比上辈子弱了太多的身体,但是,至少要训练得比普通男子要强悍些才行,武技这种东西不努力磨练,是不会自动形成的,好在上辈子这种苦也不是没吃过,而且常年战争,她苦日子也过惯了,所以和这群柔弱宫女一起训练简直不算什么了。 照例是二十圈跑步,再是一对一搏斗,若是地方隐蔽,太平早就想让他们训练刀枪了,毕竟刺手空拳搏斗可不算个事儿,但是宫中到处都是眼睛,太平也只能作罢,只得训练宫女们的骑术,直到将大家折腾累了,才最后十人一组组队打了几场马球,都是短筹制,所以临近正午时分,也散场了,早有宦官和宫女送了饭食过来,热烘烘、香喷喷的,自从太平也和大家一起吃时,掌管饭食的女官就把饭食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这没办法,跪着求公主不要同吃被冷冷瞪一眼给瞪回去了,只得改善所有人的饮食。 今儿送饭食的宫女有好几个生面孔,其中好几个小丫头才□岁大,身量柔弱,和太平没法比,其中有一个在抬食物的时候不小心猜到一团雪滑了一跤,撒了汤,而且汤汁好几滴泼到了太平的脸上,虽不甚烫,但太平还是皱了眉毛。 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泪眼汪汪的跪地哭道:“公主饶命!” 一直陪着太平在球场买冻的王公公心中那叫一个气啊,才扭头去看了一会饭食用具,回头就见公主被汤水溅到了,赶紧用丝绢给太平擦了脸上的汤水,见没有红肿,才一返身,对着颤抖着的小宫女骂道:“作死的贱婢,是怎么服侍的,晚间自去领罚吧。” 太平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今儿雪大,许是滑到了,不用罚了。” 王公公一听,立即陪笑道:“听到没有,公主仁善免了你的罚,还不快谢公主,以后做事小心着点。” 小宫女立即磕头道:“谢公主,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公公立即摆摆手,小宫女就退下去了,很快换了衣裳又上来伺候其他球员的饭食,低眉顺眼的,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在太平用完饭后,还抢着过来收拾碗筷,眉眼虽然低垂,年纪也尚小,却显得极为秀丽又乖巧。 太平不由得笑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小宫女伏首道:“奴本是居于掖庭宫,今儿大雪,洒扫的人不够,才选了奴来服侍公主。” 太平轻轻一笑道:“你叫什么?” 小宫女低首道:“奴唤婉儿,婉柔之婉。” 太平道:“你识字?抬起头来说话。” 婉儿立即抬起头来,虽然形容尚小,但眉目如画,是个美人胚子,她仍然不敢正视太平,低声回道:“些许识得几个字。” 太平呵呵一笑,扭头对王公公道:“是个伶俐丫头,把她调到我身边吧宝贝宝贝全文阅读。” 王公公笑着道:“老奴这就去办。” 太平摆摆手道:“也不急着这一会子,以后似这等聪明的丫头多找几个我给我送过来,我有用。” 王公公仔细看了一眼婉儿,这个小宫女的来历她却是知道的,她是前宰相上官仪的亲孙女上官婉儿,因上官仪建议废后无果而伏诛,其家人和人口被抄没,偌大一个家族最后只剩下媳妇郑氏以及刚出生不久的上官婉儿被没入掖庭为奴,说实在,这种罪臣之后,王公公实在不敢放到公主身边,尤其这个上官婉儿一家人还是因为皇后的原因才获罪,若是怀有仇恨之心就不得了了,现在公主竟然还要多找几个聪明伶俐,王公公心中发苦,除非在掖庭那些罪臣之女中寻找,否则普通的小宫女哪里入得了公主的眼,他可是知道的,公主一直在挑合意的宫婢,但每次挑了几十上百人都是满脸郁色,很难看上一个合意的。 王公公现在总算知道了,公主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不但要长的美丽还要聪明伶俐,要求不是一般的高。除非掖庭中,还真是没地方找了,就是这个婉儿,也要回过皇后才能带到公主身边才好,否则,若是皇后不同意,他不被罚下一层皮才怪呢。 太平看了一眼苦成黄连的王公公那张老脸,不可察觉的翘了翘唇角,心情很好的站起身,回宫中去沐浴了,下午她不准备再训练。她不知道的是,随意点名跟随的小宫女,以后竟然爆发出惊人的才华和手腕,助她良多,其智慧堪比妖孽吴沉水,让太平离不了。 到了酉时,冬天日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考生们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交了卷,提着行囊迈着僵硬的腿走出宫门,就算是成年男子也被冻的鼻子通红,很是受了一番苦,那些小娘子就更不用说了,有几个出门的时候是被搀扶着出来的,个个脸色冻的青紫,唇色惨白,看起来受罪受大发了。 太平立即着人送了御寒的暖炉,每人罩了一身毛皮披风,并道一声辛苦,嘱咐她们什么都不要想,回家好好养着,看着各家小娘子在宫人服侍下随着来接的家人离开才返宫。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毫无遮掩,虽然宫婢环侍,但多少考生都看到了她,见她小脸冻的通红站在雪地里,小小年纪却举止颇有威仪,安抚着比她大了五六岁的小娘子们时,无论谁也没有把她当小孩子,有几个脆弱点的小娘子被公主握住手的时候,竟然隐隐掉了几滴泪,但在公主一个瞪眼中立即收了泪,昂首跟着家人回去了。 所有考生都暗暗惊异,不断的和弘文馆的考生打探,公主平时难道也这样平易近人,竟然在大雪中来安抚自己学里的小娘子们?弘文馆的考生哪里又接触过几次公主,都是语焉不详,但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拿着他们打赌的周王李显别说送个暖炉了,竟然没见一丝儿踪影来,对比不要来的太明显! 让考生看花眼的还有就是,各家小娘子也许是考懵了,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带着那碍事的帷帽。虽然圣人有云非礼勿视,但一群长相都不差,甚至有几个极为美丽的小娘子迤逦而出,他们怎么可能还转得开眼珠子。于是出现了一个好笑的现象,平时考完的考生巴不得快点离了这寒冷的宫殿去找个暖和地儿好好暖暖身子,但今天却一个一个不愿意移动脚步,故意看了天看雪,直到所有小娘子们都上车离去,才叹息一声,疾步离开宫门。 有好些个考生甚至都已经决定要回家好好打探一番,自己看中的那个小娘子是哪一家的,可有婚配。时下里可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都是要知书识字,因为她们不但掌管着后院的事,有关诉讼官司都是要出面奔走的,没有一点学识恐怕很难掌好门户,做一个合格的大妇。至于女子的面容,到春日里,多少女子骑马出游都是带着短短的帷帽,风一吹,是什么样貌简直一望即知,虽然老夫子们翘着胡子大叹世风日下,但这可不妨碍少年郎君们在春风中到处游玩并顺便瞧瞧这些美丽风景。所以,在考生面前露了脸又怎样呢?就凭能和男子一争长短,这些女子就值得联姻。 太平可没有想过自己辛辛苦苦拉拢的小娘子们早早就嫁人,只要能通过明经应试,她就会给予她们一个参与政事的机会,她早就瞄准了位置,而且她相信武后一定会同意。 ------------ 26讨封赏 至二月中,礼部已将此次明经应举之人列出呈送李治,在榜单之余还列出了此次凤仪阁女学生通过明经应试的名单,还特特嘱明是秉着公正的态度对待女学生的考卷的,此六名小娘子确实有真才实学,男子多有不如纵情天下,惹火女掌门。当然,这都是男人胜利后一种虚伪的自谦罢了,太平看到这些谀辞很是恼火,才学有就是有,还用得着这样特特夸一夸! 弘文馆此次应试者三十人,但成功通过明经应试的有十五人,而凤仪阁二十人参考,却只有六人通过考试,无论怎么说,弘文馆是赢了,面子是挣得了。太平和李显在放榜之前就已经得知了答案,李显虽然难掩得色,倒是没有得寸进尺的讥笑一番太平,因为太平的黑脸实在瘆人的紧,何况,在告知结果前,李治还悄悄的拉住李显让少说两句,让这点太平,李显当然只得竭力压住自己的得瑟。 太平看着他那一张精彩纷呈的脸,猛的翻了一个白眼,对李治说道:“这不公平。” 李治摇头指着榜单笑道:“各位阅卷官都是满腹文章的才子,不会偏袒任何人。” 太平皱眉道:“我不是指这些。” 武后笑眯眯的插言道:“那是为何?” 太平翘着嘴唇不满道:“弘文馆生举明经可以为官,我们凤仪阁的学生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读书,就算通过明经应试,却只挣了一个才学堪比男子的虚名,辛辛苦苦所为何来?” 武后和李治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着道:“你这是要为她们讨封赏来了。” 李显笑道:“莫非太平希望她们也来当官。” 太平瞪他一眼,“有何不可?” 李显咧嘴大笑道:“女官品级只有后宫女子能封,她们既不入宫,怎么当官?难道你希望父亲准许她们和弘文馆生一样在秘书省当校书郎?” 太平狠狠的白他一眼,道:“有何不可?” 李显捧腹笑道:“从古至今,可从不见女子为官的,哈哈,小娘子和男人们一起为官共事,她们可嫁不出去落。”他还待再笑几句,李治却猛地的干咳一声,李显诧异的看了一眼父亲,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太平,不得了,他那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要争个赢的且从来不哭的妹妹竟然红了眼圈,那憋泪的小模样简直比嚎啕大哭要可怜多了,李显瞬间觉得甚是良心不安,忙道:“太平,是兄长的不是,小娘子都能当官,你别哭,谁敢说女子不能为官,就是和为兄过不去,我去找人打他。”他刚刚还笑了太平,这会子却又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慌慌张张的样子看得帝后二人都是连连摇头无语。 太平背转身擦擦眼角,才委委屈屈的靠着武后,低声道:“既然父亲有中书舍人制诏,母亲当然也可以让女学的学生掌管诏命。” 武后眉头一挑,微微一笑,没有答言而是望向李治。李治正为太平那小摸样揪得慌呢,一直以来那么骄傲的性子却被显打击嘲笑的掉了眼泪,叫他如何不心疼。但心疼是一码事,让女学的学子掌管诏命,即使是皇后身边的诏命,也似乎说不过去。他一犹疑,太平的眼泪一滴两滴的默默滚了下来。李显看的抓耳饶腮很是不自在,频频向父亲递眼色。李治也心疼啊,想想不过就是给皇后制制诏书也没什么,而且皇后总是隔着帘子与门下省的中书舍人一说一写也不是个事,有这些小娘子掌管诏命也不算什么大事,因此,他忙一把将太平抱入怀中,擦去她的眼泪,安抚道:“听你的,这一次就奖赏这六名通过考试的小娘子,为你阿娘掌管诏命,别哭了,乖。” 太平还是掉了几滴泪,才扑倒在李治的怀中,吸着鼻子道:“还是阿耶疼我。”鼻涕眼泪都擦在了李治的身上,堂堂大周皇帝连苦肉计装可怜都用上了,不让你吃点亏怎么对得起这多年难得掉一回的眼泪。 李治看着她哭笑不得,但一件衣服脏了也就脏了,这个小女儿可从来不怎么喜欢撒娇,难得看到一回,李治心里倒觉得暖烘烘的,这几年来,他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头疼越来越严重,眼睛也时好时坏,一个生病的人其实很需要亲人的关爱,太平这种亲昵的举止让他很是乐呵,毕竟几个儿子都大了,相互都不好意思这种亲昵的举动呢[综]渣帅最新章节。 武后看着他们父慈女孝的样子,也是慈爱的笑了笑。其实不用太平提,她也有同样的打算,不过,她自己和李治解释总会麻烦一些,而从太平这种小孩子撒娇式的口吻中提出,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她早已厌倦时时隔着帘子吩咐中书舍人制诏,双方都不便宜,且这些中书舍人颇有一两个甚至敢违逆她的意思,简直不知死活。她现在要的就是听话的棋子,而女学的学生年级既幼,才学也确实有。就比如排在头名的裴永仪,吏部侍郎裴行俭的女儿就是一个聪敏又善文词的好苗子,原宰相现刚刚任命鸡林道大总管率兵出征新罗的刘仁轨之孙女刘凌、及宗室女李扬风等都是才学不错且身份尊贵的小娘子,最重要的是,这些女学生听话好掌控。 武后心情甚好,对太平更加慈爱了,几乎她想做什么,只要不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她都不会拦着,何况这个小女儿虽然看着骄傲好动了些,却也不怎么喜欢出宫,就喜欢把球员当士兵操练,每天在球场摆足了少年将军的谱,看着实在引人发笑。一个女儿家偏偏喜欢舞刀动枪,可你却偏偏没话说,谁叫她在学里几乎是过目成诵,实足是个天才,这样的孩子你再管着她,不让她发挥多余的精力,不捣鼓其他东西闹翻整个皇宫不可。 太平做了这么多动作,因为年幼且演技精湛的缘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父母兄长全都宠着她,不管他们之间有着多少龃龉,对待太平都是真心溺爱,这一点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若是换个普通的身份,估计这辈子她都难以达到现在的成果,虽然就算如此,她还是很唾弃现在的弱小状况。 且说太平撒娇为凤仪阁学生夺取了意外的官职,李治大笔一挥擢六名通过明经应试的小娘子为内书舍人,专为皇后掌制诏书。这一条诏命让所有大臣都为之侧目,这个内书舍人要说是官职吧,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且无品无级,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号,而且皇后的诏命不应该有宫中的女官掌管?但这么个稀里糊涂的诏命却居然没有被封还,给不声不响的通过了,只因为这些女子身后都站在极为重要的家族,就算有两个只是五品官的女儿,但其余四个却人人都有着惊人的背景,何况这种没品级的散官,又处于深宫中实在没必要去争执。 而且,据小道消息称,这次的封官不过是帝后最宠爱的小公主太平不忿输给弘文馆生而执意要求的奖励,不过是皇帝安抚自家女儿的小手段,大家还是要给点面子的。这时候虽说二圣临朝,武后也确实把持朝政,但大事的最终裁决人还是李治,所以皇后的诏命这些大臣直接接触的还是极少,大家也就没有极力反对,只在心里骂一声荒唐!也就完了。 接下来数月过去,确实未曾见过皇后一封诏命发还给门下省,那六个内书舍人听说每日只是念书给皇后听而已,并没做什么越矩的事,所有大臣的心这才缩回了肚子里。而且,接下来圣人大封祖宗,追赠高祖为神尧皇帝,高祖皇后窦氏为太穆神皇后,追赠太宗为文武圣皇帝,长孙皇后为文德圣皇后。几乎把列祖列宗封了个遍,这下就把大臣的目光拉回来了,圣人这又是要闹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圣人打着封祖宗的名义是为了抬高自己呢,封完祖宗,又把自己封为了天皇,武后封为天后,并着礼部制定封封事宜。 自封封泰山一来,所有大臣都知道圣人妄自尊大的心里,就连英明圣武的先皇也不敢去封泰山,现今陛下却早就在九年前就封了。如今在封自己个天皇当当,大臣们侧目了一阵,也没表示什么异议。既然皇帝喜欢给自己戴顶更高的帽子,他们也没兴趣去拦着。 当然,也有一些敏锐的大臣已经从这件事观察到了皇后的野心,授命于天的皇后可不是人人能当的,自十年前圣人患头风以来,目下真正掌朝的是这位皇后,明眼人是清楚的,所以他们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唐感觉,难道皇后自比吕雉,想要更进一步?但这是自古就未有之事,所有大臣想想就摇头否认了,太子虽然多病,但到底是太子,且是皇后亲子,这种事应该不至于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其实武则天真的很有耐心的,从皇后到自封天后过了二十年之久,从掌朝政到封天后也已经有十年,朝廷中中下级官员有大批被笼络,宰相中也提拔了青年官员,真是步步为营啊,接下来就要培植外戚了,武承嗣要出现落 ------------ 27内书舍人制诏吴沉水落水 上元元年太平迈出了小小的一步,虽然六名内书舍人到年底也未能写出一份诏书,但这就已经足够。武后从来就是一个很有忍耐力的人,总是能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所以太平能等,六名内书舍人更能等,差不多一年的学习,她们已经基本能适应这个角色,武后实在给予了她们充足的时间。 所有大臣都快要忘记还存在这么几个小舍人的时候,在上元二年春,他们就不得不重视了,所有制书、发敕无一例外都是由内书舍人制出,直接递给中书舍人,把六名正五品的中书舍人给当了送书的小吏使唤了。他们当然不乐意,有两人甚至对武后直言这样不妥,恕不奉诏。可是,他们不肯,却还是有人肯,中书舍人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何况,自去年年底,圣人的头风之症就越来越严重了,开春以后就没有搭理过政事,凡事都决于皇后一人,太子也一直都是陪衬,沛王贤倒是想插一脚,奈何皇后根本就不给机会。所以中书舍人很快病了五人,每天称病不出,武后不把制诏之事还给他们,他们就打算继续病下去。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妥协,就算不是‘知制诏’也无妨,只是不参加政事堂而已,事情还是不会耽误的,所以政务照样有条不紊的办理下去,一点也不耽误。 何况中书省几位宰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个装病的过两天就好了,前几天还病弱于床,没两天就精神抖擞了,就算只是个普通的风寒也不至于好的这么快,但是没办法,谁也不会跟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很多官员一辈子都止于五品,中书舍人这种天子近臣就更是只能仰望了,那可是半只脚踏进了政事堂,以后极有可能做宰相的。 武后冷眼注视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这些臣子会妥协,在她的眼中,这些人早该妥协老实认命的。不过,她也不是那等不给面子的人,既然都回来了,大部分政事还是会交予他们去做,每日百官奏本不知凡几,每本都要批复,武后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这些小娘子顶多也就是动动笔杆子,却没人有那个实力动脑子,就算吴沉碧能发表一些意见,但她在太平的叮嘱下,以及一年的相处中知道,这位皇后可是一个多疑的性子,她还是选择韬光养晦比较好,所以如不是皇后问起,吴沉碧一般都不多言纵情天下,惹火女掌门全文阅读。 武后只得将一些不甚重要的奏本又丢回给中书舍人,中书省算是又恢复了之前的稳定状态,那些宰相们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其实早也就能够想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种局面,因为皇后和大臣都是谁也离不开谁,为了几个小小的内书舍人去争执,完全没有必要啊。一些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能懂什么啊,也就字写的漂亮些罢了,他们是一点都不担心。 就算要担心,他们也要有那个精力啊,因为接下来很快就出了大事。三月初,天气反常的冷了几天,仿佛退回了早春时节,就算普通人也受不了,很多人得了风寒,常年病体的圣人就更甚了,血气虚弱头时风寒来袭,让李治头晕心烦、畏冷怕热,病的起不了床。这本也没什么,圣人每年到春天就无法忍受湿润寒冷的天气,总是一个月要休息半个月。但这一次,病气来势汹汹,李治无法,只得在小朝会上提出让皇后摄政的提议。 臣子们傻眼了,一个个力劝皇上收回成命,中户侍郎郝处俊说的尤为直白,皇后只能主内政,这是天道,如果临朝那就是乱政,必然引起天下人侧目,何况这天下是高祖、太宗的天下,不是陛下一个人的天下,就算要传政也应该传给太子等语,李治哪里还能反驳,只得作罢,这还只是在宰相面前提一提,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对,他也只好继续养病苦撑着。 所有宰相都不支持武后摄政,这本来让她很愤怒,她也确实愤怒,但自从许敬宗告老以后,在这些宰相中确实很难插下手。所以,武后的憋屈可想而知,当天晚上包括太平都不太敢近她三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尽管皇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但是气场实在吓人。 太平早已在吴沉碧那里得知了前朝的情况,知道武后是气狠了,当天她连马球都不打了,表现的极为老实安分,在这种时候还是低调点为好,李显和李旦更是趋吉避凶的晃悠到门口就回去了,李贤根本就没来,太子今年起身体也更不好,早就称病不出,所以一个晚上大家都过的及其憋闷。 然而第二天早上,武后竟然又笑的极为灿烂,仿佛昨天没有发生任何让她憋气的事情一样。太平想来想去,也没有法子去辩驳这些谏言,因此,一上午都深思不属,只等吴沉碧下朝就拽着她问发生了何事。 吴沉碧甩袖一叹道:“高,实在是高啊!” 太平怒瞪她一眼,道:“少卖关子!” 吴沉碧咳嗽一声道:“既然直的不行,皇后就选择了曲线救国,今天发诏书要召集文人学士修书。” 太平深思一会,了然道:“这个法子确实高明,这些根基浅野心大的文人一旦得到参与政事的机会,一定会站在皇后一边为她保驾护航,而且凭着一介微寒的士子也能从威风八面的宰相那里分权,这简直比赐他们黄金千两还要让他们兴奋,不把身心都卖了才怪呢!” 吴沉碧叹息一声道:“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能碰到如此精于权谋的女人,陛下啊,想要从皇后手里夺位子,恐怕会极为艰难,她是我遇见过最为恐怖的敌人。” 太平冷哼一声没有答言,其实她自己也早已察觉,以后若是与武后为敌,恐怕会是一场殊死斗争,不过,现在说这些实在还很早,且先慢慢积蓄力量要紧。 两个人沉默的走到了宫门口,吴沉碧还没登上马车,就见一家仆驾着马狂奔而来,口中喊道:“小娘子她掉水里了,眼见着救不活了。” 吴沉碧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因为这个仆从是她家的,她如何不认得,而吴家的小娘子不正是吴沉水么,想到那个很怯懦喜欢依赖她的妹妹居然要离她而去,她心中不由得一痛,将那仆从拽下马,翻身上马奔骑而去。 太平也忙命人叫上御医,跨马追了过去,她当然也知道,吴沉碧和这个小妹已经处出感情来了,若是真出了事,吴沉碧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个家伙发起狂来谁也挡不住,又最是重情之人[综]渣帅。 等太平赶到吴将军府里,还没靠近院子就听到大声的吵嚷,急步入内,见园子里的池塘边,吴沉碧搂着个人,一张脸青得快要爆开,阴狠的瞪着一个贵妇人。 那贵妇人竟是吴将军的夫人,她此时脸色也吓白了,却壮着胆子挺胸道:“你瞪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推她下的池子。不要以为你做了那什么无品无级的内书舍人就有什么了不起,贱人生的贱婢,若不是我夫君捡了你一命,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 吴沉碧抱起妹妹,猛的就朝贵妇人蹬了一脚,把她‘啪’的一声踹入了水中,冷冷的说道:“她是怎么死的,你也怎么死,我的人你也敢惹,简直就是活腻了。不但你要死,你们这些仆从一个个都活不了,所有看着沉水掉入水中见死不救的人都得死。”她的话极为阴狠,那些想着去救自家主母的仆从都立即僵硬了身体,战栗着身子求饶道:“大娘子饶命啊,是夫人不让我们救人,否则,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了大娘子您啊。” 那吴夫人掉在水中,一身笨重的大衣裳没解开,沉沉呼呼的喝了好几口水,尖叫的喊救命,可是仆从却在吴沉碧阴狠的目光中动也不敢动,将军对大娘子言听计从,府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算是将军夫人也没这么得脸呢,可是若看着夫人在眼前淹死,他们就真的活不了了,所有仆从都扑到在地苦苦哀求。 太平站着没有动,任由吴沉碧闹下去,在她眼里,那个将军夫人的命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御医这会子也被架了过来,太平只得走过去对吴沉碧道:“让御医看看沉水。” 吴沉碧红着眼眶看了一眼手里抱着的苍白人儿,颤声道:“已经咽气了,神仙也救不活。”不过还是放下来带着一丝希冀让御医给瞧瞧,只可惜御医检查过后沉重的摇了摇头,那就是没救了。 太平不由得叹息一声,她以前总说要把吴沉水丢水里浸一浸,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她竟然真的给水淹死了。 将军夫人在水中仍然在扑腾,不过已经渐渐力弱,估计再蹬几下也就完了。太平还和吴沉碧瞧都没有瞧一眼,在她们眼中,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哪知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一声断喝,“发生什么事?”竟然是吴将军回府了,原来早有仆也给他递了消息,他一进门就看见太平,连忙行礼,抬眼便见自家娘子在水中扑腾挣扎着翻白眼,眼看着很危险,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立即跳进水中去扑救。 太平凉凉的说道:“这等毒妇,死就死了,吴将军还是歇口气吧。” 吴将军刚搂住他娘子的手不由一顿,但到底还是没有把她丢回水里,而是游到了岸边。一众仆从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的服侍,那将军夫人到底命硬,吐了几口水后竟然还有力气哭,看来没什么性命危险了。 这边吴沉碧抱起吴沉水的尸体,刚走一步,却忽然猛的停下来,不可思议的附耳细听,太平一见,瞪了一眼在吵嚷的仆从,冰冷的视线一扫,所有人立即安静了下来。 “嗯……”一声微弱的呻.吟自刚刚宣告死亡的吴沉水口中响起,所有人像见了鬼一样望了过去,好几个仆从甚至吓得后退好几步,该不会是诈尸吧。 只有吴沉碧脸色稍霁,轻柔的把吴沉水放在柔软的褥子上,伸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果有微弱的气息,她不由的惊喜的对御医道:“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有救了。” 御医惊诧莫名的去把了把脉,好半响才发了声,“老夫行医多年,似这等奇事还是头一次见到,小娘子福大命大,性命已是无碍了。” 太平也凑过去,摸了摸吴沉水的颈子,果然摸到了微弱的脉搏,不由得啧啧称奇。 ------------ 28吴沉水穿来 吴沉水是活过来了,但是却好似变成了哑巴,十数天过去,就是不开口说话。给药喝药,给吃她就吃,双眼看起来也蛮灵活的,但就是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幽怨味道。吴沉碧就纳闷了,这小眼神看起来也不像变傻了,莫非是心灵受了创伤,被吓得狠了? 吴沉碧愁啊,央着太平又招来御医细细问诊了一番,检查的结果就是吴沉水的身体上没有问题,至于为什么不说话,御医也没辙,只说让好好养着,也许过几个月就好了。 说了等于没说,既然御医都没法子,其他大夫找了也没用了,而且吴沉碧也知道这是心病,只能徐徐开解才能见效了。因此,等一干人等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君臣二人后,她才叹口气道:“陛下,我真想自戕,天天跟一帮软绵绵的娘们在后院玩那些阴私把戏,实在憋屈厌恶,莫若偷偷女扮男装去西北立军功,不是有什么木兰从军吗?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比这个木兰将军要强点。” 太平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装可怜撒娇耍赖就心里舒坦?西北总是要去的,那般蛮子无论在那个世界都等着朕去狠揍一顿!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把这个内书舍人的位置给坐稳了,要知道这都是我掐青了大腿挤出眼泪求来的福祉,吴沉碧吴大将军,你若是给办砸了,信不信我明天就给你找个人嫁了[武则天]女皇之路。” 吴沉碧连忙跳起来道:“别,千万别,前段日子,下面那个……见红,我就想一头碰死一了百了,若是让我嫁人生子,陛下,也不用你逼,我直接抹脖子死了干净。” 说到这个女人每月一次的见红,太平脸色也是一沉,她今年也已经十岁了,看样子过不了几年也会遇到这种倒霉催的尴尬事,太平忽然也很想抹脖子死了算了。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无限哀怨。 这时,床上一直躺着的吴沉水忽然掀被坐起身来,冷脸上忽然一笑,默然走到桌边,拿起绢布细细的擦了又擦瓷白的茶盏,然后慢悠悠的倒上一杯,喝上一口,脸上的笑容就倏忽不见了,在太平和吴沉碧的莫名神色中,凉凉的开口道:“吴沉碧,我的好姐姐,你果真没有好好学,做出这等劣茶简直就是毒药,亏得我还把茶经给你抄录了一份!唉,有些人无论如何装逼都还是个粗人,要她懂得风雅实在是太过难为人了,你不能要求一头猪知道什么才是礼仪。” 太平和吴沉碧都是张口目瞪口呆状,因为这种全神贯注擦杯子的神态,阴沉沉的口气,还有恶毒的话语,实在就是活脱脱一个毒嘴宰相吴沉水啊!房间里死寂般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吴沉水张口继续喷毒药前,太平和吴沉碧立即喊道:“吴沉水,你居然也来了。” 吴沉水轻蔑的一笑,道:“我倒是想装死,就是吃不惯这种劣茶,才逼不得已爬起来,好歹让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认识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茶艺。哼,指望一个啃着窝窝头也无所谓的皇帝,还有一个粗鄙的武娘懂得什么才是食不厌精,那简直就是笑话。” 太平抹了一把脸,好歹两世为人了,她还是忍不住想一脚踹过去,这货的嘴实在是太毒了,不过忍了忍还是算了,好歹君臣初相见,给点面子吧。何况也不是不知道吴沉水是什么德行,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必然要把人给活气死,尤其是在她不高兴的时候,身边的人一准遭殃。 吴沉碧却已经一脚踢了过去,可是看看吴沉水那娇弱的身子,临了临了只是轻轻的落下,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知道你心里不爽,但也没法子,你好歹一来就遇到了我们,陛下和我可是从娘肚子落胎下来就被丢到这个世界,比你惨了不止一辈。” 吴沉水冷哼一声,想想这两位似乎比自己更苦楚,从一个小小孩童再长大一次,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难受,这么一对比,她果然舒坦了些,神态稍霁,整理了一番仪容,恭谨的向太平行了君臣大礼,三人这才坐下来详谈。 太平说了说这几年来做出的成绩,吴沉水很是敬佩的说了声,难为陛下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出来,不过上辈子陛下的脸皮也厚如城墙,这也不难想到。太平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再也坐不住,猛的就踢了过去,被吴沉水给轻轻跳起让开来了,她还笑眯眯的说道:“陛下上辈子强娶王夫的时候,自己不也承认脸皮厚似城墙吗?这可不是我随意说的,你那会子已是皇帝,出口即是圣旨,臣也无法违背旨意不是。” 太平一口气堵在胸口,指着她连连道:“就你这张毒嘴,我上辈子没把你杀了,实在是你运气太好。” 吴沉水满不在乎的说道:“若陛下是那等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的无情帝王,臣自然不敢这样掏心窝子说话,陛下,这才是真正的君臣相得啊,古之贤君谁能比的过您宽容大度,也只有您能容得下臣。” 太平笑叱道:“你那等毒辣的心窝子话还是不要对朕说起了。”这两句马屁拍得她很是舒服,试问谁人不喜谀辞! 吴沉水和吴沉碧暗暗对视一眼,都是猛的翻了个白眼,陛下果然总喜欢自比圣贤,明明做起事情来很不要脸毫无节操可言。她们的这种目光自然瞒不过太平,她笑着叱道:“你俩个是不是想见识见识朕的帝威,还不把揶揄的视线给朕收起来。我上辈子真是识人不准,怎么就看上了你俩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货色。” 三个人说说笑笑,将事情细细谋划了一番,有了吴沉水,太平但觉身上担子一轻,居然多喝了几杯,便有些微醉身处末世全文阅读。三个人也都是很奇怪,闭口不提从前之事,就算提起也是各人的糗事诙谐搞笑之事,太平从不肯提起秦子都一个字眼,吴沉碧和吴沉水也没说,说实在的,她们是有些责怪秦子都的,上辈子陛下可曾对其他郎君有过好颜色,唯独对他体贴入微,甚至允许他参与朝政,可是秦子都却从不肯对陛下稍微假以辞色,常年都是冷冰冰的一张死人脸,仿佛跟着陛下剥夺了他的命似的,虽然他嫁给陛下前确实从和人有过情意,但那怎么也比不上十几年的感情吧,哼,到最后醒悟了又怎样,陛下一点也不知情,还带着遗憾离去,她们这些心腹臣子哪个心里舒坦来着,因此,她们都不肯对太平严明秦子都的情意,而且希望陛下这辈子能完全忘记这个人,好好的找个知冷知热的郎君过过舒坦日子。 太平对秦子都是有些绝望,但要说忘记,却也不太可能,她是一个执拗的人,若不然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对秦子都好,虽然这几年也并不是常常想起他,感情上受的那点子伤也似乎痊愈了,只偶尔伤春悲秋的时候有丝丝隐痛罢了。她倒是想问,但却无法问出口,话到嘴边,心中便闷的难受,只好放到一边不想。爱情也许是世上最让人甜蜜也最让人痛苦最让人惆怅最伤人至深的一种感情,太平虽然是一个帝王,但她到底是一个正常人,她也一样的会被情网给织起来,只是她用占有来隐匿了深情罢了。 太平出吴将军府的时候,日头快要落下,眼看就快要宵禁了,太平醉意熏熏的还要骑马,遇到老部下她确实很高兴,但却也伤感,这种时候她居然又想起来秦子都,又是伤感又是来气的,坐马车会憋出病来,因此不管王公公是如何憋着一包泪祈求,太平还是骑着马小跑着,侍从们几乎没被她那迷乱的神色给吓坏,战战兢兢的跟着,只等出现一点不好的苗头,当肉垫的当肉垫,拉马缰的拉马缰,绝不出纰漏。 太平虽然摇摇晃晃,却安安稳稳的到了宫门前,却见薛绍正从下宫门,满面愁容的样子,太平这才想起,今天是约好了一起打马球的。太平现在急于忘记那个不该想起的人,遇上薛绍不由眼睛一亮,跳下马来,抓住一脸惊讶的薛绍就笑道:“晌午有急事忘了与你有约,实在对不住,我并不是故意的。” 薛绍红着一张俊脸,笑道:“谁没个急事呢,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太平笑着道:“去见了几个朋友,刚刚遇到你才想起还要打马球,真是该死,必须得罚我和你喝一杯赔罪才是。”说着不由分说就拉起薛绍就走。 薛绍看了看天色,为难道:“太阳一落山就要宵禁,宫门也会落锁,还是改天吧,明日晌午我来宫里接你。” 太平冷着脸道:“我今天非喝不可,你也非得陪着我不可,你若是不陪,我就随便到路面抓个人陪我喝酒。” 薛绍无法,其实他心中也是乐意和太平一起喝酒的,再说了,帝后最宠爱的公主就算宵禁了也还是可以驾车回宫的,因此,他笑着对太平道:“依你就是,不过你也得先派人回宫知会一声才是。” 太平立即点头一笑,吩咐王公公叫个小宦官回宫禀报,管也不管王公公直接要哭出来的苦瓜脸,拉着薛绍上了马车,就往里坊赶,薛绍问太平要去那里喝酒,太平回道要去平康坊,这下薛绍脸色立即通红了,赶紧拉着她的手苦笑道:“若是让二位圣人知道我带你去那等地方,我非死不可。”平康坊是□所居的地方,若是带着公主去那种地方,薛绍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自然死都不敢。太平也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最后才勉强同意去平康们北面的崇仁坊,那里也是京中最为繁华贵气的地方,宗室和高官都喜欢选择住在崇仁坊,薛绍家也在这里,自然熟门熟路。 太平进坊们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之间崇仁坊内灯火喧闹,往来之人不绝,虽有宵禁,但却只是外面的主干道不得行走,坊内人大可通宵达旦玩个高兴。 太平选了一家颇为贵气的酒肆登门就进去,似她这等小娘子并不好在这个时候毫无遮掩的进酒肆,所以她一进门就引来众人侧目,好在酒肆的老板却认得薛绍,赶紧安排了二楼雅间,摆了屏风,隔开了众人的目光,毕竟是伺候惯了贵人的,果然菜色极为丰富,有好些是太平在宫中未吃过的,酒也微甜,并不能醉人,薛绍果然不敢让她真喝多了。 ------------ 29李弘之死 太平本来就有心事,所以只是不停的喝酒,却很少动筷子,不一会儿就憋了尿,因此只得弃了酒盏,摇摇晃晃的在王公公的搀扶下往后院去方便。 此时月上柳梢头,天气也微暖,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太平的心情却还是很抑郁,方便完了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这个栗子园倒也有些意思,园林景色都不错,假山掩映,花木都长的很是精神,清风中有着徐徐花香。 太平坐在假山旁的石头上,挥退了王公公,只想着安静一会儿。她一个小小人儿呆在阴暗的角落里,满脸的凄苦神色,王公公看得心里一抓一抓的疼,下午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晚间就变成这样了。王公公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但他却从来没有猜中过公主的心思,从始至终就没有过,所以他也只好苦着脸远远的陪着。 这时候人们大都在前院喝酒热闹,园子里根本没人,在这种静谧中,从假山中却传出来男人轻轻的喘息声,以及女人低沉的呻.吟,只有在那种时候女人才会发出这种充满情.欲的声音,王公公一听就黑了脸,太平倒是无可无不可,反而抿着嘴角笑了,还没到深夜,偷情的人就这么忍不住了吗?真正是猴急的厉害! 被这种事情已搅和,太平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非但不跟王公公走,还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听免费春宫听的很开心。其实,她也对这个世界男女之间那点事挺感兴趣的,还和吴沉碧买了春宫图仔细研究过,幸好男人那话/儿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姿势上总是男人把女人当玩物那种,特别侮辱人。两人看了都很气愤,再一打听女人做这档子事很难得到什么快乐,还有可能会怀孕生子,两个人的脸色就愈加的黑了。 春宫图太平见过,但是活春宫她却是没见过的,因此,借着月光,趴在缝隙里望着假山后的一对男女,看的那是津津有味。王公公简直想要嚎啕大哭了,好好儿的公主被这没脸没皮的野合男女给带坏了,他明明焦急的不行,可却又不敢去拉太平,只因为公主从不喜欢违逆她意思的人,所有服侍的人一旦自作主张,第二天就会被太平给贬到园子里洒扫,毫无情面可言,就算王公公自认还有两分颜面也丝毫不敢托大,只能焦急的在心里咒骂那不要脸的狗男女罢了绑架太子的女人:爷,人家错了。 这个男人有点弱啊,就像上辈子那些小郎君,反而那个女人如蛇一样缠着不停的扭动摇摆。两个人是坐着的,动作幅度不大,从太平的角度,只看到那女的不停的抖动双ru极尽挑逗之能事,而男人则紧紧的掐着她小腰摇摆,两个人都处于紧要关头,根本就顾不得四周。 太平瞧着瞧着就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点眼熟,等西边二楼的房间点了灯,恰好映射在那女人脸上时,太平震惊的差点惊呼出声,这不是显的正妃赵氏吗?高祖第十九女常乐公主的女儿,去年才嫁给显为正妃。因为武后和其母常乐公主似乎不和,所以在家宴上武后都不喜显带上赵氏一起,太平见得也就少了,但至少还是认识的,赵氏长的挺美,眉间的那颗痣让她宛如仙子似的,实在让她太平记忆深刻。 就是赵氏没有错,太平在灯灭前很笃定这一点,但是那个男人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显,因为显要健壮些,而这个却显得比较瘦削,但这个男人也给太平极为熟悉的感觉,不过在未确定之前太平还是不想去承认这心中的答案。 赵氏和那男人终于渐渐达到极乐,在一阵掩饰不住的闷声呻.吟中赵氏紧紧的将那男人的抱在丰满的胸/乳间,不停的喘息着停了下来,良久,两个人才放开,悉悉索索的穿起了衣服。 太平赶紧拉着王公公蹲身下来,躲在阴暗处。只听赵氏轻轻的笑道:“看不出你这瘦削的身子到比显还要强些。”男人没有回答她,穿好衣服就走,他一回头,就连王公公都吓的捂紧了嘴,那竟然是太子弘。太平倒是有些心理准备,但是真看到这种明显乱伦的情况,也止不住的心跳个不住,这种事都有,也难怪武后能成为皇后,皇室中这种事简直糜烂成了一团,儿子取父亲的女人,兄长和弟媳偷情也不算什么了。 弘的神色中完全没有对着太子妃裴氏的温柔,冷漠的抿着嘴,仿佛根本就不乐意偷情似的。那赵氏有些不满道:“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给我摆什么脸子,但凡你硬气些,去年你娶的就是我,而不是清河裴氏。” 弘的脸色一沉,返身轻轻的揽着赵氏说道:“我们这样偷偷摸摸见面,迟早会生出事端。” 赵氏哭着道:“你是打算抛弃我了,听说你和太子妃举案齐眉、温柔缱眷,简直羡煞旁边,怕是被她迷了心眼子了去,忘了我这个旧人。” 弘叹息一声,轻柔的安抚道:“没这回事,那都是做给人看的,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 两个人又讲了好些情话才依依不舍的各自走开,太平和王公公在阴影里躲了很久,直到四处寂静无声,才猫着腰走出来,走到廊下才大模大样的摆正姿态,两个人的神态都极不自然,这么天大一个秘密被撞见,王公公真想去撞墙,太平也是心惊肉跳,不过这事和她也没什么相关,她打算出了这个园子就忘了,不但如此,她还叮嘱王公公不要泄露半点,因为太平实在不想弘太早被拉下太子位,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 太平毕竟两世为人,经历了这种事,返回的时候看到薛绍也没有表露半点不妥,薛绍也不问她为何去了那么久,两个人再吃了几盏酒,太平接着发酒晕直接倒在了薛绍的怀中,吃了好写豆腐,闹得薛绍的脸色通红,王公公在一旁看着又想哭死算了,这要是被皇后看到了,他这个总管就坐到头了。 好在太平吃了一番豆腐,心情就爽快了,不再耽搁立即驾着马车回了宫。果然一回去就被武后狠狠的提过去教训了一通,不过太平实在喝的有些晕,迷迷糊糊的站在那里都差点打盹,李治在暖榻上看着很是过意不去,劝道:“她才多大,喜欢出去尝个新鲜也是有的,何况薛六郎也是个好性儿的,有他在,太平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你看她站着都能睡,必是极累,赶紧放她去沐浴休息吧。” 武后睨了他一眼,道:“你再惯着,她明儿就敢上房揭瓦。”李治只是笑笑,道:“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多疼疼怎么算是惯,太平这孩子我看一直都很好。”武后被他这话给气笑,摇头道:“你就惯吧,我是不管了。”又见太平实在是犯了困,也不再多说,挥手让王公公搀着太平回了宫莲上河最新章节。 过了几日,帝后忽然要巡幸洛阳,其实每年三四月差不多都会从长安到洛阳,因为洛阳的牡丹花期已至,正是一年中繁花似锦的时候。太平一点也不想跟着去,往年都不容许她说一个不字,但今年太平就那么一提,武后竟然就答应她留在长安,太平很是诧异了那么一下,就欣然接受了。 武后既去了洛阳,吴沉碧当然也跟着去了,太平便把吴沉水接到了宫中,吴沉水毕竟对这个世界不太熟悉,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但这家伙实在厉害,没几天就和宫女们姐姐妹妹的叫起来,要说,吴沉水本是个阴沉的性子,但却很装,而且装什么人像什么人,只要她肯去接近一个人,没有她搞不定的。 因此,没几日,吴沉水就不经意的对太平说道:“周王显是不是很不得帝后的欢心?” 太平诧异道:“怎么会?他虽然喜欢贪玩些,但性子憨直,很得两位圣人的欢心。” 吴沉水纳闷道:“那他的正妃赵氏怎么被关在内侍省,听说每天只给生食。” “你说什么?”太平猛的的站起来惊声道,“赵氏被关起来了,是谁下的令,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吴沉水笑眯眯的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太平焦急的来回走了几步,唤了王公公进来,冷冷的问道:“是不是你告的密?” 王公公茫然道:“高什么密?冤枉哪,奴婢只忠于公主一人,哪曾向什么人告密。” 太平走过去,轻轻的说道:“那赵氏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王公公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她得罪了皇后,才……才被关在内侍省,并不是……那天的事,奴婢一个字也没透露给任何人,如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 太平冷冷的瞪着他,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我自有法子去查,到时候看我是不是冤枉你。” 王公公抹着泪,膝步向前,伏在太平脚下哀哀道:“公主,赵氏这事,其实……其实皇后早有察觉!” 太平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皇后已经察觉?你几时知道的,从哪里得知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天你就去刷马桶吧。” 王公公心中一抖,苍白着脸道:“我有个内兄是皇后宫中霍大总管跟前的得意人儿,他曾跟梢过赵氏,有一次同我喝酒不小心透露了半句。” 太平轻轻的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你下去吧,以后这种事要早点告知我,否则,一个不称职的总管我可不会要。” 王公公满脸是泪的磕头道:“奴婢以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平摆摆手,道:“去打听打听,那赵氏如今怎样了?” 王公公松了一口气,忙领命去办,过了一盏茶功夫就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惨白着脸回道:“那赵氏……她,她竟然已饿死多时了。” 太平惊讶道:“不是有送生食吗?怎么会饿死。” 王公公支支吾吾道:“那些生食都很脏,恐怕……王妃不肯用。” 太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她终于知道武后为什么同意她留在长安了,只怕这次李弘凶多吉少。果然二十余日后,便从洛阳传来太子弘与合璧宫暴毙的事。太平不由得心中好一阵难受,其实弘这个身体如果好好的养着,不至于会死的这么快,武后竟然这样迫不及待了吗?弘的死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李贤健康聪敏,弘一旦身死,必然是他封为太子,那就更不好对付了。 ------------ 30李贤封太子太平左右逢源 太子弘死了才一个多月,六月初,宰相们就请立李贤为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他们这些大臣眼中,国也不可一日无储君,否则就会天下大乱。太子僚属大都是宰相兼任,弘的尸骨未寒,宰相们就义无反顾给自己找了另一个辅佐的对象,在权力场上从来就毫无情义可言,人走茶凉那是极为自然的事。 让宰相们这么着急也是有原因的,圣人已是病体难支,朝政都倚重皇后,三月份还曾提议要皇后摄政。而武后也确实野心勃勃,诏入禁中那些根基浅的文人学士已渐渐显露峥嵘,宰相们渐渐发现,重要的政事决议已开始有这批北门学士的身影。皇后处理政事基本不需要询问他们这些臣子,非但如此,还极度排挤他们参政议政。这是赤/裸/裸的分权,宰相们无论如何也不肯坐视被排挤出全力中心,因此,他们急切的需要拥护下一任主人来扳倒武后积蓄的政治力量,而这个人选,恰好是这位少而聪敏精力充沛的雍王李贤。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李贤被立为太子都合情合理,虽然略嫌仓促了些,但李治也没有反对,他如今一个月有半个月下不了床,政事已难以关注,但是对皇位还是极为恋栈,因此,对他最有利的情况就是让皇后和太子的势力旗鼓相当,他才能稳坐钓鱼台。 李贤在宰相们的期待中欣然的登上太子位,自是得意非凡。诚然,若说李治的儿子中还有一个拿的出手的话,那就非李贤莫属,文也来得,武也来得,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处理政事只要历经一次就能举一反三,无论怎么看,都是明君的料,在宰相们的眼中,就像彷如看到第二个太宗,政治前途简直一片光明。 李贤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初临太子位就意气风发,政事处理的有板有眼井井有条不说,还召集了一大批学士,为《后汉书》做注,这种培养羽翼的方法就和武后召集北门学士修书几乎一模一样,而不久,他又获得了监国的机会,自是更加勤勉,表现上佳,赢得朝野一致称赞。 这一切,其实和太平都没有太大关系,作为一个公主,别说参与朝政,她连去接近朝政的机会都没有,不管武后的绵里藏针,李贤的意气进取,都和她没任何关系。身份既然尴尬了,积蓄力量只能走弯路,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李治就算再宠她,也不会封她一个太女当当。就算封了她,她现在也未必想站到那个烫手的位置上去,原因很简单,武后的力量已成气候,短暂的太子位不太可能打倒她,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沧桑正道全文阅读。 皇家无亲情!就连仍然有些懵懂的李显和李旦也觉察出了宫中的紧张气氛,但有一点风声,他们便龟缩在府中借口游乐不入宫,很有眼色的选择了逃避。太平当然更加不愿意参与到这场争斗中去,一门心思的催着吴沉水制作火药,时而找个借口带着一百娘子军去终南山以打猎为由进行野外训练。也许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对手,武后确实也无暇他顾,太平出宫便是经常的事了。 这两年,长安城中女学兴起,以城东的枫落书院和城西的注云书院最为有名,太平时时带着吴沉水去晃悠,一个月只有半个月呆在凤仪阁,其余多半是在这两个书院中。枫落书院多是五品以下官员之女就读,而注云书院则大都是普通士绅之女和平头百姓之女就读。 这些女子何曾能真正接触皇室成员,即使远远的看一眼也是僭越。没想到现在却能和最为尊贵的太平公主同堂读书,不但如此,公主平易近人,最是好结交,喜的这些女子每天废寝忘食的背诵五经正义,只盼着能在公主面前露一脸,得个眼缘,如果能得到公主青眼,还可进入公主的宴会中,那简直就能乐晕过去。 城东北达官贵人居住的崇仁坊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其中六月新开的酒肆木兰阁更是非进士和三品以上大官及勋贵之家不可入,而公主的宴会,常常就指定了木兰阁,每半个月一次,两院聪敏好学的佼佼者皆能获得一张兰香请柬,进入这长安城中最为奢华的宴会。 凡是能进入宴会的小娘子都身价倍增,不说在家地位水涨船高,提亲的也差点踩破门槛,尤其是那些平头百姓家的小娘子骤然之间被人如此追捧,有点适应不过来的同时也很是飘飘欲仙。 临近年底的时候,太平又放话说,大唐所有女学学业前十者皆可邀请入木兰阁饮宴。即使这两年女学兴盛,但大唐加起来也不过十所,其中南方竟也有四所,益州、荆州各一所,扬州两所,北边除了长安两所和洛阳两所外,就是山西太原一所,及山东的文芷书院了,这个文芷书院多是山东望族之家的女子进学,固然接到太平的请柬也没人肯响应,即使有想来的小娘子也被家族勒令不许出门。 因此,到了十二月十二,除了文芷书院外,其余各书院的学子几乎已全部来齐,一路所费都在太平送请柬的时候已经给出,所以即使家里贫穷也不妨碍她上京赴宴。为了安顿这些小娘子,太平还就近在崇文坊中买了一个占地十亩的大宅子,这在崇文坊中可是只有宰相才能住得起的,不是说富商买不起,而是没资格在崇文坊买,这是身份上的高差之别,无论多少金子都买不到的。好在,太平身份尊贵,而是有的是钱,所以要买下这宅子也不难。 自从烟花造出来后,如今朝野庆祝会燃放烟花,逢年过节的,富户之家也都会燃放烟花,满城烟花澹荡,盛况空前,节日气氛更浓,太平也赚了个满盆满钵。 自吴沉水来以后,研制出精贵的茶叶,和原来太平和吴沉碧的一比较,真是天上地下,就连太平也觉得她此前捣鼓出来的茶只能去喂牲口。可想而知,这种茶又卖成了天价,若不是武后经常拿这种茶叶赏人,太平赚得就更多了,可是谁叫她只占了五成利,而且运作茶坊的也不是她的人,所以只得捏着鼻子忍着。 再有就是这个木兰阁,虽然这种高高在上的经营方式实在有些欠揍,但吴沉水在赚钱一事上历来就没人比得上,太平和吴沉碧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指头,吴沉水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商人,经过一番运作,这挑剔的选客章程还有堪比天价的席面,竟反而让勋贵子弟极力追捧,长安城中都已能进入木兰阁为荣,勋贵子弟巴结不上,就去巴结那些寒酸的进士学子,一时间让酸腐进士门庭若市,只要他们肯点头带人进去,就是十两金子的报酬,不过这些进士也挺要面子,这时候考个进士科真不容易,若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给耽误了名声,不但会被耻笑对以后混迹官场也是一大阻碍,因此也是想尽了法子既揽些钱财又不伤清白名声,也要了老命了。 总而言之,木兰阁是勋贵子弟首选的销金窟,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太平的钱财日益丰盈,但多半还是投入到了火药研制中,有了吴沉水这个妖孽般的记性,火药研制也向前迈了一大步,在年底终于造出一把看起来不错的火枪,但是一拉线绳就炸膛了,而且烟雾蒙蒙,用来打仗那真是够呛,就是用来打猎也会被嫌弃,所以离正式研制出来,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不过毕竟还是进步了不是,只要投入金钱和时间,未来还是有着光明的前景的摄政王妃最新章节。 全国各地百来名颇有才学的小娘子齐聚一堂,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在长安城中闹开了,自然也引起了宫中的注意。太平刚刚安顿好小娘子们的住处,一回宫就被提到了紫宸殿,可是刚过去,却又被告知二位圣人都去了含凉殿。 太平并不着急,大不了被骂一通,又不会少块肉,何况有李治护着,太平是一点也不担心武后会惩罚她,何况,这半年李贤蹦跶的实在厉害,太平觉得自己这点子事完全不算什么,武后就算生气也有限。因此,她反而坐下来和几位内书舍人说说话,拉拉家常。 六个内书舍人,有五个看到太平都很高兴,唯有刘仁轨的孙女刘凌脸上淡淡的,在凤仪阁时,吴沉碧就没少拉拢这位小娘子,因为她的祖父实在是个能人,能文能武,尤其是统兵有方,就是她这个前大将军也很佩服的。然而,这位刘凌小娘子却总是淡淡的,根本就不搭理她,这几年加起来,两个人也没能说上十句话,更别说一起打猎喝酒了。就连太平的面子,刘凌也不卖,对待太平,礼节上恭敬,亲近之意却一点也无。而且,此女在凤仪阁中也是清高自诩,只同几个三品大员的女儿有过些许交情,其余人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包括宗室贵女,她也不假以颜色,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人缘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说吴沉碧看着不爽,就连太平也被这种态度给弄的只能眼不见为净,而且她可不想辛辛苦苦筹码反为他人作嫁衣裳,只盼着这位年过十六的刘七娘能早点嫁出去,她好再弄个亲信过来填补空位。但是这刘七娘却迟迟没有嫁人,非但她不急,她的家族似乎也不急。这不得不让太平纳闷,再一打听这位才貌双全的刘七娘居然还没有订亲,她就更要纳闷了,按道理像她这般大的小娘子就算没嫁人,但一定是订了亲的。今年二月大破新罗的刘仁轨可是一个人老成精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不顾及孙女的名声。所以太平就更要细细挖掘了,得到的结果让她哭笑不得,不是刘家不管刘七娘的婚事,而是这位刘七娘发誓终身不嫁,给她订亲她就一头碰死,言辞灼灼的,还割腕威胁了家人,最后家里人都无法只能妥协,好在作为武后身边的内书舍人,家里也没把她怎么样。 太平和几个小娘子说笑了一会,刘凌都坐在书案前捧着一本书再看,根本就没搭理这边,直到太平临走的时候,她却忽然走到太平身边说道:“俗话说血浓于水,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自应相互扶持,公主是否应该多去看看太子殿下,而不是整日在长安城闲逛。” 太子殿下?太平脸色一沉,刚刚吴沉碧拉着她悄悄的说了,今天武后命人申斥了太子一顿不说,还将北门学士新撰写的《少阳正范》及《孝子传》给送了过去,责备李贤不懂为为人子为太子,这可是很严厉的申饬了,为儿不孝可是大过,任何人沾上都说不清,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太子李贤接到这些书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必是又难受又愤怒又惶恐,现在不知在东宫怎么折腾呢。 这个时候太平可不想沾上这事,在武后和李贤的斗法中,她都本着糊涂精神,就当做大家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亲近,从不多言,这一点倒是和李显、李旦一样,大家都模糊着,显得一家子还很和谐平静。这个刘七娘说出这种话来,居心何在?太平眯着眼睛斜视了她一眼,就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是我的亲兄长,我们的兄妹之情如何,不需要刘舍人来置喙,也不需要刘舍人来教我如何敬重兄长。刘舍人若是闲得无聊,大可赏花赏月,后宫和太子之事,原本不是你这个小舍人该管的。”太平这太子二字咬得极为暧昧,凤眼紧紧盯着刘凌,似笑非笑的,含义颇深。刘凌顿时白了脸色,咬唇低头道:“公主教训的是。” 太平轻轻的笑了一声,甩袖走人,跟着她的王公公还回头对着刘凌冷哼了一声,这还是头一个敢在太平面前说话带刺的,就算公主不计较,不等于他这个大总管不计较,一个小小的无品无级的内书舍人,就算靠着宰相爷爷这颗大树,照样不能在公主面前无礼,王公公瞬间就想出十来种法子让刘七娘有苦说不出。 太平的人还没到含凉殿,可是她在紫宸殿所发生的事就已经被武后知晓,两地相隔不远,宦官宫婢们传递消息自然极快。武后听了只是微微冷笑一声,就恢复了表情,亲自伺候李治喝药九穴尊宇。太平进屋的时候,就被晾在了一边,只要李治一碗药见底了,太平才走到床边问道:“父亲的身体好点了吗?” 武后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要回宫?还知道宫门朝哪开?” 太平吐吐舌头道:“宫门开在哪里我一准不会忘记,就算我忘记了,王福盛也不会忘记,嘿嘿,阿娘不用担心我会迷路。” 武后被这无赖话语给气笑了,指着太平对李治笑道:“你瞧瞧这无赖性子,可不是跟街边那些个小痞子没有两样了,这一次你非管着不可了。” 李治也是笑,让伺候的宫女在背后加了一个枕头,坐起来一点,笑着责骂道:“太平,这大冷的天,以后还是少出门为宜。” 太平笑眯眯的点头道:“都听您的,等过十二这场才女盛宴之后,我就天天呆在宫中,哪儿也不去。” 李治诧异道:“什么才女盛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武后无奈的笑道:“还不是你这宝贝闺女,说是要举行大唐的才女盛宴,这不给所有女学书院都下了请柬,百来个小娘子现在齐聚一堂,被安顿在崇仁坊的名仕苑中,只待明日在木兰阁中开宴。” 李治纳闷道:“木兰阁?就是新近开的那个即使家财万贯,不是进士高官勋贵亦不能入的木兰阁?” 武后微笑道:“可不正是,自那茶叶作坊和烟火作坊开起,太平如今已是天下数的着的大财主,木兰阁十两金子的席面自然不在话下,占地数十亩的名仕苑这种宅子漏漏手指缝就出来了。” 太平不依道:“母亲还说这话,我好容易新制的碧螺春还不是叫你拿出大半赏了大臣,好大一笔资财就这么送走,叫我好生肉疼呢。何况,这些钱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和天下才女饮宴正是花的合理,原本还以为你们要夸我风雅来着。” 武后斜视她一眼,对李治笑道:“你瞧瞧,她还叫屈来了,怪我讹了她的好茶叶做人情。” 李治笑着道:“可不是你讹了她,人家苦心制那么点子茶叶都被你给送出去大半,不说太平心疼,就连我也心疼呢。”太平笑着就势一滚,滚到李治的怀中,返身对武后扮鬼脸,很是得意。武后看了连连摇头,笑道:“你们这是要一起合伙来欺负我来了。” 李治笑道:“难能呢?”他拍着太平责骂道:“这个才女盛宴风雅是风雅了,却过分靡费,小心监察御史参你一本,到时候就连我也帮不了你,只得罚你面壁以示惩戒了。” 太平翻个白眼道:“御史家的小娘子都送了请柬,而且她们也愿意过来,我不怕。何况国家大事不知凡几,御史吃饱了才来参我们几个小娘子的饮宴,哼,父亲你不是好人,居然拿这么个理由来吓唬我。” 李治那委屈的小眼神给瞪得很深无语,只得朝武后求救,可是她先前没站在武后一边,如今投诚可就晚了,何况武后在听见太平对刘凌的话后心里舒服了很多,太平这点子风雅爱好,也就懒得管了,因此对李治笑道:“你自己惯成这样,这会子来求我,我也管不住。”李治也只能对拧了拧太平的小脸,叱责道:“不出事最好,一出事,这次准得狠狠罚你不可。” 太平道:“我办事,您只管放心。”说的一脸笃定,装起了大人,如今她身量略涨,已能看出少女的神韵,但是装大人总还是有些好笑。李治和武后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心底偷偷笑了笑,不再多话。 太平在帝后那里左右逢源了一番,见他们神色缓和,知道不会追究此事了,因此放下心来。在用过晚饭后,武后忽然对她说:“去看看太子,他这两天很是念叨着你呢,成天见不到你的踪影。” 太平眯了眯眼睛,暗想前天家宴上才见过呢,看来紫宸殿那番话武后还是知道了的,只得笑着道:“我正好很久没见过贤了,母亲不说我也会去的。” ------------ 31抚慰李贤与秦子都失之交臂 随太平一起过去东宫的,还有武后赐的食物。东宫在太极宫,和大明宫隔着一条街道,此时已是寒冬,冷风中都带着冰渣,吹得人冷飕飕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道上乌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太平半闭着眼坐在马车里,这种大冷天去表现兄妹情,可并不是她的爱好。 其实,对于李贤,太平也挺欣赏的,虽然现在他手腕还欠缺了一些,但能力却是有的,只要着力培养一番,或者他生来就是太子的话,那么皇位几乎已经唾手可得。但可惜,他是中途登上太子位,和僚属之间还存在隔阂,互相都还在试探,双方都还不信任对方,所以积蓄力量的过程还有的磨。最要命的是,他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母亲,一个连太平也感到压力巨大的母亲,手腕老道,能力充足,身体健朗,羽翼党员众多,她是一个做了二十多年皇后,有十五年辅政经验的权力场老手,李弘在她面前如初生稚儿般能被轻易捏死。太平不看好贤,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东宫中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残灯在风中摇曳,帘子是开着的,李贤端着酒杯醉眼迷离的靠在塌上,冷风阵阵吹着他的头发散乱的飘着,服侍的宫人一个也没有,地板上四散躺着砸碎的瓷器。太平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孤独绝望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其实并不算年轻了,太平记得她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已经登上皇位两年了,从十八岁开始,她就没有太过表露过自己的情绪了,就算对着秦子都也是含而不露母仪天下全文阅读。 太平很想对李贤说,既然已经登上这个位子,既然已经明白母亲是政敌,那么就不要对亲情抱有任何幻想,因为在权力的战场上,从来就容不下任何感情,也没有对错,赢的人就是对的,这些道理觉悟的越早,对一个太子来说越有利,因为要登上那个位置,只能无情。但太平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就算东宫中也到处都是武后的眼线,这个皇宫已是武后经营几十年的稳定后方。 “贤,我来看你了,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帘子也不放下,伺候的宫人呢,怎么一个也见不着,这些奴婢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连小心伺候着也不会。”太平一叠声的喊人,太子宫中伺候的人很快战战兢兢的进来,跪在地上一声儿也不敢出。太平指着他们冷笑道:“还跪着做什么,不会把火炉抬进来,挂好帘子,把地上收拾干净,再拿几个暖炉过来,净是些不长眼的东西。” 宫人们这才立即爬起来忙碌,王公公也命令跟过来的宫婢们一起帮着收拾。等屋子暖和了,灯盏点的透亮的时候,李贤才终于动了一动,接过太平递给他的暖炉,抱在怀中暖和了一阵才笑问道:“难为你还记得给我抬些东西来吃。” 太平指着食案上的食物笑道:“这是母亲赐的,叫我送过来。” 李贤一听,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勉力笑道:“谢母亲赏赐!”本已坐起的身子又颓丧的倒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吃的兴趣了。太平见了,笑着道:“这些菜在冷风中都吹冰了,王福盛,赶紧抬下去热一热,再弄上几个热菜上来。” 王公公立即领命去办,一盏茶功夫就弄齐全了菜色,皇后所赐原封不动,还加了几个太子和公主都爱吃的菜。太平见李贤仍旧不死不活的躺着,只得走过去拉他起身,笑着道:“我们俩好久没有好好喝上几杯了,今晚外头冷呼呼的,寒风刮得呜呜直响,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李贤被她缠着没法,只得坐起来,两个人靠着食案,随意动动筷子,就开始你一杯我一盏的喝起来。没几杯,太平的双颊就嫣红嫣红的,双眼被衬得更加黑亮,她一边喝酒一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李贤,笑着道:“你最近很少打马球,该不会是怕了我那支娘子军吧。” 李贤斜睨她一眼,俊脸上全是无奈的笑意,“你若是个男儿郎,就你这不服输的性子也不知道该惹出多少事来。好在,你是个全家都疼着的小娘子,无论闹出多大个事,父亲母亲都宠着你舍不得责备你,就连我看到你讨饶也半点法子也想不出。”他痴痴的望着灯盏,好半响才幽幽道:“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是我羡慕你才对啊,多么天然的身份,至少不需要曲线救国。太平在心中暗暗腹诽,装作很不高兴的翘着唇不服道:“怎么没责备我了,就因为我召集天下才女开个宴会,刚刚还被说了一通呢。哪像你们男儿郎,想要饮宴也没人说什么,去那平康坊还光明正大的,我每次都没靠近平康坊五十步开外一准被发现,给丢回宫来,我才羡慕你呢。” 李贤一口酒差点喷出,忍着笑艰难咽下,笑骂道:“你一个小娘子去平康坊做什么,合该被扔回来,就算我看见了,也一准把你提回来。父亲这几年越发惯着你了,这才女盛宴也就算了,你看看你,吵着弄一个凤仪阁来,目下却三天有两天在外头晃荡,难道长安城的女学还比得上宫中的女学不成?非要往那人多是非多的地儿湊。” 太平翻个白眼道:“崔阁主太严厉,且宫中女学的学生个个太也矜持,说个话都不爽快,哪比得上民间的小娘子们,她们懂得可多了,我见有个小娘子能用细竹篾编各种小箱子呢,而且她们做的吃食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挺喜欢的。” 李贤弹了她额头一指头,无语道:“你这是珍馐美食吃多了,想要尝一番新鲜罢了,若叫你天天吃那些窝头之类,你肯定会抱怨不已。” 太平瞪他一眼道:“我这是在体味人间百态,懂得民间疾苦。” 李贤笑说道:“懂得了又怎样,还花万贯在木兰阁订贵如天价的席面办那劳什子才女晚宴?要是你真体谅民间疾苦,就应该省俭些,把这些资材分摊给有需要的人辣妻强曝军火王。” 太平不以为然道:“节流不如开源,何况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一时的捐助只能解决一时的困苦,但若能创造更多的财富给民间,那才是大造化呢。” 李贤听了不觉一怔,然后哈哈大笑道:“太平你若是男女郎,兄长我就只能给你让贤了。你这些个道理确实让人耳目一新,比那等迂腐老头子的法子好太多。可惜说是一回事,要做好就难了。” 太平一脸轻松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至于造福于民的事,也只有你们去做才对,我只要吃好玩好过好日子也就行了。” 李贤听了又是一叹,然后别开话题聊其他的,两个人叨叨絮絮笑笑闹闹的直闹到深夜,太平直接就歇在了东宫。第一天一睁眼就已天光大亮,等太平收拾好,扶着生疼的额头出门的时候,李贤早已上朝去了。太平这才深为自己的懒散而羞惭,自从到了这个身体李,似乎变得有些不思进取了,至少没有上辈子那么勤奋。都怪这该死的身体,喝几杯就醉倒不说,还特别娇弱,怎么训练都比不上普通男子健壮,简直是个废物,太平极为唾弃。 太平昏昏沉沉的回宫,喝了一碗醒酒汤才好了那么一点,洗漱过后已近晌午,在宫中匆匆用完午膳,就赶在武后下朝之前,驾着马车急急忙忙出了宫,谁知道呆在宫里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何况,晚上的才女盛宴那是决不能错过的,一定要办的盛况空前才行,至少益州、并州、扬州、荆州的女学中需要重点拉拢的小娘子这次一定要抓到手里,只要抓好这些地方,也是一股了不起的力量,虽然小娘子的影响力有限,但至少打下个钉子也是好的,以后总有用得着的一天。 太平刚到宫门口就被吴沉水截了道,脸色冻得通红,估计是站了有一会儿了,她一见到太平就笑嘻嘻的说道:“大喜事。” 太平纳闷道:“什么喜事值得你这样高兴。” 吴沉水神秘一笑,道:“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几个不得了的才女,你猜猜看是谁?” 太平佯怒瞪她一眼道:“你再唧唧歪歪,小心我一脚把你踹下车去。” 吴沉水一脸你太不识趣的模样斜睨了太平一眼,才揭开谜底,“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这极大望族家的小娘子今天大一早风尘仆仆的赶来了长安,先以安排在名仕苑中住下,只待晚宴一开,她们也同时入场。” 太平惊异道:“这些山东望族眼高于顶,又极为抱团,相隔甚远也要把女儿一起送到文芷书院学习,怎么现在却肯把她们送到长安来?” 吴沉水笑着道:“是啊,这些几姓望族就连你们李唐皇室也未必看得上眼,怎么可能会让自家尊贵的女人来参加才女宴。嘿嘿,其实,这几个小娘子是偷偷跑出来的。” 太平眼皮一跳,坐直了身子,“她们竟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偷偷跑过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吴沉水眯眼一笑道:“确实吃了不少苦,听说在路上还遇到山贼,差点就身死殒命了,是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的薛仁贵大将军的第五子薛楚玉救了她们,这个薛五郎长的文质彬彬却有一身好武功,吴沉碧要是见到了非得领教几招不可。” 太平笑道:“这倒真是大好事,咱们快去见见她们,尤其是那薛五郎,他爹也是我敬佩不已的大将军,这回得好好谢谢他。” 吴沉水叹息一声道:“可惜那薛五郎送几个小娘子到了名仕苑就执意走了,你又来得这样迟,怕是见不着他了。”其实这个薛楚玉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似曾相识却偏偏记不起来是谁,所以他也没有将心中的疑惑提出来,错过了太平与秦子都的第一次相遇。是的,这个薛楚玉就是秦子都。 太平不知道这一层,只是惋惜的叹口气也就丢开了手。 ------------ 32不一样的才女盛宴 太平到名仕苑的时候,各家小娘子们早已聚到一起谈文论诗,但氛围不算很好,各书院的学子隐隐有一争长短的架势。太平不由得扶额头疼不已,自从设立凤仪阁以来,这个世界的小娘子就和上一世的小郎君一样,就算手帕交之间偶尔也会闹一回幺蛾子,就不要说什么肝胆相照了重生超级帝国全文阅读。总之,太平特别不能理解这些小娘子的想法,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闹翻,心眼真的不大,只有少部分女子还有几份心性。 但就算那样也有限,说实话,论心性气度,凤仪阁中的小娘子竟然没一个比得上她从掖庭宫挑出来的上官婉儿。这个上官婉儿实在让太平满意极了,就连吴沉水见了她几次以后,也颇有栽培之意。吴沉水可不是个轻易夸人的角色,连她都赞上一赞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更别说要悉心栽培了。 上官婉儿这么出色,让太平以为有才能的女子都在掖庭关着呢,还亲自跑过去挑了一番,结果失望而归,有聪明的,但也就和凤仪阁的小娘子没什么两样,没有气度。太平知道这是因为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培养就是要让她们柔顺不管外事,所以别指望她们的心眼子有多大了。除非特别聪明,知道自己比别人强的,如上官婉儿这等能过目成诵的女子,心中自有傲骨,无论身份地位变成什么样,她们都是骄傲的。 可惜,上官婉儿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上官婉儿!太平有些惆怅,也有些失望。但在遇到四大望族的几个小娘子后,终于恢复了喜意。敢于千里迢迢从贝州清河赶过来,这几个小娘子胆子不可谓不大,而且,偷偷从这种豪门大族跑出来可并不容易,得背负多大的压力才敢迈出这一步啊,上辈子也就秦子都敢,其余的贵族子弟要么恪守礼教不僭越一步的,要么胆小怕事不敢做任何逾矩之事。有了玉殿下那么一个爹,其实太平挺欣赏有心性的男子。放到这辈子,她也就欣赏气度大的女子,因为她现在真真实实体验到了她们的不容易。 这几个小娘子中,太原王子嘉最为爽朗,容长脸儿,细腰长腿,一身翻领胡服穿起来竟然颇为俊秀,如不细看定会以为是哪家贵族公子,很是俊雅。听说这一路都是她女扮男装在打点外事,装成带妹妹进京省亲的贵族子弟,这才能一路蒙混过关,竟没被人发现是个小娘子。 其余三个小娘子,范阳卢语嶶美而聪慧,清河崔汀兰文采斐然,荥阳郑云岫内敛精明,各有长处但无一例外都是心有傲骨之人,加之态度亲切温和,和其余各院的小娘子皆能谈的起来,可谓长袖善舞。 其中崔汀兰竟然是凤仪阁阁主崔玉容的内侄女,太平心中立即暗笑,那清河崔家族老目下最恨的应该就是她了吧,搞个女学把他们家的女进士给拐跑了,如今开个才女宴又把好好一个大家娘子给勾得偷偷离家出走,简直就是想尽了法子和他们崔家过不去似的。但是,由此也可看出,清河崔家的男子人才济济,女子也不遑多让,都是些有主意的。 天平和几个小娘子相谈甚欢,对她们要求从此后就入凤仪阁读书很是欢迎,并直言可住在名仕苑中,来往读书方便,几位小娘子相视一眼便答应了,有公主护着,无论住在哪里都能安心,最重要的是能逃离沉闷而规矩繁多的家族,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太平又和其他各书院的小娘子相谈了一番,叫她们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和王公公提,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各书院的小娘子都只说一切都妥当,比在自家还舒服云云。 正说的高兴,吴沉碧下朝回来,一脸深思的表情,拉着太平和吴沉水到了一个清净的房间,苦笑道:“上午皇后又写了一封申饬太子的手敕,命刘凌当着太子的面读出来,结果,刘凌竟然拒不从命,且当场指责皇后对贤苛责过分,不是慈母所为。结果可想而知,皇后沉怒,罚她在宫中抄书。” 吴沉水勾唇冷笑道:“抄书?皇后竟然这么仁慈?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吴沉碧点头道:“皇后下旨赐婚,把刘凌赐给了太子为四品的良媛。” 吴沉水轻轻一笑,道:“虽说是做妾,但到底遂了她的心愿,只不知刘阁老有没有气晕过去。” 吴沉碧笑叹道:“刘凌虽然不忿被赐如此低的品级,但却伏地接受了,只是她祖父脸都要气歪了,一把年纪的,差点一口气回不来。” 太平皱眉思忖道:“刘阁老是只老狐狸,一直在皇后和太子之间和稀泥,且新近在辽东立功,母亲会给他几分颜面才对风流公务员全文阅读。” 吴沉水沉凝一会道:“只怕他表面和稀泥,暗地里却助太子良多,已引起皇后不快。但若是如此,把他的孙女赐给太子做妾,岂不是把他们拉到了一起,皇后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棋?” 太平叹息一声道:“只要刘阁老再出手帮太子,这个刘凌恐怕是活不长了。” 吴沉水了然道:“本来刘阁老的态度就比较暧昧,这下就真的会一直和稀泥下去了,谁叫他摊上这么个没长脑子的孙女。” 吴沉碧叹息一声道:“刘凌傲虽傲了点,但也是凤仪阁唯一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子了,能和我打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不好找,可惜了,怎么就看上了太子,别人都想着法子跳开太子这个漩涡,她倒好,竟然拼命的往里跳。啧,我们还是赶紧去开宴吧,还别说,这些书院中的小娘子,最对我胃口就是荆州、益州来的,有野性又有激情,如果一定要找娘子军,多半得去那里找。不像那扬州来的,忸怩又阴沉,和吴沉水一个性子,看着很是不爽。” 吴沉水白她一眼道:“益州和荆州的小娘子虽然确实泼辣,但长得却个顶个白嫩细弱,都是些美人坯子,上战场我看够呛。”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开始吵起来,太平揉着太阳穴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上辈子一见面就吵,这辈子也不放过我的耳朵,真是。”不理她们两个,走出门来,此时申时已过,凤仪阁也下了学,都让太平直接接过来了,众人这才来到木兰阁中。 这木兰阁能在京中引起那么多人的追逐,不只是那个变态的选客制度,还有这里的摆设铺成,都与平常酒肆大为不同,坐卧有榻有椅,也有包着厚厚棉花的牛皮缝制的形式可爱的坐具,木兰阁的侍从介绍这叫沙发,除此之外,酒水的种类也极多,几乎罗列了天下所有美酒,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酒。 最有趣是这建筑,全是用石头建成,又巍峨又厚重,地板也是全是纯黑色的,平滑如镜,光亮如玉,恍如黑宝石。在大厅中央摆着数种乐器,乐娘此时正在专心弹着曲子,就连和曲子就轻快有趣,不比寻常。 学子们在软沙发上坐下来,就有侍从用透亮的琉璃杯端来各种酒,还摆上各种吃食,饶是她们都是富贵之家出身,但却很多酒和吃食却都是闻所未闻,一切都太新鲜了,小娘子们以为要比文斗诗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就算有人提起,这时候大家好奇都好奇不过来,哪里还有那个时间去费神作诗。 等到个人都适应了这优美怪异的环境后,几杯酒下肚,各人的矜持也放下很多,有小娘子擅长音律的竟跑到圆台上,支开乐娘,自己或弹琴或吹箫、弄笛,玩的不亦乐乎。 气氛很快就变得极为热闹,等到所有小娘子注意到的时候,发现各人都将规矩丢到了一边,有歪着沙发毫无形象和新朋友哈哈大笑的,有围坐起来打马吊的,还有的在侍从的帮助下,玩着木兰阁自有的纸牌,一种从来没有玩过的玩法,也不知道这主人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再一看,公主和凤仪阁的小娘子们竟然都在打一种叫做麻将的东西,而且很是开心,比那摸个牌要半天的马吊可有趣多了,很多人围过去学玩法,渐渐也上了瘾,四个人约好也去旁边开了一桌。 如果这时候到外面拉一个人来说,这里都是大唐顶尖的才女,他们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要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般肆意胡闹的小娘子和清高的才女沾上哪一条边了。 直到夜已深,就连最繁华的崇文坊也开始变得安静的时候,太平才站起身,敲了敲杯子,等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望过来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大家玩的可还开心?” “开心!”“从来没有玩的这么开心惬意过。”大家七嘴八舌的回答。 太平轻轻一笑,摆手道:“你们是不是在奇怪,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参加才女盛宴,却什么也没做,就在这里胡闹一晚?” 大家沉默,这正是她们心中的疑问。 ------------ 33女子科举 太平环顾一遍众学子,说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州各府掐尖的才女,恐怕论起才学,各位自认比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都是一笑,心中自是得意且自傲,但口中却说,“自己胸中这点墨水自然不能与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们相比。” 太平虚压了一下手,轻轻笑道:“你们也不必自谦,前年凤仪阁的小娘子就有六人举明经,现已是皇后身边的内书舍人,相信大家都已经相互认识。李扬风,快收一下嘴,快要笑裂了。” 众人哈哈一笑,都望向太平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个个子高挑修眉俊眼的小娘子正笑的见牙不见眼,细长的眼睛眯成一弯新月,给她普通的姿色硬是增添不少颜色,让人一看便觉亲近。李扬风见大家都望着她,一点也不觉羞涩,还如男子一样抱拳行礼,举止疏朗如惨绿少年。她穿的虽是凤仪阁的紫袍,却与那一身胡服的王子嘉一样有几分男子的洒脱俊俏。 太平摇头笑了笑,背着手默然一会,脸色渐渐的变得肃整起来,众学子也纷纷收了笑容,木兰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太平缓缓环顾一圈,才沉声道:“可惜,你们就算自认才比子建,个个都能应明经,中进士,却也终究只能宅于后院美女大佬爱上我最新章节。我们女子生来就被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只能抄持家务、相夫教子,才学,才学有什么用?” 众学子不由皱起眉毛,才学怎么可能会没用呢? 太平冷笑一声,接着道:“才学只能给你们带来一个才女的名声,让提亲的人更多些,还有什么用?能让你们做官?是啊,你们不是看到这几位内书舍人吗?这就是官,但这个官却无品无级,可以随时裁撤,说不定就此烟消云散。”太平顿了顿,讽笑道:“当然,女子有才也有用,平康坊的名妓都知也是才华满腹,做的诗不比状元差,但是大家也知道,她们的才学是可以出卖的,是男人们的一个消遣玩意儿罢了,谁把她们的才学真正放在心上,不过徒增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太平说到这里,各位小娘子的脸色已完全沉下来,有几个甚至愤怒的黑了脸,觉得公主在侮辱她们,只是当着太平的面不敢发作罢了,而有些听懂太平隐含意思的却一脸灰败。 在一阵沉默中,最先发话的是王子嘉,她向前一步,问道:“昔年平阳昭公主文韬武略,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任何男子,曾开府置官属,保得长安后方稳定,是大唐立国的大功臣,后以军礼举殡,是人人称颂的巾帼英雄。” 太平冷笑一声道:“凭她的军功和才识,却在大唐立国后同样只能龟缩后院,你可曾见她的塑像立在凌烟阁中。” 王子嘉抱拳一礼,肃容道:“还请公主教我们,如何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胸中的抱负。” 太平赞赏的看一眼王子嘉,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法子,我把大家千里迢迢请来长安,就是要集思广益,共同来探讨出一条道路来。”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实话说,这其中多数女子虽然有些才华,但却也并没有想过要真正与男子一争长短,所图不过一时之乐不肯服输罢了,哪里能有什么大的想法。不过,若真能和兄长们一样,学而优则仕,那么,未来的前景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十四五岁的孩子总是很容易被鼓动,也敢想敢做,但可惜年纪到底稚嫩了些,何况她们哪里知道什么世事,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有说女扮男装的,但立即被否决,花木兰也就那么一位,并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到的,小娘子们自忖这娇柔的身板怕是连剑都耍不起,别说上阵杀敌了。 太平等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才笑着道:“我也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但是不急,大家可以慢慢想,以后可以随时捎信到我这里。我这边倒是有几件事,要请大家去做。第一,我听闻各州除了你们的这些书院外,没有一所是为普通民众而开设的女学,多数女子终生都不能识字,所以,明年春天我将捐助资材,在各州设立更多的女学,让广大平民百姓之女、商贾之女都能读书识字,但毕竟女子有才学者寡,请各位小娘子回府后,能时时去各女学讲学,广开民智,让所有普通女子都有明理求学的机会。” 只是去讲学而已,众学子自然欣然点头,而且对公主支助民间办学的高风亮节感到极为敬佩,并暗暗下决心,回家一定要缠着父母亲人也捐助一些,有些甚至打算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去支助。 太平微笑道:“第二,我已奏明圣人,以后每年九月十五,将举行天下女子科举,明经科、进士科任选,当然在此基础上,文德胜顺皇后编撰的《女则》,当今皇后编撰的《孝女传》也将列入应试范围。但有一点必须说明,就算考中了明经、进士,也不可能封官。” 众学子才听有机会应明经、进士就满眼发光,听到太平最后这句话有焉了。太平见了,笑着安抚道:“你们想想,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次女子应试,就算不能封官,一举夺魁者也必然会人人称颂,一直流传下去也未可知。何况,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也许哪一天真有和所有男子一样的当官机会也说不定,所以大家的眼光要放长远。” 众人将信将疑,但她们也都知道,若能真的一举夺魁,不说名流千古,称颂一时是必然的,她们也都是有几分才学的,自然都好这种名声,不由得都跃跃欲试起来。 太平到此时神色已完全缓和,轻松的说道:“等明年各位进京赴考,还是住到这名仕苑中来,不过,我有个条件,各位如不能带一个才学足以比得上自己的徒弟过来,我非把人丢出去不可逍遥至尊录。我不管你们找的徒弟是贫民之女也罢、商人之女也罢,但都必须有真才实学,只要有真本事的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我这名仕苑都欢迎之至。” 众人皆是一笑,道:“公主但请放心,明年抓也抓一个过来。” 太平笑着举杯道:“来年诸位文采大方名动全国时,便是我们相遇的时刻,干杯!” 众女皆举杯,齐声道:“来年再相聚,干杯!” 至此,才女盛宴总算可以散了,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坊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安睡,但小娘们出门的时候却仍然兴致勃勃,精神好的很,回到名仕苑也好一阵折腾才在黎明时分入睡。 太平和吴沉碧、吴沉水三人却仍然在火炉边小酌,君臣三人上辈子也曾多次这样闲话到天明,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倒是王公公终于有机会靠近公主,却又被赶苍蝇一样赶了出去,那木兰阁中他连内院都没能进入,一直守在外门而已,直到各家娘子散了,才能偷偷进来服侍公主洗漱一番,却被公主又给瞪出去了,王公公好伤感,公主一年大似一年,这份威仪气度更加不凡了,他也更加不敢稍有忤逆,自然苦着脸出门守着。 吴沉水一边伺候着红泥小火炉煮着酒,一边笑道:“陛下的脸皮越发厚了,这么一大通恶心的话竟然倒豆子似的也不打个盹就全倒出来了。” 太平不以为意道:“只要能达到目的,舍下这张老脸也没什么要紧。” 吴沉碧咧嘴一笑,道:“只怕这些小娘子今晚是睡不着了,心情澎湃着呢,恨不得明天就到了明年九月,可以大展身手。” 红泥小火炉上的酒已热,酒香扑鼻,吴沉水忙提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细细的品了品酒,一脸享受道:“这才有了点雪月酒的滋味了,可惜味道还是差了点。”雪月酒是上一世三人最爱饮的酒,因此,举起杯子的时候未免有些惆怅。 还是吴沉碧先打破沉默,问道:“陛下,圣人是如何答应女子也考科举的?”吴沉水一听,也忙问道:“你到底出卖了什么菜得到这道圣旨,按说,这次耍赖装可怜是没有用的,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前儿让你捣鼓的活字印刷术,还有竹纸、麻纸、楮皮纸的工艺,我把这些详细的写给圣人,得到的奖励。”当然,还撒娇打滚,甚至撒泼了好一会儿,才在武后顺着意思敲边鼓的状态下,李治这才答应。 这两年李治身体越发不好了,对亲情越发渴望,可惜儿子们都大了,主意也都大了,唯有太平常年喜欢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效果都不错,且极为孝顺,一旦研制出点东西都立马写好呈送给他御览,李治又是慰贴又是自豪,所以对太平宠的越发要上天了,在她的撒娇耍赖中毫无招架之功。何况,这造纸工艺和活字印刷术被证实极为实用,大大降低了造纸的程序,自然纸张就便宜起来,此时,纸还是很精贵的东西,随意糟蹋的人会被人怒目相视的,因此,可想而知,这种既便宜又细白的新纸对大唐的士子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大的喜事。而且,那活字印刷术也大大降低印刷耗费,印出的书本质量也上乘,在书本昂贵的时下,能得到如此低价的书简直就是一件莫大的喜事。虽然在读书人心目中,这种技艺只是小道,但到底得到了莫大好处,自然就称颂李治的文德了,那些马屁文章、诗文能把李治乐得嘴巴能笑歪,可不是,他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这些虚名。 李治当然最后勉强答应了,虽然大臣们都反对,但当太平捐出所有茶叶作坊和烟火作坊所得,数十万贯用来在全国设立即使数百所书院时,他们立即闭了嘴,这种好事若是阻拦的话,天下读书人都不会放过他们,虽然这些书院有多半是女学,但那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他们自然不能去反对,何况,女子科举不过是个形式,考中了也不会当官,于他们的利益上无多少损失,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就让公主闹去吧。 ------------ 34李旦的恋情 上元三年刚开春,武后就一直在建议李治封禅嵩山。李治今年的身体又好了一些,一听武后之言,心思便又活跃了,十一年前封禅泰山的盛大场景自今仍旧历历在目,让他神往不已,若是身体好的话,他真的想把五岳都封个遍,告之上天自己在位时的功绩。抵不住武后一个劲的撺掇,李治便下诏于今冬封禅嵩山。臣子们虽然好一阵无言,但是既然泰山都封过了,再封一次嵩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凡事有一便有二,他们真的已经习惯了,就算以后五岳封个遍也都能接受了,因此,反对的声音就那么几个,很快也淹没了。 李治志得意满,武后心满意足,尽管目下还是春天,但武后就已经开始筹划封禅时礼仪了九穴尊宇最新章节。可是她还没高兴多久,于闰三月,吐蕃竟然来犯边境,鄯、廓、河、芳四州烽烟顿起。边疆不稳还提封禅嵩山的事,是不合时宜的,李治只得下诏停封,并诏周王显为洮州道行军元帅、相王旦为凉州道行军元帅一起率军讨伐吐蕃。 旨意一出,就连太平也震惊了,李显和李旦两个人她是知道的,一个天天斗鸡走马玩的不亦乐乎,成天玩的不见踪影,一个工于书法,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门,要这样两个人去统兵,反而把太子贤的请战令丢到一边,这是开玩笑的吧。 太平特意跑到了紫宸殿,结果李显和李旦比她跑的更快。太平一进门就见两人在那里惶急的求情,死也不去打仗。他们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又心无大志,根本就没想过建功立业,自然不愿意去那等危险的地方受苦,尤其对手还是六年前打败大唐常胜将军薛仁贵的吐蕃军,和这样的敌人拼命,在他们眼里那简直就是推着去送死啊。因此,两个人只差没涕泪四流了,苦巴巴的求着李治和武后。 李治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由在心底连连叹息,其实让他们去督军,却并不是真的上战场,而且,从前线回报中,吐蕃这次只是小规模侵扰,并不是大型来袭,所以二王前去自是去领功的。可惜,两小子就连去的胆量都没有,真正是让他失望不已,不过好在还有太子贤这么英武的太子在,能主动请缨,很有担当,这让他很放心,而且,说真的,显和旦越是这样懦弱,他其实更高兴的,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什么储位之争,他也好少操些心。李治只得道:“行,行,答应你们。” 李显和李旦喜得什么似的,一个劲的道谢拍马。惹的一旁的武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旦委实年纪不大,上战场说不过去,显你如今已是弱冠之年,是该有些担当了。” 李显的脸立即垮下来,转而可怜兮兮的面对着武后,“母亲,您也知道,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贸然领军不但不能成事,若是出了什么篓子,危及战事,可就是大罪过了。” 武后佯怒瞪他一眼,道:“只叫你跟着好生学,并不让你统管军事,能出什么篓子。” 李显脸色更苦了,见到太平进来,忙向她打眼色,让帮忙分说,太平却对他眨眨眼,吐吐舌头,根本就不帮他,惹的李显郁闷不已,只得又拿着一张苦兮兮的脸望着二圣,总之,他是一定不会去的。 武后视而不见,李治倒是看不过眼,一扇子抽过去,笑骂道:“行了,不为难你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好生回去歇着吧,不要整天在外斗鸡走马的,多和先生侍读学习是正经。” 李显连连称是,喜滋滋的一溜烟就跑了,下午约好了人一起去终南山打猎呢,再不去就该错过了,至于刚刚李治叮嘱的话,那自然是左耳朵进马上就从右耳朵出来了,哪里能过脑子。 李旦也怕父母亲反悔,在李治身边扭了一会,就找个借口也急急忙忙的跑了,临出门还拽了太平。反正想知道的都知道,太平就无可无不可的跟了出来。出了紫宸殿,李旦仍然不放过太平,却又不说去哪里,只是要太平一起在宫门下等着。 太平纳闷道:“站在这里做什么?是要等人?” 李旦的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哪,哪有要等人,你今天不出去吗?你平时不总是这个时候和吴舍人一起出去?” 太平看了一眼又一眼李旦,没明白他这么羞窘做什么,偏头皱眉道:“下午我约好薛六郎打马球,不出宫。” 李旦猛的高声道:“怎么会?可是我听说,今天是吴……吴舍人的生辰,我以为你和她要好,会一起去木兰阁庆祝一番。” 太平这下觉出味来了,盯着李旦上上下下看了数眼,论身形姿仪,李旦都是很不错的,虽有些文弱腼腆,但吴沉碧那厮却偏好这一口。李旦被太平看得脸色更红了,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看去,却猛地瞧见吴沉碧几人走来,脸色顿时红如胭脂沧桑正道最新章节。太平一见之下,用手掩唇,好不容易才抿住没有笑出声来,善解人意的挥手把吴沉碧招过来,君臣一个对视再加上太平有意无意的朝李旦暗示一眼,风流如吴沉碧立即便明白了。她们能如此默契,只怪上辈子年少时,也没少一起去风月场上光顾,只要稍微的身体姿态暗示,就能懂对方看上哪一个,因此,现下一个对视就清楚明白了。 可怜的李旦哪里能玩的过她们这两个风月老手,眉梢眼角都是羞意,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其实,到了这个年纪,他也不是没有女人,但只要面对吴沉碧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的,管也管不住,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了。 太平又一次善解人意的说道:“沉碧,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一起去木兰阁好好喝一杯,我刚刚和旦说好了,这一顿,他请。” 吴沉碧忙对李旦行礼,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大王美意,今天不醉无归了。” 李旦虚扶了一把,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笑道:“吴舍人是母亲跟前的红人,母亲总夸你做事有章法,寻常男子难比,能请你喝一杯,荣幸之至。” 三人翻身上马,笑意吟吟的踏出宫门,朝崇仁坊而去。一路上太平故意落后一个马身,看着前面两人暗笑不已。其实,从遇到吴沉碧以来,两个人一路谋划,都是疲累不已,如今看到她像当年那样眉眼飞扬,太平跟着也不由得心里一暖。 太平打定主意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因此,进了木兰阁喝了不到几杯酒,就说薛绍还等着一起打球,不管李旦如何使眼色要她留下来,她都装作没看见,大步出了门转回大明宫。 也不知道李旦和吴沉碧那天下午说了什么,反正自此之后,李旦总是找借口和太平出宫门,多半都是去缠着吴沉碧,吴沉碧倒是没有推开,也笑嘻嘻的和他说话玩闹。 然而,两三个月后,武后忽然留下吴沉碧问话,等太平知道消息跑过去的时候,见到的是吴沉碧一张阴沉的冷脸,一句话也不说翻身上马而去,太平无法,只得跟着,两个人一直跑到灞水才停下来,太平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沉碧冷笑道:“皇后问我是否愿意给你旦做妾。” 太平惊愕张口,半天才讽笑道:“她不希望你接近旦,毕竟你是吴将军之女,她不会让旦的妻族和军队扯上关系。” 吴沉碧冷冷道:“她也知道我一定不会答应。” 太平叹口气道:“我以为你只是和旦逢场作戏。” 吴沉碧轻笑一声道:“比逢场作戏多一点,但也差不离,只不过忍不下这口气罢了,唉,这一辈子我可是吃足了憋。不提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说着折下一直杨柳,猛的抽打几次,再折叠蹂躏成一团,扔下灞桥,才一返身对太平道:“陛下,咱们该加快步伐了。” 太平苦笑道:“我也想,但是你看看,我俩在这里才站了一刻钟,已引起多少人的注目,这个世界对女人还是太过苛责,我现在一无兵权二无政权,就算想反水,也没有力量。” 吴沉碧猛的翻身上马,冷冷道:“我去盯死火药,明年不造出一把能用的火枪,我提头来见。”说完啪的一声抽在马臀上,很快消失在杨柳岸边。 太平怔怔的出神半响,才终于叹口气,灰败着脸色跳上马,正要打马离去,却见灞桥对面的杨柳边,一男一女并肩而走,那男子温文尔雅,微笑的侧脸竟然像极了秦子都,太平不由心中一跳,仔细看了数眼,待那人转过脸来时,却不由得心底一灰,正面看起来差别就大了很多。太平不由得哂笑一声,打马扬长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的男子也同样在盯着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才勉强一笑,转而去面对身边的女子。 第二次相遇,太平和秦子都还是错过了。 ------------ 35气闷的太平 吴沉碧上辈子出生世家大族,又跟对了太平这个皇帝,因此,一生都荣耀不已,上辈子加起来也没这辈子任何一件事所受的屈辱那么多。自李旦事件后,她变得异常阴沉冷漠,几乎和吴沉水一个性子。李旦却并不知情,还是一个劲的虚怀送暖,名贵的礼品不要命的送,但是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别说一句话,就连吴沉碧的面也见不着。像吴沉碧这样的人,要躲着一个人实在有太多法子。 所以,李旦的恋情就这么被单方面掐死,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字,谁也不见,不到半个月就身形瘦削很多。太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在她看来,吴沉碧和李旦的感情那可真的是蜻蜓点水,完全就没深入啊,怎么可能会这么痛苦,若是这点痛苦也叫痛苦的话,那么遇上秦子都这种暖不热的石头人,岂不是只能去碰壁而死了。 少年人哪,总是喜欢扮点忧愁,太平不以为意的笑笑也就过了,谁年轻的时候没个伤情的时候,但过不多久就会生龙活虎的没事人一样,所以她并不担心。而且,她现在也被各种事情气闷的不行。 首先是各州设立书院的事情,十万贯砸下去,居然只建了一半书院,十所中只有两所是女学,且这些书院占地不大,房舍不多,书卷更是稀缺,完全就是摆个架子而已,哪里对得起万贯资材。这完全就是欺负人,太平恼恨不已,她还没去李治那里告状,工部的官员竟然来问她要钱了,他们竟然还有脸来。太平什么话也不说,只问他们要建造书院所有一切花费的账册来,想瞒过吴沉水那双毒眼,这些官员们还得历练历练。 账册到手,太平和吴沉水仔细的翻了几天,然后根据账册上所列木石材料,发动所有女学的学生打听市价,取其中庸着用之,重新核算了账目,结果只算出五万贯来,这还是略有上浮的价目了,若是按照工部所采木石的情况,还能往下降呢。 太平黑着脸把两份账册都呈给李治和武后看,眼中怒火中烧,胸口一鼓一鼓的,仿佛吐口气出来就会着火似的。两位圣人装着认真翻看账册,实则暗中忍俊不禁。不过,看着看着账册脸色就沉下来了,太平这次也做足了功课,借了几十名女学学生,把打听到的材料价格全都列出来,然后注明取其中间值来进行核算。所以二圣看起来真是一目了然,越看脸色就越黑。 等太平心情平静的时候,两位圣人却眼中怒火喷涌,武后连连深呼吸了几次,李治却猛地将官员们的账册往地下一掷,拍着书案吼道:“这帮贪得无厌的东西,简直,简直……”他胸口一阵起伏,顶着一口气涨得脸色通红,不停的用手按压太阳穴。 其实太平这些钱还是小的,这几年扩建洛阳的宫殿,还有陵墓建设,流水似的花钱,那太平这么个算法,几年前物价还要偏低些,难能和这几年不断天灾人祸相比,李治当然知道大体花了多少钱,却不知道大半被官员给贪墨了,简直是可热孰不可忍,这几年连年对辽东和西面用兵,国库空虚,正是愁钱的时候,你叫李治如何不心中巨疼。 武后虽然也震怒,但还是忙给李治按摩太阳穴,并端茶给他喝一口缓过气来,责怪道:“水至清则无鱼,贪墨之事古来有之,不要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 太平也忙过来靠着,“父亲的身子要紧,金钱本为身外物,儿过几年就赚回来了,我不生气了,您也不要气。” 李治连连摇头叹息,贪腐之事历来牵涉甚广,其中不乏勋贵、权臣、世家的身影,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他拖着病弱的身体去惩治贪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到了他这个年纪,真的只想好好享受几年了,这些事就留待年轻力壮的继承人去完成吧。因此,李治只是安慰了太平几句,说是一定把她的钱给追回来,全部建成女学云云美女大佬爱上我。但最后还是没能将五万贯给要回来,开玩笑,要是真的拿出来,那不就是承认自己贪墨了吗?这种事官员都是团结起来对上的,李治无法,最后还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惩治了几个低级官员了事。太平也没再追究,另外拿出五万贯来,委托各州女学的学生的家族来选址建书院,从始至终都不让官府插手。李治当然什么也没说,难得女儿通情达理不为这事来纠结他,他自然乐得放手让太平去折腾,反正,依照太平不吃一点亏的性子,恐怕那些家族也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事情闹闹腾腾,到了八月,四月被打退的吐蕃忽然又攻叠州,并连克两县,烽烟再起。自十三年前吐蕃征服吐谷浑后,不但得到了水草肥美的放牧草原,并能随意自由出入鄯州、河州、芳州等与吐谷浑接壤之地。这么多年来,你来我往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吐蕃连年来犯,逐年蚕食各边境州,打了就退,退了又来犯,简直不堪其扰,但因为失去掣肘其往来通道的吐谷浑,所以边境防线过长,常年陈兵又军费高昂,简直就让大唐朝廷头疼死了。 太平对这些事也仔细查证过一番,对于十三年前李治只注重辽东战场而拒绝吐谷浑王求救一事,很是嗤之以鼻,上辈子吐蕃那一块地方还是比较老实,常年称臣没敢有什么二心,所以太平是没和吐蕃打过仗,但是其祖成帝柴容君却是狠狠的和吐蕃干过一仗,而且一战定胜负,打痛了吐蕃,以至于接下来的皇帝庸弱无能,他们居然也未敢也没有实力反抗,到太平继位的时候也无仗可打,让她和吴沉碧这个战争贩子很是惆怅了一番,当然这种惆怅若是让吴沉水这个筹备军资的人听到了一定会抽着剑追着他们狂砍,以为打仗不要钱的啊,败家子! 如今,看到边境连年被侵扰,太平和吴沉碧都仔细聚在一起讨论过好多次战略,都觉得吐蕃论钦陵是一个名将,善于用兵,且依照唐朝兵士在吐蕃这种地方不能适应的状况,要想打赢,那可真得是一场狠仗。又唏嘘,当年薛仁贵讨伐吐蕃时的大非川之战如果副将得力,也许就不至于惨败了,实在是很可惜。她们倒是很想去和薛仁贵将军讨教讨教,可惜他因为败仗被贬为平民,且因为不巧遇到一宗案子被牵连,如今远在南方的象州,那里可还是瘴气横行的地方,太平就算不怕瘴气,也没这个机会出去。 作为一个公主,掣肘实在太多,太平这么些年来,被压抑的快要疯了。唯有此时,她才能体会前世她爹心中的怨和恨,有才能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事,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无,要想登上那个位子,简直千难万难。 但好在,太平还是有耐心的,大唐的小娘子们也算争气,虽然女学书院各州还没真正设立几所,但那些小娘子们竟然通过家族也设立了一些简陋的小书院,从春天开始就已经轮流着去教习那些平民女子读书识字,个个干劲十足,让太平心中多少舒畅了些。 到九月初各州的小娘子就纷纷上京赶考了,女学的第一次科举啊,几乎轰动了大唐,哪怕是极为矜持自傲的女子也经受不住这个诱惑,纷纷央告家族送她们上京来应考,不过在上京之前,于七月份还进行一次府试,各州取前三十名送入京中应考。有那因为家族不允而偷偷跑上京的,太平都叮嘱各州去年应邀来才女宴的学生各自照顾携带,以免这些不经世事的女子遭难。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多半都是吴沉水在管着,倒也不用太平太过操心,不过,她不操心这些小事,还真没什么大事可做,最多就是研究研究各勋贵士族还有清贵寒门中哪家有什么好的小郎君,给凤仪阁的小娘子们找个好控制的夫君,以后看是否能用上一二。她现在除了走后院路线,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去拉拢朝臣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目前也就裴行俭还卖她个面子,其他的都没半点搭理她的意思。这也没办法,谁都知道她一个公主实在没什么政治前途,敬着是可以,其他的就免了,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不能参与朝政的公主罢了,何况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谁疯了才会对她投诚呢。 太平是想急也没处急去,只得每天没命的操练那只训练的越来越勇悍的娘子军,经过几年操练,这些小娘子也可以堪比普通士兵了,至少和普通男子一对一绝对完胜,但对于太平来说,这还远远不够,所以这些自认进入宫中就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宫女简直被太平操练的惨不忍睹,就连多年在宫中已经铁石心肠的王公公有时候都有些不忍心,公主这也简直太残暴了些啊,幸好不是对着他们这些奴婢,否则就惨落。 ------------ 36木兰学士 九月十五还没到,各州府的女子就已经到齐,四五百才女佳人都入长安,城里香飘数里,到处倒是婀娜丽影。虽然小娘子们多数都带着帷帽,但也有胆子大的,或是一身凤仪阁学子的紫袍,或是胡服,个个风流标致,秀丽洒脱,行动间顾盼神飞,不知迷煞多少儿郎。 就连李显这个秋天不打猎坐不住的人,这几天也不出长安城了,天天于酒肆中或者街道上,打量街上的女子,其余各勋贵子弟也和他差不离,就算是那等最正经的郎君也做不到目不斜视了,虽然心中暗叹世风日下,但眼睛可也没闲着,不看白不看[武则天]女皇之路全文阅读。一时间长安城的郎君们纷纷开始装相,英武的表现的更加英武,恨不得长安城到处都是小偷痞子,可以让他们装一把英雄好汉救一次美女,文雅的恨不得每天拿着扇子摇啊摇,出口不成章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他们的目的都是同一个,吸引小娘子们的目光。 然而,装了白装,各州府的小娘子都是来考科举的,对于那些好色登徒子可是一眼也看不上。又加之太平举办各种文会,小娘子们都攥着劲头一较高下呢,诗文每每流出,让一心科举的郎君们也惊诧连连,只怕就算他们自己上场也未必能做得出这等好诗来,就连那些文也有些颇有见地,完全不似关在后院的小娘子们。 长安城现在什么都贵,好在,这些女子大都是殷实之家,倒也不在乎多用几贯钱。这个时候的平民女子认识几个字就难得了,要通过府试基本没有可能,就更加不可能来长安了。就算太平强调英雄莫问出处,但隔了一年,去年的才女们每人带过来的女子中,却根本就没有平民女子,倒是有几个商人之女。不过这些才女们生怕伤自己的面子,带过来的也都是很有才学的。 对于这些学子来说,考科举最重要,但是对太平来说,这个真不算什么,但还是说头三名分别奖励价值万贯、五千贯、二千贯的黄金屋,前十名赠名贵文房四宝一套,书若干。太平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小娘子神色郁郁的,似乎觉得这奖励沾上铜臭味,于她们的清名有碍。太平哈哈一笑道:“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头三名奖励一座黄金屋,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不能出仕的补偿罢了。”众人这才神色稍霁,又觉这黄金屋自可供起来,与铜臭也就没什么关联了,也算是一种美誉。 谁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却从此流传开来,不少士子也时不时念上几句,虽然有讥笑公主这种用赤/裸/裸利益也毁坏读书人的清高意思,但是这话说的本就是最直接的事实,而且念起来无比爽口,就连老百姓中也开始传了开来。 临近科举,要说最忙的就是礼部的官员,他们干这事还颇有些怨气,小娘子就该老老实实的持家绣花,来参加什么科举,而且,让他们摊上这破事,主要是有个难题,这次应试的小娘子太多了,比预期多了一两百人,腾不出地方来考试,毕竟尚书省的廊下可摆不了那么桌案。李治听到臣子的抱怨,大笔一挥,让把考场放到宣政殿前露天考试。礼宣政殿一般是用来举行重要大典的地方,如今让一群小娘子在殿前考试,像什么话,礼部侍郎本来是不答应的。但是李治接着吩咐工部立即着手贡院的筹划修建,贡院建成后归礼部统管,一应科举以后都在贡院举行。礼部侍郎心中就乐了,其实早有人提议要专门设置一殿来进行科举考试,但却一直被忽略了,既然现在皇帝终于发话了,礼部侍郎自然就不提前面那一茬了,反正,在他眼中,这些小娘子的科举根本就是一个玩笑罢了,不值当为这事丢掉一个贡院。 露天考试是要看天气的,不过好在如今秋高气爽是好天气。到九月十五那天,果然天气好的很,学子一大早鱼贯入宫门,经过女官的搜身后进入考场,便在巍峨的宣政殿前的作案前坐定,在这种露天考场,其实更让人觉得紧张,所以还只考了一半时间,就晕倒了几个小娘子。 等到酉时考完,学子们绝大多数都苍白着脸,走出宫门还有人腿在不停的抖,这也确实难为了她们,平时哪里见过那阵仗,巍峨庄严的宣政殿和含元殿就让人生出渺小的感觉,再加上目不斜视的严肃兵士缓慢巡逻,考场中落针可闻的安静,小娘子们安逸闲适惯了,骤然进入如此压抑的氛围中,哪里能承受得了,没有晕倒已经算是万幸了,至于考卷是怎么答的,好多人出来就不记得了,给全吓忘了。 无论如何,考是考完了,想也没用,接下来只待一月后放榜之日,运气好也许就中了榜呢,不过多数人都不报希望了。只有少数沉着的,自认为自己答的很好的人,接下来一月都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就连被太平邀请去郊游、打猎也有些心不在焉。 那些自认考不好的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其中豪爽的小娘子全都跟着吴沉碧胡闹,文雅的都是上官婉儿在招呼。吴沉水呢,她的事情自然很多,如今所有经营上的事,太平和吴沉碧两个人都撂手不干了,一股脑儿丢给她。吴沉水自然是个大忙人,每次看到太平和吴沉碧,她的眼神中都是阴狠哀怨,仿佛想从两人身上剜一块肉下来萝莉信长养成计划。太平和吴沉碧都只能心虚的避走着,君臣二人上辈子就这么折磨着吴沉水,看到这种熟悉的目光,表面虽然弱弱的,但是心中却毫不在意,她们都知道,吴沉水这个人最好还是不要闲下来,否则准能折腾人到哭。 这不,在放榜前十天,小娘子们都玩的差不多的时候,吴沉水忽然把自己看中的小娘子们召集起来,开始宰相培训了,那些小娘子看到这些叫她们如何为官的册子都是一脸讶然,既不能做官,学这些有何用。 吴沉水阴沉沉的说道:“此次科举头三名不出意外的话会成为皇后身边的内书舍人,前一批内书舍人一人已为太子良媛,另有二人不日将出嫁,正好空缺三个名额。你们都是各州的佼佼者,如果头三名都不能收入囊中,那就只能怪我吴沉水识人不明。” 小娘子们心中都暗自一笑,得意的同时又不免紧张,毕竟来到这里的确实都是有才名的才女,在文会上也都斗过几次,自然知道对手的实力,因此输赢难料啊,心中自然不免惴惴不安。 吴沉水扫视一眼,露齿一笑,道:“你们中只有三人能当内书舍人,但其他人也不用沮丧,要知道来日方长,我在这里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必须保证不泄露一丝一毫,就算父母亲人也不行,如果做不到的,大门就在那边,请立刻出去,以后木兰学士的门槛不会再为你打开。” 木兰学士!小娘子立即想到了皇后召集的北门学士,她们的出身都不凡,自然听说过这批学士如今已如宰相般议论朝政,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是,公主建立木兰学士是为了什么?难道……小娘子脸色立即苍白,斜眼望望旁人,见大家和自己一样震惊,不由得又都低下头思量。 木兰阁中沉寂了一炷香时间,各家小娘子才渐渐抬起头直视吴沉水,都是一脸坚毅,能到这里来的小娘子,都是太平和吴沉水精心挑过的,虽然人数少了点,只有十八人,但小小年纪心性沉稳、心思缜密,都是难得的人才,只要好好培养,一定能堪大用。 没有一个人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所有小娘子异口同声道:“此间所学,绝不泄漏半句,如有违反,羞活于世!” 吴沉水一个一个仔细看了一圈,才满意的点头,道:“很好,如果你们中间有一个从这里走出去了,不只是我,就连公主也一样想自插双目。” 众人纷纷轻松一笑,随着吴沉水举起酒杯仰头倒入喉中,这一年她们年纪最小的十四岁,最大的十七岁,后来经过无数峥嵘岁月,也没有一个人忘得了这一个晚上。 第一批木兰学士自此正式成立,在太平夺位的过程中全力奔走,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背叛。因为太平给予的不是简单的知遇之恩,而是给女子开创了一条光明的道路,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和男子同堂为官,可以展现自己的才能造福百姓开万世之太平,可以进入凌烟阁中流芳百世。 十日之后,放榜出来,头三名果然全都是十八学士之中,清河崔汀兰位列榜首,韶州张若文和扬州贺清泉位列第二第三,太平果然奖励她们每人一幢精致的黄金屋。三位才女驾马游长安的时候,比之男子的科举更加激动人心,何况三位都是才貌双全的美人,且在这一天,太平直接说,从你们开始扔掉帷帽吧,长的堂堂正正为何怕人看见。 因此,长安城的人个个都看见三位才女的容貌,冠带紫袍,容颜如玉,没过一处,必然引起鲜花倾倒,撒花的竟然多数是小娘子,男子只是围着看着热闹罢了,毕竟不敢过分轻薄。 探花宴过后,武后一道敕旨,果然是命崔汀兰、张若文、贺清泉为内书舍人,太平猜的丝毫也没差,这一次她可压根就没跟武后通过气,因为她算定武后一定不会放过拉拢这三个小娘子背后家族的机会,清河崔家的崔汀兰尤为甚。虽然武后一直在打击山东士族,但那是因为没机会利用的上这些眼高于顶的士族。崔汀兰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毕竟崔家能容许自己嫡女在长安呆一年,就证明他们已有些意动,这样的机会武后怎会错过,她还处于积蓄政治实力的过程,能对她有帮助的任何一方势力,她都会欢迎。 ------------ 37吐蕃求亲 因女子科举在秋天举行,所以之后便习惯称呼秋闱,秋闱每年按时举行,涌现出一大批才女,几年过后甚至与男子打起了擂台,并敢于去闯男子们的文会,虽然各有胜负,但文无第一,这胜负判断难以说清,可是有一点却很明确,女子的才学渐渐被人所接受,男人再也不敢把小娘子们的诗当做玩意儿消遣,因为他们随时都会遭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文会比试,有些气量不够的甚至开始各处诋毁小娘子们无妇德。只有在危机自己地位的时候,男人的各种卑劣面便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小娘们的面前,用他们对待男人的方式来对待这些越来越厉害的小娘子们。 自有女子科举开始,各家都开始重视小娘子的学问,就算平民之女只要家里稍有几个钱,也会想办法送女儿去女学,倒不是想博得一个科举及第的名声,只不过是因为,那些识得几个字的小娘子都能嫁个好人家罢了。直到十年后终于出了个平民女子榜首后,就算平民之家也对自家小娘子有了很高的期盼,像儿子一样重视起来。 这些都是后话,再说太平宴请过所有参加科举的学子后,打了感情牌,赠送了礼物,也鼓励各家小娘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义举,多去新建的女学授课,发动仕绅多办义学等。最后赠送每人一部书和一套让小娘子眼热的凤仪阁紫袍,各家小娘子便个个喜笑颜开了,这种紫袍她们也不是没有,但在长安却不好意思穿,生怕凤仪阁的学子取笑,而且就算在家穿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又架不住爱美之心,只能偶尔穿穿偷着乐,如今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穿了纵情天下,惹火女掌门最新章节。因此各家小娘子都喜滋滋出长安城,趁着好天气往家赶了,那些隔得远的,估计得二十月初才能到家呢。 太平也就那么鼓励鼓励,到底小娘子们会不会去做,她也没把握,因为,在她眼里,和这些小娘子在一起就像上辈子不小心掉进小郎君们的雅趣文会一样,个个含羞带怯的,恐怕也没几个有担当的,其实她多少还是比较失望的。 但是大唐的小娘子们却给她上了一课,礼教虽然束缚了她们的行动,但却没有束缚住她们的心。一回府,各家小娘子就把太平的鼓励当做了任务,去授课自然义不容辞,还想尽法子劝说家里出资建女学,太平所说的义学到她们嘴里很自然变成了女学。不过,成功的机会少,这倒让她们体会到公主说过的一句话,钱只有到自己手里才是钱,求人不如求己。小娘子们痛定思痛一番,便打算自己想法子赚营生了,公主不是都自己建茶叶作坊和烟花作坊么,她们也应该学习这种精神。虽然磕磕碰碰的,多数赔本了,但也有些天生就有商业头脑,还真是做出了一番成绩。这些比较会赚钱的学子很快被吴沉水都攥到了手里,给她们提供强权支持的同时,将木兰阁酒肆等开到了全国,雪月酒等新鲜酒和茶叶等都下放让她们参与管理,一时间金钱滚滚而来。 这些好现象让太平心中很是欣慰,故而接下来一年中都过的甚为舒心,尽管武后和太子贤之间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偶尔也会误伤到她,或者把她夹在中间两边烫,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因为她觉得一片漆黑的未来终于找到了一个亮点,这就已经足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只要加以引导,就会让孤灯一点渐渐变成燎原之势。 但是,第二年秋闱忙完后,十一月中旬一件事的发生让太平的笑脸立即变成了寒冰脸。吐蕃来使请求与唐朝和亲,并指明要求取太平公主。此时吐蕃的王子赤都松赞年仅六岁,因年幼未能随行,吐蕃这次就是为这位小王子来求取太平的。 和亲!岂有此理啊,真正是岂有此理!太平头一次震怒的摔破了手里的茶盏,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被这样生生打脸侮辱的事情发生。 在大周,虽然前朝也有和亲的例子,但是周朝却都是死磕派,从开国至太平继位,从来没有送过一个弱男子去和亲,成帝柴容君曾说过一句话,只有懦弱的女人才会让弱男子去承受这等凄惨的命运。太平执政十六年,和亲之事提都没人敢提,那些被打趴下的小国还纷纷将自家小王子送入了她的后宫中。 但是,前世是何等荣耀,今生就是何等的凄惨,太平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光了,黑沉沉的脸色,就连君臣多年的吴沉碧和吴沉水都低着头不敢吱一声,生怕引起太平的注意,说不定陛下动怒把她们先活劈了。因为,就算她们自己遇到这事也难免会恨不得去杀人,吴沉碧去年因为李旦那点子事还生气了一整年呢,这种憋屈劲可不是想消解就能消解的。 名仕苑中静悄悄的,木兰学士们得了消息就纷纷跑过来,但是一到门口就被婉儿嘘唇给挡住了,接着哐当一声,是茶盏打碎的声音,然后就陷入了沉寂。 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听见公主阴沉沉的喊道:“都死了吗?摆架回宫。”接着门帘子一甩,学士们悄悄瞥了一眼,立即低头看鞋,公主的脸色似乎比自家最威严的族长震怒时还要可怕…… 太平翻身上马就狂奔而去,王公公此时还没上马呢,又是着急又是害怕,想喊又不敢喊,只是赶紧踹一脚身边的小宦官,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公公我腿脚不便,你们的腿难道都断了,还不赶紧去追上公主,要是公主伤了一根寒毛,揍不死你们。”小宦官们立即惶恐的上马追了过去,王公公又傻眼了,没人帮着他,他还真上不了马,因此,怒骂道:“留个人扶我上马啊,瞎了眼的狗东西。”一个小宦官立即跳下马来,扶了他上马,这才急急忙忙的朝宫中奔去。 这边吴沉水和吴沉碧把着急的学士们都劝了回去,然后把门一关,吴沉碧就寒声道:“若是陛下真被送去和亲,就反了吧,反正火枪也已经造了出来。” 吴沉水冷笑一声道:“就你那种一拉绳满是烟雾的火枪也叫火枪?何况如今前朝无人,军中也插不进手,你以为凭着几把火枪就能反水,就算运气好也坐不稳那个位子[综]渣帅。” 吴沉碧猛踱几步,恨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去和亲,别说陛下那倔驴性子,就算你我也忍受不了那股鸟气,在大周,吐蕃那帮孙子给陛下提鞋都不配,我呸,和亲,和他爹个卵蛋的亲!” 吴沉水也被搅得心中烦躁,不停的摸索着手里的匕首,半天才幽幽道:“如今也只能看皇帝和皇后是否真的宠爱陛下这个小女儿了,否则,吴沉碧,反他爹的,不成功便成仁,我们不能让陛下受那等侮辱。” 吴沉碧吃惊的看着吴沉水,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说出这么冲动的话来,就连她也知道,依靠目前这点子武器和三百娘子军想反水,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绝无胜算!因此,她不由得哈哈一笑道:“吴沉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有血性的,今天你总算有点淮右吴家人的样子了。” 吴沉水阴沉沉冷哼一声道:“休提这等腐朽的家族,你先去做好准备吧。”她望着窗外幽幽的叹口气,良久才道:“没想到这辈子只能陪陛下短短几年,吴沉碧,我们还会有下辈子吗?” 吴沉碧也是一脸伤感,死并不可怕,怕的是分别,怕的是永不能再相见!吴沉碧心中一阵酸涩,猛的一拳打在桌案上,震的茶壶都甩到地方碎了一地。“会,我们一定会再相遇。”她笃定的说完,红着眼圈甩帘子出去,这几天太平恰好在终南山打猎,因此三百娘子军就放在了京郊,吴沉碧直奔营地而去。 太平驾着马直接奔入了宫中,守门的士兵无一个人敢叫她下马的,开玩笑,公主那种杀人的视线完全就是极为愤怒的样子,他们还是不要去惹为妙,反正只要这位公主的事,两位圣人都不会加以责备,他们也就不会有渎职之罪了。 初冬的冷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斜刮,到紫宸殿的时候太平的头发和衣裳都是湿的,帝后二人本来就在纠结和亲之事,见到太平红着眼圈,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都是心中一叹,到现在还没哭出来,真是难为她了。 武后忙命宫人给太平换衣裳擦头发,却被太平给甩开了,她红着眼睛倔强的瞪着李治,这让李治又是心虚又是难过,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太平。 武后见他们父女这样,不由得叹气道:“太平,有什么话等沐浴换身衣裳后再说,这大冷的天淋雨小心着凉。” 太平双目中终于掉下泪来,低着头哽咽道:“阿耶阿娘,不要送我去和亲,只要再过十年,等我长大我一定带兵踏平了吐蕃,让他们绝不敢再辱我大唐公主。” 听到太平这话,看到她不停掉下的泪水,李治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难过,眼中不由得掉下泪来,走过去将太平抱入怀中,安抚道:“不和亲,咱们不和亲。咱大唐泱泱大国,还怕了那等苦寒之地的寡民小国,看阿耶明年就派兵打败她们,把那吐蕃王子掳来给你出气。” 太平抬首道:“就像那个灭了国的波斯王子一样吗?灭了吐蕃,掳来他们的王子。” 李治点头笑道:“嗯,就是这么回事。” 武后看他说的越来越不像样,只得插嘴笑道:“阿娘答应你,若是你父亲敢让你去和亲,咱们也不要当这劳什子皇后和公主,我带着你回并州过小老百姓的日子去。” 太平破涕为笑,道:“我听阿娘的,不当这劳什子公主。” 李治横了一眼武后,颇为无奈的说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答应送太平去和亲呢。打,一定得狠狠的打痛了吐蕃。”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看起来对吐蕃是恼恨不已。 太平这才放心了,心神一松,竟然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唬得李治和武后忙宣御医,并赶紧给太平换了衣裳。太平没想到自己平时倍儿棒的身体居然因为淋一场小雨而得伤寒,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当天若不是让上官婉儿去宫外通报了一声,吴沉碧和吴沉水恐怕就真的不管不顾反他丫的了。 ------------ 38出家 李治海口是夸下了,可是太平一走,立即为难了,吐蕃和亲自太宗时就有惯例,当年有文成公主和亲吐蕃,李治可是记得很清楚的,而且,近几年来,大唐和吐蕃的战争败多胜少,让李治觉得很没面子,但可惜自咸亨元年开始六年来洪水、干旱、虫灾等天灾不断,致使谷物欠收,百姓饥馑,一度出现民众反抗,又加之多年在辽东征战,国库早已空虚,此时,实在不是和吐蕃开战的时候。 本来,只要送太平和亲,至少十年内边关稳定,兵戈一止,边疆安宁,战士就可以回家了,也可以为大唐争取时间积蓄军备,以图他日再战。但是,要送太平这个疼到骨子里去的小女儿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和亲,李治心中就哀痛,何况还答应了太平,李治左思右想,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忽悠吐蕃使者回去才行。 左思右想没办法,李治都快要憔悴死了,武后终于说道:“太平八岁的时候就以出家为外祖母修冥福,不如干脆给她建座道观,让她正式出家。既是女道士,就不能成婚了。” 李治听了一喜,立即又愁眉不展,不悦道:“你的法子好是好,但真让太平出家当女道士,岂非害她一辈子。” 武后笑道:“只是暂时避避风头而已,等风波过了,就让太平还俗即是,这也不是不可以。” 李治心想也是,心情愉悦的展颜一笑道:“还是你的法子多,行,就这么办吧。” 于是,太平便拖着病体正式出家为道了,吐蕃这边一看真让公主举行了入道仪式,便是有话也开不了口了,人家大唐的公主都被逼的成为了女道士,若是再提和亲的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这不过是大唐皇室的敷衍之计,恐怕从心底就没打算和亲,那就只能打了,吐蕃使者憋着一口气回去复命去了。 太平出家后,总不能和普通的道士住一起吧,大唐的公主入道,怎么也得是个观主才行,李治和武后只得立即着人选址建造道观。在选址的时候还是征求了一下太平的意见,毕竟以后住进去的可是她啊。若是能在大明宫中建造道观,李治早就拍板,只可惜,宫中早已腾不出地方了,只得在宫外建了,因此,李治给过来的地址有城中多处地方,但是太平却一个都没选,而是让婉儿过来回复,要在终南山建道观。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本来不去和亲就愧对大唐愧对父母,因此,出家也要诚心一些才是,免得臣民在这事上做文章,让父母为难云云。一番话说的很是孝顺,婉儿又是个有文采的,只差没把太平的意思念成骈文,显得极为情真意切。 太平这孩子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又孝顺啊,李治和武后听后心中都很慰贴,但心中高兴是一回事,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真让女儿到那终南山去清修,若是过几年左了性子真不愿意还俗就闹大发了,因此,二圣的回答是不行,只能再长安城中选址。 婉儿回去复旨还不过一刻钟,太平就苍白着一张脸过来了紫宸殿,死活也要去终南山建道观,帝后一见她这摸样很是吓了一跳,叱责了跟过来的宫人以后,才在太平泫然欲泣的目光中,不得已答应了,因为,太平这次不但装可怜,还耍起了赖,帝后若是不答应,她就准备在紫宸殿打地铺,就是这么说的,要打地铺,这让李治和武后刚刚升起的那点子安慰劲儿立即去了一半,闹来闹去还是这个耍赖的坏家伙,这种性子以后可怎么嫁人落。二圣摇摇头,只得答应了,总不能看着太平真的在紫宸殿打地铺吧。 太平是得偿所愿了,但是十二月中旬就传来吐蕃大举进犯边境的告急军情,好在大唐君臣都有已有准备,不能和亲,那就只能打仗。李治听得消息,便停止了讨伐新罗这个反复小国的一切军事行动,于十月二十七当廷下令大规模讨伐吐蕃。 就在君臣商讨军资事宜时,李治却意外的听得三年前辞疾还乡的医圣孙思邈竟然持药来见,对于这位医德高尚且医术高明又淡泊名利的大夫,李治是极为尊敬的,自然竭诚相待。却原来孙大夫这次是来敬献一药房,可解大唐战士在吐蕃不适之苦,李治和宰相们大喜,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这些年来输给吐蕃的一个很大原因也是士兵只要入了吐蕃高原,就会头晕恶心,别说打仗就连走路都够呛萝莉信长养成计划。如今,既然是医圣送的药方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此次对吐蕃用兵的胜算大增矣。李治得了药方,又要给孙大夫封爵以示嘉奖,但都被孙医圣固辞不受,在宫中略住几日,给帝后探过脉后,留下药方就又出宫回乡了。 治疗高原不适症的药方是有了,但是君臣却又犯了难,主药红景天可是很珍贵的,极为难寻,就算把京中能找的全找来,也不过一两百人的剂量,这对于动辄数十万的军队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完全解决不了问题。君臣们心中都是苦笑不已,这个方子有和没有也没甚差别。 但是,第二天,李治便眉开眼笑了,因为太平拉了几车子的红景天药材过来,说是这几年囤积起来放库房都快发霉也没卖出去,本以为是亏本买卖,结果竟然是大唐士兵对吐蕃用兵的良药,这不,全进献给朝廷了。李治心里高兴啊,头一次觉得太平喜欢囤积资材的毛病完全就不是毛病,是优点,要赞扬,要封赏。第二天一上朝,李治就和臣子们说了太平进献红景天的事,随后又下一道旨,把太平实封三百户的水平直接提高到一千户的亲王级别,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年入少说也有五千贯的收入。太平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她倒是不在乎那点收入,而是这些实封户家里的人口和这快地盘,何况,她自认,把积蓄了七八年的红景天都一股老儿的给贡献出现,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放血啊,完全对得起这点实封带来的财富。 大臣们对于皇帝此次提封,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因为这几年他们也觉过味来了,这位小公主做事向来就喜欢搔到大家的痒处再提点要求,这次公主既然没有主动提要求已是万幸,公主那么喜欢办学,若是真让女子同男子一同科举为官,那可真是让男人颜面扫地的事,相比起来几百户的实封是毛毛雨啊,他们也都知道红景天的价格,恐怕公主进献这几车子所花的费用要在实封户收七八年的税才能回本。大臣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仿佛这几年确实没少从这位公主身上抠钱使。 这边孙思邈刚一到了京郊,吴沉水就煮茶等着了,然后递上太平默记的她外祖母成帝陛下私人手册所写的关于一些奇特药材的记载,都一股老儿递给了医圣孙思邈,里面有一味药是用来制造避孕药的草药,一种叶形为盾状的黄姜,但里面提到需要溶解合成等,就算吴沉水自认才高八斗也没闹明白,还有里面所记载的一大堆什么激素论更是搞不清楚,但是孙思邈孙老头一看就来了精神,若不是吴沉水提醒他,恐怕滚烫的茶水也立即倒入口中了。只见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击节啧啧称赞,完全沉浸在医术中去了。 这次能请动孙思邈来进献红景天药方,太平就是拿了一页纸去诱惑孙思邈才成功的。并言明,再过几年就捣鼓出成帝医药记载中所说的显微镜来,这东西上辈子早在成帝那会儿就做好了,太平也是使用过的,吴沉水更是仔细研究过,只要花些时间就能捣鼓出来了。 太平也不是不想直接将红景天丢过去给李治,但是这么贸然给过去能不能被接受不说,反而可能会被取笑一通呢,毕竟在医道一事上她可是七窍通了六窍,完全就是一窍不通啊。只得曲线救国了,用成帝的医术要摘默一页加急送给这位闻名遐迩的孙思邈孙大夫了,果然很快就把老头给勾到了京城。 太平在医术要摘中尤其指明要快点研制这种避孕药要紧,这一世是女人生孩子,眼看着自己都十三岁了,看样子过不了几年铁定要娶夫郎,总不至于不行房吧!麝香那种东西避孕好是好,就是用久了对身体不好,体弱不说还会绝育,好吧,太平就算一百十二个不要生孩子,但无论怎样都要挺着为自己生一个继承人才行啊,否则谁来承继大唐帝国的香火。但成帝的这种避孕的方子上辈子就没制成,这辈子这工艺水平,太平是完全不指望了,唯一就是期待这位活了快一百岁的当世医者孙大夫是不是会撞了狗屎运给研制出来。 对于大唐没送她去和亲的回报,就是这高原不适症的药方和药材了,其余的太平就算有心目前也无力去做,因此,四月终南山的太平观建好以后,太平就打包了所有能用的东西,几十辆车子滚滚朝太平观进发,正式出家做个女道士了。 但是她这个做女道士的法子实在也太惹眼,以至于朝臣们在军政繁忙之余,也不由得侧目不已,这位公主就是放到哪里都不消停啊。 ------------ 39献镜拍马(抓虫) 太平观并没有建到终南山中去,而是在山脚开阔处选址建成,占地十亩的道观委实很大了,但是对太平来说还是有点小。搬进观中后就命人在旁边建了一个大球场,不过这个球场建着建着就连王公公也看出味来了,这不是校场是什么!足足能够容纳一万人的校场,简直亮瞎了王公公的狗眼,公主这到底要折腾什么啊?王公公泪流满面,只因为在太平出宫前,王公公和其余管事的宫人都被提去皇后宫中被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要他们看着点公主,别闹腾出太大的事儿来。 可现在眼看着公主又要闹大发了,依王公公对太平的了解来说,这位祖宗从来不干无的放矢的事,这能容纳一万人的校场,公主不找来八千士兵是决不罢休的。一个公主蓄养私兵,这,这可不是好事啊,王公公瞬间觉得脖子凉凉的,在阳光下打了个寒颤,但又不敢回去禀报,若是让公主知道自己打小报告,以后就只能去刷马桶了,公主可不是容情的人。 就在王公公愁得头发花白的时候,皇后宫中最得用的苏公公派人来了,给公主送了吃食等物,然后该看的也看到了,回去自然要禀报一番。让王公公简直要直接哭出来的是,公主竟然一点都不遮掩啊,随便看校场还根本就不解释。 第二天,果然来了皇后的手敕,宣公主即日回宫。让王公公觉得自己愁得都快要短命几年的是,公主竟然毫不在意,慢吞吞的换好一身道袍,王公公真的要哭了,居然还要穿一身青衣道袍去面圣,在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时还要去刺激两位圣人让自个宝贝女儿出家的伤痛之事吗?王公公果断掉了一滴泪,为自己即将不稳的脖子哀叹一声。 太平自然没有心思去过多关注王公公的想法,偶尔一次看到他那张快要愁死的老脸,她都以为是老了撑不住了呢,可是每次这么认为之后,王公公总又会乐颠颠的忙前忙后,把靠近的宫女都能挤开,表现的极为卖力,看样子比小伙子还要精神,太平就丢开手不提了。 入了宫门,太平袖着手直接朝含凉殿走去,她知道每当炎热的时候武后必然居住在此殿,李治也差不离就是住这里了,别的不说,两夫妻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太平果然没猜错,也没预料错,二圣都在,但是都黑沉着一张脸。 太平笑嘻嘻的走过去,望榻上一滚,就自顾自的吃着桌案上的点心,吃的又仔细又开心,仿佛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似的。武后和李治对视一眼,装起来的黑脸上只剩下无奈丞相的世族嫡妻。李治忍不住笑着抽了一下太平,指着她道:“你个馋嘴的小懒猫,宫中的厨子这次多带一个过去,在观里住的还好?吃的还好?有什么不适?你这孩子,一住就是两月不回宫,真把自己当出家人了啊你。” 太平立即严肃的坐正行了一个道士的礼,慢条斯理的说道:“无上天尊,居士此言差矣,贫道既已入道便是出家人,居士岂能用真假出家之语来惹乱贫道的道心。” 太平本生的好,这一扮起来,到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仙人味道了,李治又是崇尚道教的,因此,看着太平这样贫嘴又是笑又是爱,用扇子敲了她的头一下才笑着对武后道:“这孩子,成日里没个正行。” 武后微笑道:“这还不都是你惯,如今满长安恐怕没人敢娶她回去,你还有得愁。” 李治摆摆手道:“太平还小呢,这倒可以慢慢寻来。何况,我家太平哪点不好,满长安我还没见着一个小郎君匹配得上太平的。” 太平也点头附和道:“正是。”这下李治本待继续赞扬的话有给又笑又气的吞了回去,又无奈笑着敲了太平一扇子,心中暗叹,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哪里是个小娘子哦。 武后却不会被太平打岔过去,忽地沉着脸问道:“你在终南山脚下建那么大个校场作甚?在宫里拉扯两三百宫女胡闹惯了,你如今胆子倒肥了,若是我们不召你回来,你是否隔日就要召上万小娘子行军演习?” 太平毫不避讳的点头道:“正是,我要答应过父亲,等我十年后亲自把吐蕃打下来,正打算好好练兵呢。” 武后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剜了一眼李治,把皮球踢过去,“这既是你惯出的好女儿,如今能耐了,真要上房揭瓦了,我看你现在是管还是不管。”说着扭头不理父女俩了。太平和李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挤眉毛做出一副好怕的表情,然后两个人都乐了。李治拉着太平到了身边,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大通就是要告诉太平,好好儿的玩几年做一些小娘子该做的事,至于练兵之事想都不要想了。但是太平却东看看西望望,等李治讲的口干舌燥了,才伸出手指头到:“父亲,咱们打个折,我只要八千女兵即可,一切军务费用都是我自己掏腰包,您看怎么样?” 李治喝茶的手忍不住一顿,幸好及时刹住了,否则非呛到不可,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一大通,太平根本没听进去!李治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太平,好半响才叹口气,在武后讥诮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又对太平从女则扯起,零零整整的又一次给太平来了一次心灵深处的洗礼,但是临了临了,太平却委屈的伸出五个手指头,颇为痛心的说道:“那就五千吧,不能再少了,父亲,您就放过我的耳朵吧。” 李治被气的一口气堵着说不出话来,倒是武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就说吧,你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我看啊,五千就五千吧,让她弄着玩玩也好,如今她是钱多咬手,等五千女兵天天管她要吃要喝,她才知道这钱啊可没那么好赚。你也知道她那个嗜钱如命的毛病,我看不用半年,她准得再来求你如何解散安顿这几千女兵。” 李治为难道:“五千,还是太多了。”看到太平立即垮下的脸色,李治忙安抚道:“三千,让你训练三千女兵玩。” 太平扭脸,翘着嘴唇道:“父亲真小气,宫中的左右羽林飞骑可是快要万骑之众了,成日里威风凛凛,让儿好生羡慕。哼,我那五千花拳绣腿的女兵能算的了什么,这还要砍掉两千,不干,打死也不干。” 其实宫中的羽林飞骑哪有这么多人,李治本要摆摆家长的威严,却看到太平娇俏的小女儿模样时,又心软了,何况五千花拳绣腿的女兵又能玩的出什么花样,主要还是去年太平拉着三百训练了几年的宫女和两百羽林卫对打了一次,结果一个回合就完败,太平还哭了好一通鼻子,让李治哭笑不得的安慰女孩家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云云,虽说没有真正安抚到太平,但也足够让李治见识到太平这只娘子军的懦弱,往日看着还好,怎么真一干仗就是这么个花架子,想想也是,一个孩子训练出来的兵,能抵个什么用啊。李治想了想,还是不忍驳了太平的意思,毕竟她就已经很大方的从一万砍到五千,这可和她平日里有利必争的个性略有改进了,最终,李治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不过还是叮嘱道:“动静弄小些,免得朝臣又来参你一本婚宠,卧底小姐最新章节。”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是召集小娘子们来蹴鞠、打球玩。” 武后凉凉的开口道:“蹴鞠、打球用得着五千人这么大阵仗?连我都骗不过,你又如何骗得过朝臣。” 太平为难的凝思想了想,然后苦着脸开口道:“总不至于说让小娘子们一起来绣花吧。” 李治这下真的一口茶喷出,咳嗽了好半响,才笑骂道:“你若用这么个由头,就等着朝臣参你吧,到时候所有关于你的奏本我都原封不动的送过去叫人读给你听。” 那帮文人是个什么德行太平哪有不知,满纸无一个脏字也能骂的你祖宗十八代都抬不起头来,简直就是掐架中的绝顶高手,上辈子看到他们撸袖子上场就头疼,现在她可不想过早接受这种折磨,连忙摇头哀求道:“父亲您可一定要顶住朝臣的压力,儿可不想未老先衰啊,女子科举那会子的奏本就够让我喝一壶的了。” 李治笑着道:“你既然害怕,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做做小娘子该做的事,不要去练那劳什子女兵。” 太平严正的摇头道:“这可不行,我是一定要将吐蕃给打下来送给父亲瞧瞧的,被骂死也要练兵。” 指着你那点花拳绣腿的女兵去打吐蕃,去送死都不够的啊!李治哭笑不得的和武后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默契的打算让太平去折腾了。 太平哪里没瞄见两人的目光,见事情成了,立即朝外拍拍手,道:“把宝镜抬进来。” 立即有几个小宫女抬进来两个小案几,上面罩着一块红纱巾,模模糊糊的看着是两块巴掌大的圆镜,太平神秘的朝帝后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最近才捣鼓出来,就急急忙忙来给父亲母亲献宝来了。” 帝后二人也都勾起了好奇心,只怪太平这几年来零零碎碎整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比如这茶叶越喝越喜欢,几乎离不了了,还有那绚丽的烟花,在盛大节日里很能渲染气氛,比之干枯的鼓乐之声要让人振奋的多。还有后来那雪月酒,比之大唐的酒来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香醇不已。这次,又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太平在众人的好奇视线中,慢慢揭开纱巾,露出两面小圆镜,从背面看是在没什么奇特,除了是黄金打造外,也没见的多名贵。然而,当太平将镜子举到二圣面前时,两个人都震惊了,镜中那纤毫毕现的模样不正是自己么,以往在铜镜中哪里能看到和本人肌肤一模一样的人影呢。帝后心中都是一跳,接着又是一喜,互相比照着对方在镜中的模样,然后都是一笑道:“这可真是奇了,简直和本人看起来毫无二致。”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这是目下大唐唯二的两面水银宝镜,不过,我估摸着明年就能多弄几十面出来了。” 武后比着镜子看了又看,她如今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但是依然如二三十岁的女人一样美丽,皮肤光滑如脂,哪个女人不爱美,武后是越照越想照,一边打量一边笑道:“嗯,这是个好东西,恐怕价值万金也有人争相抢购。” 李治虽然比武后年轻四岁,但却在镜中看了几缕白发,以及额角眉眼处的皱纹,不由得一叹,笑道:“老了,老了。”武后和太平对视一眼,两人立即过来一个劲的说李治年轻体壮如年轻人,和儿子站一起也看不大出差别来云云,尽管这明显是假话,但李治却还真的开心起来,半响也就无事了。 太平在宫中歇了几日,便又拍着马回太平观,既然已经得到了上头的首肯,如今的任务就是要开始征兵了。幸好吴沉水最近研制出了这么两面水银镜,虽然没讨着皇帝的好,但能让武后那么开心,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太平一直很相信这位母亲的手腕,恐怕接下来就算臣子参她,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了。拍对了马屁,比什么都管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40被参罚钱 太平开始征兵的时候,已是炎炎夏日,帝后迁入岐州麟游的九层宫消暑去了,太平往年也去过,那地方在炎夏竟如晚春般舒适,微风送香,沁人心脾,实为消暑之佳境。 太平也想过的舒适一些,自从到了这个身体中,她感觉自己有时候情绪化极为严重,也极其喜欢享受。但凡身份上自由些,女子的地位高些,她也没兴趣再去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辈子做了十六年孤家寡人的皇帝,征战沙场十几年,她其实早就已经累了,她也想换个法子过过悠闲的日子,但她没这个命,在这个世界中,这种毫无自尊的生活一天也过不下去。 因此,就算这辈子精力没那么旺盛,也总是产生一些奇怪的颓废想法,但她意志力如铁,因此,她还是留在长安总管征兵事宜。 征兵过程比较戏剧化,太平深谙利益打动人心的道理,上辈子和这辈子做事,她都喜欢别人心甘情愿的跟着她,被她算计也甘之如饴,因为她每次都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利益。比如这次征兵,她先是在自己的封地中挑选适龄女子,十二到十五岁能通过简单考核不怕吃苦的她都要,而一个家庭送出一个女儿便可免税五年,奖钱一贯,两个女儿免税十年,钱两贯。这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实在是一笔了不得的收入,所以都争相将女儿送来应征,谎报年龄的大有人在,有些豆芽菜似的看起来十岁不到的也敢说是十二岁。 其实,就算年龄符合,但是要想进太平的雏凤营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通过简单的考核,什么都免谈。因此,这样筛筛检检下来,到最后也不过挑了一千人,其中还有好些只有十一岁或者超过十五岁的女子。 朝臣们这下子乐了,本来已经递上去参太平的奏本立即又袖到袖子里,既然公主闹不出太大动静,那还是给帝后几分颜面吧。 可谁知,过不久太平竟然亲自张榜,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全大唐各州几乎就在短短十天内,到处都在张榜招女兵,而且反响还挺激烈,从各处飞来的奏报让朝臣们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想到公主竟然有这种能量,据闻各州的招兵事宜竟全是各州参与科举及第的女才子主持,至于具体的考核事宜,则是前几年公主一直在折腾的那三百宫女马球队丞相的世族嫡妻全文阅读。 从开始征兵,至征兵完成,无须费官府一丝一毫事儿,短短两月便征得一万之众入长安,这效率实在令人咋舌不已。朝臣们这两月倒是实足安静,仿佛根本不关注太平招兵的事,但其实他们是从看戏的心态完全转为震惊之中,就算位列宰相,他们也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在短短两月如此迅速完美的办好这件事。再细细一想,公主这几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不由得后背一凉,从凤仪阁女学建立到全国林立的女子书院,再加上女子科举,这一步步筹谋,竟然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娘子完成的,是巧合还是步步为营,朝臣们深思不已。 所有朝臣对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沉默了,这种沉默却让太平叹息了一声,无论怎么样,最终还是吸引了这些老狐狸的目光。不过,目前最多还是狐疑罢了,帝后二人毕竟还是没有认为她别有用心,太平自认这些年隐瞒的还是没太大破绽的。 因此,纠集一万兵士,太平也不管外界如何揣测纷纷,便开始进入严整的训练之中,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只要五千女兵,这多出来的五千,她早就已经想好了耍赖的法子。只不过如今是否能再耍赖成功,却是五五之数了,这几年来她在一步步挑战李治的底线,看样子终于快要探到最低点。 先不说李治的想法如何,反正九层宫从来不曾传来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太平心安理得的照样按部就班的进行自己的练兵计划。可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忍受不住的居然是太子贤,忽然在一个午后出现在太平观外,像一个最亲切的兄长一样关切了太平的饮食起居,就把话题转到了校场中去了,并不问太平是否答应,打马就奔向校场,结果被刀戟拦在了营门外。 不得太平放行,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天王自老子也不行。太平赶过去的时候,太子贤的护卫已经和女兵刀戟相向,气氛十分紧张。太平在心底冷笑一声,施施然的放慢马速和李贤并排,笑着道:“贤,你看我练的兵是不是已经有些军令如山的样子,去年被羽林军那帮兵痞给取笑了一通,如今我也可以打脸回去了,你说是不?” 李贤抿唇一笑道:“可见你是个能耐的,短短一年,练成的兵就可与羽林军齐名。” 太平咯咯笑道:“也就你肯夸奖我,我这些女兵不过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很。不过,你肯这样赞我,我还是高兴的,最近雪月酒又出佳酿,醇香数理,我得了一坛子,自三年前那晚喝了一回酒,这几年你老是事务繁忙,我们好久没好好聚聚了。” 李贤想到在自己最绝望伤痛的时候太平出现在东宫时的小小身影,那银铃般的笑声,黑亮的充满理解和关爱的目光,他不由得心中一暖,暗暗责怪那些大臣的谗言,也有些歉疚竟然怀疑太平的用心,毕竟一个小小女孩儿就算再能耐,要比之平阳公主都差得远,哪里又真能和骄横跋扈的西汉馆陶公主相比。 太平看着李贤的目光越是坦诚无暇,李贤就欲内疚,太平越是摆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要李贤来看她如何训练出威风凛凛的战士,李贤就越发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而且实话说,历经一月的修整,这只娘子军还是袅袅娜娜的完全不成个军形,李贤能忍着不露出嘲笑的表情都很难,因此,出了营门就言称宫中还有奏折要看,急急忙忙的回去了,他是暂时没脸和太平喝酒的。 李贤一走,吴沉水就笑嘻嘻的对太平说道:“年轻人就是脸嫩啊,其实太子殿下如今也二十三岁的年纪了,竟然还如此稚嫩,我记得某些人二十岁的时候脸皮就厚如城墙了。” 太平一脚踹开她,皮笑肉不笑道:“某些人十六岁就已经毫无脸皮可言。” 吴沉水笑眯眯的拍了拍衣裳,其实太平根本没踹到她一个丝线,“今天这王子嘉和荆楚刘迟微倒是很机灵,还懂得藏拙,只是目下这等歪七扭八的队伍,不用藏也拙劣不堪啊,啧啧,这里的小娘子体力真的不行。” 太平也是一叹,随即笑道:“那个刘迟微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就是太懂得钻营了一些婚宠,卧底小姐最新章节。” 吴沉水点头笑道:“确实需要教育教育,其实她本应该去考科举的,恐怕二十年后朝堂上又会多一条让你头疼的老狐狸,但这小娘子却有一身好武艺,行事中带着点痞气,在军中只怕亦能混出一份功绩。还别说,这家伙狡猾狡猾的,在战场上遇到绝不是好对付的。” 太平叹口气道:“还是需要你去好好跟她谈谈,毕竟凡事靠钻营是不成的,稳打稳扎才是制胜关键。” 吴沉水点头称是,然后又皱眉无奈道:“吴沉碧那混账东西倒是轻轻松松的跑去九层宫消暑去了,军中这一摊子事也摊到我头上来,她回来一定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哼。”说完气哼哼阴沉沉的走了。 这话虽说是抱怨,但是吴沉水这人就是奇怪,越是在意的人她骂的越狠,越是不在意甚至于对方是敌人那种,她反而甜如蜜糖,太平对她知之甚详,因此也不将她的抱怨当一回事。 九月初七,帝后返回长安,第二天就收到二十几本参太平的奏本,只差没把太平说成吕雉、馆陶之流,又将太平那一万女兵说成危机京中安危的不稳定力量,要求帝后即日裁撤这只娘子军以防他日生变云云,还有些列举太平这几年从书院到科举再到练兵的事宜,指她有不臣之心,且开设各种作坊与民争利,实在不是一个皇室公主的作为,应该从重处罚,有些没脸皮的竟然直言要罚太平十万贯充任国库。更有些人重提与吐蕃和亲之事,巴不得把这个爱折腾的公主赶紧儿的给打包送出去。 李治和武后看了都是连连叹气,其实他们在回宫之前就知道太平又闹出了大乱子,五千女兵变成了一万不说,还有那全大唐轰轰烈烈征兵的事宜不让朝臣们跳起来都是怪事了。因此,当晚一条严厉的手敕便飞至太平观中,太平无法,只得连夜赶回大明宫。 李治一见她就脸色沉黑的问道:“说说那一万女兵的事,不是说好五千吗?还全国招兵闹得人尽皆知,你来看看怎么办。”说着指着那堆厚厚的奏本推给太平。 太平苦着脸翻了几本,期间可怜巴巴的望望李治又看看武后,但可惜没用,二圣铁了心要给她给教训,根本不为所动,哀兵之策失效,太平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原本只招五千女兵了事,但后来一想若是招回来的都是那等不能吃苦又愚笨的岂非还要重新去招人,我可是知道了的,前几年断断续续收的那三百宫女都是几年内从一千宫女中挑出来的,我这次只招一万都是为着小心从事,不让父亲母亲为难才只挑了那么些人,等训练一年半载把软骨头挑出来,其余的都遣送回家。最终一定只剩下五千之数,绝不是蒙骗父亲母亲啊。” 李治一想也确实,按照太平那么不通人情毫无人性的训练法子,估计这一万兵士最终能剩下两千都要念佛了,不由得叹口气道:“你说说这么大个事,也不知道事先通声气儿,如今你看看这些奏本,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太平低头沉默一会,才抬头咬牙道:“我愿自请罚十万贯军资送至前线劳军。” 李治和武后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松,其实太平这几年钱财之多,恐怕也是他们心中的一个包袱,实在太会赚钱也不是好事,朝臣盯着不说,他们心中多少也有些不舒服,但太平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主,建书院、女子科举都是一手包办,如今又愿意出资十万贯,恐怕家底也要清的差不多了,再有那一万女兵的嚼用,恐怕过几月就得来哭穷呢。李治故意虎着脸道:“该罚,自己写个奏本来,明日我好给朝臣们阅看。” 太平心中一跳,这可是她第一次可以奏言,十万贯虽然让她肉疼,但是李治这种稍显暧昧的态度让她那点子肉疼劲很快过去了,忙点头道:“儿即刻去写,一定小心认错,不让父亲为难。” 李治这才笑道:“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你一头的汗,快下去好好凉快凉快。” 太平笑着称是,又给武后行了一礼,自从听到奏本二字,武后眼中就带着一抹深思,也就随意嘱咐两句就让太平下去了。 ------------ 41婉儿大显身手 说实在的,这奏章,太平还真就只写过一次,那还是上辈子为亲王的时候,可是因为地位超然所以语气用词还是挺嚣张的,那个窝囊皇帝还什么都不敢说。 不过,写的不多,但是阅看的奏章海了去了,因此,太平花了半个时辰写一封她自认修辞很缓和的奏章,搁下笔,重新看一遍,让太平郁闷的是,似乎认错的语气还是不够诚恳。其实她哪里有认错的丝毫意思,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而且,就算再怎么缓和,都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这是行文习惯了,用的还是上辈子做皇帝时朱批的口吻。这种奏章送上去,被那群眼高于顶的大臣看到了,简直就自个儿往枪口上撞啊。 太平很苦恼,吴沉水又没跟进宫来,想找个人代笔都不可能。可是若让她放下架子去写那等低三下四的文辞,几乎能要了她半条命。太平有些烦躁的踱来踱去,一眼瞥见正在灯架前挑亮油灯的上官婉儿,不由得心下一动,笑眯眯的说道:“婉儿,过来,给我写一份奏章。” 上官婉儿的脸上显出一种既激动又害怕的神情,走到太平身边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公主,真让奴替您写奏章。” 太平点头笑道:“你不用担心,沉水既然说你文采斐然、行文严谨,区区一份奏章自然难不倒你耕耘记。这是我写的,你在此基础上写一封语气更加和婉,态度更加诚恳,对边疆战士更加关爱的奏章来。”说着递过去她自己写的那封奏章,并拍拍上官婉儿的肩,让她放松一些。 上官婉儿犹豫那么一下,就毅然接过奏章凝神细看起来。太平则心情很好的喝一口茶,将桌案让给婉儿,她自己则躺在北侧的榻上,舒服的闭目养神。 太平躺一会儿就忍不住眼皮打架了,王公公轻轻的走过来给盖了一床毯子,太平睡得就更舒服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殿内静悄悄的,婉儿靠在灯架下看书,奏章写好整齐的摆在书案上。其余宫人都已退下,倒是王公公那老货竟然靠着一把椅子脑袋一磕一磕的,竟然还没有去睡。太平心中不由一暖,笑骂道:“王福盛,一把年纪的你硬撑做什么,我还少了人伺候不成,还不去睡。” 王公公猛的一警醒,见到太平温和的目光,他不由得心中高兴的像吃了蜜一样,自认坚持熬夜表忠心是表对了,他忙站起身,满脸堆笑道:“老奴还要伺候公主洗漱呢,那些小蹄子不知轻重丢三落四的,奴婢着实担心。” 太平笑着睨他一眼,摆手道:“下去吧,少贫嘴,都是你调.教出来的人,哪能差了去。” 王公公听到这声赞美,心中更加高兴了,若是身后有条尾巴,一定摇晃个不住呢,不过还是笑嘻嘻的出去,叮嘱宫人们一番才去安寝。 太平走到案前拿起那封新的奏章,上官婉儿立即满是紧张的在她的下首站着,一声儿也不敢出,太平笑着温和道:“你不用担心,就算你写的差些,我也不会责怪你,看把你吓的,额角都是汗。”婉儿腼腆的笑了笑,但是该紧张的照样紧张不误,不过这种紧张到底还是期待的意思多些,恐怕她对自己的文章是极有信心的。 太平翻开奏章细读,开头平常规整,但这是奏章制式,本来也没甚太大差别,到了后面渐入佳境,巧辞万变,笔下生辉,通读起来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且又巧妙的加入一个妙龄少女该有的翩然辞趣,纯然如水般清澈。通篇用辞优美,态度诚恳,让人一读心就软和下来。 太平笑眯眯的踱了几步,才在婉儿极度紧张中,笑道:“很好,你写的很好,没想到一封枯燥的奏章竟也可以写的如此花团锦簇、满纸云霞,明天的事看来不用担心了。” 上官婉儿激动得小脸微红,微笑着敛衽一礼道:“奴本愚钝,公主过谕了。” 太平凑近弹了她额头一指,笑道:“再谦虚就要长胡子落,夜已深了,你思虑一整晚也累坏了吧,赶紧下去歇息吧。” 上官婉儿的脸色一红,笑着道:“奴这就去倒水给公主洗漱。” 太平拦住她,道:“我可不能让我的大学士做这种端茶倒水的活儿,你只管下去歇息,以后伺候上的事不用再插手,好好跟着沉水学吧。” 上官婉儿一听,满眼惊异的望了一眼太平,碰到对方柔亮的视线时,不由得心中微暖,低头道:“是,定不负公主栽培。” 太平笑着点头,摆摆手让下去了。婉儿好是好,就是太缺乏安全感,这种人在你成功的时候会全力辅佐你,但是当你一旦失败,她一定会权衡之后便离你而去,她想的永远是先保护好自己。但太平自认能用好这个人才,没有安全感那就给予她一片遨游的天空,让她能够展翅飞翔。 然而,太平还没有给予,武后却先下手了。第二日在小朝会上,太平递上去的折子被臣子们传看一番,老头子们皆是欣然摸须,公主不但愿意出资十万贯劳军,且字里行间皆是一番赤子忠心,小小年纪懂得忧国忧民实在是值得称颂。其实,表面上那么说,心里怎么想就难说了,但至少公主让了一步,肯认错,肯认罚,肯裁撤五千女兵,他们已是全面胜利,也就不必乘胜追击了,总要给皇家几分体面才是。 朝会一散,太平就被召入二位圣人面前,李治拉着太平左看看右看看,笑道:“原本以为你成日里只会打球练兵,却不成想文章也做的这么好,可见你吵着要建这么多女学是没错的,自个儿文采好,自然希望多遇见些知音少女契约目录全文阅读。” 武后也笑着道:“嗯,这封奏章凤采鸾章,作的不错。” 太平看看二圣,惭愧一笑道:“这可不是我写的。” 李治和武后对视一眼,其实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们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然而两人还是明知故问,李治疑惑道:“噢?那是何人所作,你昨晚既未出宫,自然不能去找凤仪阁的学士商议,难道竟是宫女宦官所写不成。”他摆出一副‘这实在不可能’的微笑表情,让太平看得心中直翻白眼,真是太假了,若是吴沉水和吴沉碧两人,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是对方是皇帝是长辈,就算再假,她也只能忍着,因此笑嘻嘻的说道:“您猜的没错,就是宫女写的,父亲可还记得七年前我从掖庭选出来的一个小丫头,极是聪敏好学,文章尤其做的好,昨晚就是她代笔。” 李治笑着道:“竟然还有这等奇事。”武后也附和道:“快宣过来,让我们见见这位才女。” 太平心底叹息一声,忙命人去把婉儿请过来。待婉儿进来,二圣都是一笑道:“原来是她,近年来常年在你身边一起进出,倒是没瞧出来竟然是个笔底生花的才女。” 婉儿忙称不敢,低眉敛目的肃容站着。太平却笑嘻嘻的说道:“她就是千里马,而我则是伯乐,阿耶阿娘为何也不赞赞我,让我也跟着一起乐乐。” 李治和武后都是一笑,偏不赞她,武后还拉着婉儿问了好一番学问上的话,其实她对上官婉儿的身份还有行事为人都清楚的不得了,从太平执意要把婉儿从掖庭调到身边,武后就仔细查探过一番,认为没什么危险才放心给太平使唤。 该问的都问了,武后心中却越来越满意了,对李治一叹,忧伤道:“这几年那几位内书舍人倒是帮了我大忙,但毕竟出生名门的小娘子都是要嫁人的,这嫁了人我也不能再宣她们进宫作这些书案之事,我就想着,要找一个可以时时陪在我身边的小娘子,却一直找不到的合适的,如今总是找着了。” 李治拦着她继续说下去,笑道:“这是太平从掖庭看中的,常年用着也习惯了的,你一个作母亲的怎么好跟女儿抢人。” 武后一笑,道:“这倒是,她刚刚掏空了腰包,如今我再跟她身边的得意人儿,非给急得哭鼻子不可。” 太平微皱了一下眉头,其实她打算让吴沉水培养上官婉儿的,如今眼看着是不行了,看昨日的情形,武后对自己多了几分忌惮,太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武后对待太子贤时的态度,看着温暖实则冷如寒冬,瘆人得很。因此,她稍一权衡,暗忖让婉儿跟着多学一些政事也是好的,这些东西不是吴沉水教教就能学会的,到时候眼高手低也不好,便忙笑道:“阿娘既然喜欢,就让婉儿做您的内书舍人就是,这可是她的大造化,跟着我每天练兵是糟蹋了。” 听她这么说,上官婉儿虽仍然低着头,双手却不由得一紧,偷偷瞥了一眼公主,接受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才又安静低头。 武后笑着道:“你真的肯?” 太平笑着道:“婉儿在阿娘身边才是真正的千里马遇伯乐,我正拿她没法子呢,放着这么个大才女端茶倒水,实在是折煞她了,倒是给阿娘您磨墨牵纸才对得起她的才能。” 太平要将婉儿送给武后,武后却又不表态了,但是满脸春风的样子,却是很得意的。太平心中暗叹,这个又开始矫情了,她只得跟李治使眼色,李治刚刚早忍受了武后几个眼刀,这会子赶紧就坡下驴,对武后笑着道:“太平成天打球胡闹,让这么个文文静静的才女跟着实在浪费了,你身边也恰巧缺这么个人,就收她在身边听用吧。” 武后这才点头,自此以后上官婉儿就是内书舍人了。 ------------ 42太子贤的困境 太平这点子事随着罚款交清,很快就被淹没了,因为这时候从皇帝到朝臣都在担心与吐蕃的战事,此时前线正在开战,输赢实在难料,鉴于之前曾多次败于吐蕃,其实朝臣们担心的时候更多些,但他们做梦也祈求这场仗能赢,否则吐蕃就该更嚣张了,被这么一个贫瘠的国家压着打,大唐的臣子们觉得脸都要丢光了,一些老一点的大臣想起来每每老泪纵横,觉得对不起已故的圣明太宗陛下。 太平其实对前线之事也甚为牵挂,因为朝臣们每次说到和亲之事,她都忍不住拔剑去砍人,所以能赢最好,但是对于此次的主将李敬玄,她是实在不看好,一个没有历经过任何战事的文人去面对久经战争的名将,除了输,太平实在想不到第二种结果。 也正如太平所料,李敬玄虽然是精于吏治,但在战事上却一窍不通,贻误战机、又兵败逃串,至使十八万唐军差点全军覆没,完全被吐蕃给打散。战事开始时,副将工部尚书刘审礼所率先锋深入敌境,被吐蕃劲旅所击,不敌,诸军大总管李敬玄畏惧不敢给予援助,守营不出,贻误战机,致使刘审礼兵败被俘,其后,李敬玄又狼狈后撤,在承风岭利用泥沟自我防卫,致使唐军士气低迷,而吐蕃军屯兵高处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唐军在阵势和士气上都完全处于劣势,败仗在所难免,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好在关键时刻,领军员外将军黑齿常之率五百敢死队趁夜偷袭,惊走吐蕃,李敬玄才得以收拢余部退走鄯州。 在整个战役中,唐军除了一退再退,一逃再逃外,毫无可取之处,唯有黑齿常之一员猛将稍有建树,保住了大半唐军士兵的性命。这等惨败让李治差点病的起不来床,在李敬玄乞疾归乡的时候,一向温文的李治差点没跳着脚咒骂,言辞激烈难听,让李敬玄这个曾经被倚重的老宰相老泪纵横,羞恼不已。 说实话,太平其实挺同情曾经的中书令李敬玄,若不是与左仆射刘仁轨有嫌隙,他在宰相的位置上至少还可以干五年,却被刘仁轨推举为洮河军大总管,遭受这种身败名裂般的政治生涯惨败,实在是有些可怜。太平很看不起刘仁轨拿国家大事来报私怨的行径,在辽东战场挣得的一世英名,也被这件事给毁坏殆尽,有些事是一步也错不得的欢宠,邪王傻妃最新章节。 对于李治,太平几乎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是他执意逼迫李敬玄去边疆领兵,这次的惨败大部分责任都在他,如果不是他用人不当,且不能察觉刘仁轨的小人之心,恐怕也不会出现这种惨败。他该骂的是他自己,前些年高丽征战的胜利实在让他自我膨胀的太大了一些,要知道,败高丽真要算军功,不但要从太宗算起,还应该延续到前朝的隋炀帝,若不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亲征消耗了高丽的国力,怎会有后来的胜利。 李治并不算一个明见卓识的皇帝,但却实在是一个好父亲,太平去还是感激李治没有把她送去和亲,因为只要答应和亲,至少这场战争就不会发生。因此,太平一直未出宫,将外头的事宜都交给吴沉碧和吴沉水两人统管,自己则侍疾在李治床前,并说些外头听来的乡野趣味之事给李治听,开解他沉郁的心。 太平虽然不算太会安慰人,但是安慰一个痛心苦恼的皇帝却还是有法子的,因为只要是皇帝,只要不是太昏庸都会很多相似的隐忧,太平了解这种沉重的压力,所以即使是一些风趣的段子也能讲到李治的心里去。让李治觉得很温暖又开怀,一两月后便缓和过来。 他毕竟是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老人了,老人的精力有限,即使如今大唐北有蠢蠢欲动的突厥,西有越来越强胜嚣张的吐蕃,东边的战事上一直胶着状态,新罗这个无耻小国出尔反尔吞食胜利的果实。边疆不稳,风雨不顺,百姓饥馑,只要是个帝王都会睡不安稳,李治也只有借住道教来麻痹自己的惶惶之心。 因此,李治便常常召见这几年宫中的红人道士明崇俨,明崇俨三十来岁年纪,容貌俊秀,又会些神神秘秘的所谓神仙之术,能够役使鬼神。自前年入宫,每每李治头疼欲裂,御医束手无策时,明崇俨总是能缓解李治的痛苦,又加上他丰姿仪态不凡,巧言令色之极,极讨李治的欢心,时时召他入宫中陪侍。这个明崇俨也是有几分能耐,不但得了李治的欢心,竟然也讨了武后的好,常被武后召入宫中做一些法事驱魔降鬼。 太平对这个明崇俨没有太多好感,也没引起太大注意,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喜欢装神弄鬼以求荣华富贵的术士罢了,不过是帝后二人消遣的玩意儿。 然而,在宫中住了两月,几乎天天见到这位术士在李治面前巧借神道之事议论国事,且其言语多有提及太子,起初只要提到太子就是一脸叹息的说,“神仙谈到太子之事,多是叹气无言,显得失望之极。”到后来就干脆说太子无能不堪造就了,还美其名曰是他和神仙那里听来的,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这个时候宫中要对付太子贤的人除了武后,太平不作他想,她记得四月搬出宫的时候武后和明崇俨也不过做做法事见见面,没想到几个月不在宫中,武后竟然收服了这位钻取逢迎的术士,并为她自己所用。 李治本就极重道教,又信鬼神之事,即使起初对明崇俨所说之事还有些恼怒,但后来被念着念着竟然也只是沉思不语,任由明崇俨说下去了,这是赤/裸/裸的纵容,何况武后偶尔也极有艺术的说说太子的失误,以及不知怎么流入李治耳中太子有龙阳之好的事,李治便渐渐的连太子贤的面也不肯见了。 宫中的气氛日益紧张,据说太子贤时时在东宫暴怒砸杯子,太平起初还过去安抚安抚,但自从不巧撞见贤与仆从的不雅之事后,她便再也不去了。太子贤在这种关键时刻沉不住气,反而被恐惧和压力所打败,纵容自己放浪形骸,反观武后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贤,只能说是输定了。 促使太平离宫去太平观是一件事是,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涌起一股留言,太子贤不是武后所生,而是韩国夫人所生,韩国夫人乃是武后的姐姐、贺兰敏之和魏国夫人贺兰氏的母亲,曾经甚得李治的宠爱。如果从李贤出生的时间来推断,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这几乎是压倒太子贤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这是从身份上否认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性。 在这种时候,太平选择离宫去做她的逍遥道士,而不想被任何一方所伤及,因为,在她看来结果是注定的,李治的身体越来越差,武后的势力越来越强,李贤乱了方寸,面对这么强大步步算计的母亲,他必输无疑。 ------------ 43明崇俨被揍(抓虫) 太平满心想脱离宫中纷乱,每日躲在太平观中闭门不出,时值隆冬,大雪下了一整天,道上铺了很厚一层,在这种雪夜里围在火炉边喝上一壶好酒,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不得了的事[综]渣帅全文阅读。 不但自己要享受,同时还准备了酒肉,给那群被/操/练成死狗一样的女军官兵们送去,体现太平那不多的一点荧光般的人性。不过,反正在女兵的心目中,太平就是如同阎王一般的存在,既冷血又无情,那张美丽的脸上就连最温和的微笑在她们眼中也冷若冰霜。 不得不说,太平这半年来的操/练实在要了她们半条命,但是她们之中却没有一个肯抱怨的,不只是因为抱怨的都被遣送回乡,而是因为丰厚的军饷,她们的享受的军饷是和羽林军是同例的,是大唐士兵中的头一份了,对于这些穷苦惯了的女兵来说,这就已足够让她们死扛着当这个大头兵了,因为现在家里都靠她们来养着呢。太平选兵时,要的就是老实本分能吃苦的良家女,最好是贫困的,因为贫而有志气的人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潜力,养家的责任和荣誉感也会从心底改变这些女兵,让她们变得坚强,变得能和男人一样承担足够强的责任。因为,你能但多大的责任,你就会得到多大的尊重,尊严从来就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而这些女兵,训练半年下来,还留下来了八千,已足够让太平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女人还是可堪造就的。 军中因这难得的放松自然很是欢喜,贪杯换盏,划拳比武,吃的好不热闹。太平窝在太平观中,和吴沉碧、吴沉水两个也喝的很开心。在这种雪夜中,三人忍不住会要回想回想上辈子的事,不过讲的都是往日的峥嵘岁月,自然都是一脸笑容。如果说上辈子君臣之间还会因为家族这种因素而稍有猜忌,那么这辈子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了,要吴沉碧和吴沉水去效忠这世那个乡/绅一样的家族,做梦去吧,若是那些人硬要撞上来,她们指不定就能想法子给全灭了。因此,君臣现在已不是单纯的君臣,而是同甘共苦、志同道合、心意相通的朋友了,是可以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因为,只有从对方身上才能找到归属感,才会有拼一拼的欲/望。若不然在太平差点被送去和亲的时候,向来最稳得住的吴沉水也不会说出那等玉石俱焚的话来。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喝,赏梅观雪,倒也有些意思,但是,在这种时候,竟然来了客人,李旦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给跑来了。按说他如今也是十七岁的人,早就有了封地,但是他和李显就是到李治和武后面前哭诉哭诉,封地是不用去了的,在长安的府邸里住下来就是了。这李旦自从吴沉碧那件事后,就有些忧郁,武后屡次给他赐的女人,他竟然沾都不沾,一心一意做起了情圣,可问题是,吴沉碧被武后气了一回后,根本就不在乎李旦的存在了,他这样坚贞到底做给谁看去?不但武后有些郁闷,就连太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旦一进来看到吴沉碧,眼睛就亮了,脸色也红了。太平有些无语,吴沉水似笑非笑,吴沉碧老脸黑如锅底,如今几乎所有勋贵之家、普通大臣都知道李旦在意这位吴舍人的事了,让吴沉碧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这样她还能不恼?那几乎就是没可能的事。而且传言都是说她在勾引相王李旦,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明明她才是被勾引的那个好吧,居然还把她和那个嫁给太子做妾的刘凌相比,如果在上辈子谁敢撒这种流言,找出来一定会被吴沉碧弄死。 可是查来查去,这种香艳的消息居然还是李旦放出来的,你说他平时那么老实一个皇子,怎么忽然开始耍起了小聪明,他以为只要这样,吴沉碧就必然会嫁给他吗?可是,让李旦失望了,不但武后根本就不理他这一茬,吴沉碧更是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有次在街上没人的地方,李旦还被吴沉碧好好的揍了一顿,脸都好好的,就是浑身上下都青紫了。武后哪能不知道呢,但是她居然睁只眼闭只眼,吴沉碧是目前她用的最顺手的内书舍人,她可还根本没打算把她嫁给任何人。何况李旦一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娘子,怎么看都丢人,要为他出头,武后也丢不起那脸。 李旦也是个奇怪的人,被揍一通还没好,就又给吴沉碧送礼物了,完全就是杠上了,像快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吴沉碧,简直成了京中一大笑谈。许多勋贵子弟都想尽办法巧遇一番吴沉碧,想看看到底是一位多美的小娘子把一个皇子迷的死心塌地。结果,还真有几个一看吴沉碧就喜欢上了的,这些人胆子也很肥,居然就敢真托人送礼过来,简直把吴沉碧气得隔几日就要拔剑和人相斗一番,以至于军中的剑术好手看见她就绕路走。 好吧,李旦这次应该是算好吴沉碧在这里的,一来就坐在吴沉碧下首,脸色仍然有些红,但是却笑眯眯的给吴沉碧斟酒夹菜,忙的不亦乐乎,不说吴沉碧那张死人脸,就连太平和吴沉水都忍不住自戳双目,或者干脆转身就走,这地方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邪王煞妃全文阅读。 吴沉水是借故尿遁了,太平却不得不在吴沉碧喷火的眸子中,勉强坐下来,翻着白眼喝了一口酒,笑问李旦,“听说你有位孺人前不久有了身孕,旦,这是你第一次做父亲,一定觉得很开心吧。” 李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张的望着吴沉碧,解释道:“啊,这个,是因为被你揍那次喝多了,回去就……我,我……没有对不起你,真的没有。” 太平也想尿遁了,不管吴沉碧的额角是否冒着青筋,双手是否愤怒的颤抖,她站起身就跑了出去。在园林里果然遇见吴沉水站在梅花树下喝酒,这一世吴沉水和吴沉碧都是婀娜娇小的身子骨,所以虽然吴沉水和太平同岁,但身形相对来说要单薄些,以大唐的审美来说,她们虽然脸长的美,但论身姿却比不过丰腴的美人儿,是一大遗憾。不过,看李旦这么死心塌地,估计喜欢这种婀娜美人的也不在少数。 两个人很没良心的把吴沉碧丢下了,在园子里的小亭中又坐下重开一席。她们都知道,吴沉碧是没可能丢人丢到她们面前的,还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折腾李旦呢。怎么说呢,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平和吴沉水两人都不想插手进去了。只苦了王公公,这大冷天的,打着灯笼在冷风呜呜的亭子里喝酒,也只有太平这么一位公主干的出来。王公公没法子,只得赶紧着人将亭子挂起软帘围起来挡风,又烧了几个暖炉送过来,这才在太平的挥手中很不放心的出去了。 注定太平今晚是不能好好喝酒了,两人刚暖好一壶酒,外面就传来喊叫声,仿佛有人被十七八个人呢追着打似的,在那里不断哀嚎,惹人心烦。太平还没喊人,王公公就已探头进来,禀报道:“正谏大夫明天师被人追到观外,打的头破血流了,公主您看?” 吴沉水冷笑道:“又是正谏大夫又是天师,如今还被小混混追着打,这位可真忙。” 太平皱眉道:“明崇俨这个人,也不能放着不救。”她有些不耐烦的对王公公说道:“把他带进来好生伺候着吧。” 王公公立即领命去办,若明崇俨不是宫中红人,估计他早喊人把打架生事的人都打走了,哪里能来惹公主不开心。不过,对于这位帝后二人都垂爱的道士,王公公自然要好好巴结巴结,就算公主不喜欢这个人,他作为大总管也不能让公主平白得罪这么一个能在帝后二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这几年太平对王公公很好,甚至时不时让他回一趟家里,这可是了不得的恩赐,宫中哪个宦官能体体面面回家的,就是那体面的如皇后宫中大总管,也是一次都没能离宫回家。因此,王公公的一颗忠心早已转到太平身上来了,何况,只要公主好了,他才能好。所以王公公这几年做事越发上心了,也越来越让太平满意,自上官婉儿离开,太平身边的一应琐事都是王公公在管,可以说,他总算是熬出来了。 明崇俨被打的很惨,左腿脱臼,身上都是淤青,一张本来很俊的脸被打成了猪头,尤其是那张嘴,肿得比猪嘴还要难看,往日里在宫中风扉一时的明天师如今让人想看第二眼都难。 太平让吴沉水去打听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打宫中第一红人明天师,自己则过来微笑问询了一番,嘱咐明崇俨好好养着。等吴沉水打听回来,知道是李贤派的人后,太平也不管其他的,又着了御医过去问了一番诊,只得出一个结论,现在完全适合移动,然后便立即打包,命人将明崇俨送回他家中去了。 看着离去的马车,吴沉水摇头叹息道:“太子做的太露骨了一些,他倒是使了一些法子,可你知道,他竟然用的是他那宠仆赵道人的一个远亲出面聚齐的小混混,可是长安城只要长点眼珠子都知道这和他脱不了干系,倒还不如直接派人将这明天师一蒙头揍一顿出气了事。啧啧,这事做得可一点也不干净,不像某些人,十八岁就把人揍了,那人还蒙在鼓里过来贴笑面儿。” 太平撇嘴一笑道:“他毕竟没人教,那些臣子谁会较他玩一些阴私之事呢,贤啊,头十几年还是过的太惬意了些,醒悟的也太晚,唉。” ------------ 44姚元崇 太平叹这口气还是太早了些,明崇俨走了没一炷香功夫,李贤的马车就到了太平观外,太平迎出去时见到他那张苦瓜脸,就知道这晚是不得安宁了,不让这位祖宗倒完心中的苦楚,是没法好好休息的。 李旦一看见李贤,就坐不住了,只因那明崇俨一直在李治面前说他面相贵,只差没说他适合当太子了。搞得李贤看见他就黑脸,李旦这时候还沉浸在对吴沉碧的感情中不可自拔呢,若说他有争当太子的心,那几乎就是没有可能的,虽然被明天师盛赞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动过心,但是看到武后和李贤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后,那点子愉快也立马就淹没了,他打定主意做一个闲王,最好万事不管。因此,李旦一看见太子贤,行过礼后也不粘着吴沉碧了,脚底抹油的就溜了。 吴沉碧和吴沉水很快也告辞了,吴沉水走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只因为李贤竟然借酒装疯硬拉着的手说话,若不是太平一鞭子抽在李贤的手上,估计他还真的调戏上了。等人一走,太平就冷冷的说道:“我嗅一嗅也知道,你必然没有醉,再借酒装疯,直接扔出观外。” 李贤这才笑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对兄长也这么无情末世女配生活最新章节。” 太平沉痛的叹口气道:“只怪兄长太多,也太能惹事,我身边好生生的几个小姐妹,你们偏偏全部来惹,我更无情的事还没干呢,你们再来动我的人,我教你们好好尝尝苦头。” 李贤轻轻的笑了起来,瘫坐在火炉边,夹起新鲜的鹿肉放在炭火上嗞嗞的烤,“这个吴沉水是个好苗子,把你这些年弄的那些营生做的有声有色,我身边就缺这么个伶俐人儿,你若是肯把她赏给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太平冷笑一声,“想都别想,母亲才把我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婉儿给弄去身边,你又来抢我的好姐妹,门都没有,你若是敢打其她的鬼主意,我一定整的你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哼!” 李贤耸着肩膀笑起来,招手让太平到身边,给她倒一杯,两人对饮了一杯,他才笑叹道:“知道婉儿去母亲身边让你生闷气,我怎么还敢打这吴沉水的主意让你生气呢,疼你还来不及呢。” 太平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道:“母亲看得上婉儿,是婉儿的福气,我只有替她高兴的理,怎会生气呢。” 贤眯着眼睛一笑,笑意未达眼底,便转开话题,两个人将宫人都赶开,自力更生烤肉吃酒,也能说些体己话,就和普通百姓家的兄妹一样和煦温馨。但是喝着喝着酒,李贤就真的有些醉了,太平其实也想不太明白,李贤竟然愿意在她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一整晚不停的问太平,到底他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若是的话,为何从小就不疼他,若不是,为何又认他为子。 太平能说什么呢,她一句话也没说,只能轮番说她喝醉了想多了云云。其实在太平心中,这都是权力害的,因为李贤碍着了武后通向权力顶峰的路,所以他就算是武后的儿子也可以变成不是。二十五岁的人,实在已经没有权力软弱了,尤其是站在这条孤独危险的道路上。然而,李贤竟然这么直白的将心中的话都对太平说了,让太平心中忍不住叹息,也产生了怜悯之情,不过,她能做的也就是安慰安慰罢了,她甚至什么都不能说,说多了,李贤会猜忌,武后更会猜忌。 在通向权力的路上,太平见过太多寡情无义的事,上一辈子的母女、姊妹争个你死我活、这辈子的母子、兄弟明枪暗斗,岂非全都是一样一样的,当年李贤在大臣和武后面前表现良好的时候,难道他不知道刺痛的是太子弘的心吗?权力何其无情,却又如此充满诱惑,智寡者被权力所奴,智高着为权力所缚。而太平呢,上辈子已为至尊,其实这辈子所求已并不太多,但还是走向这条道路,就算不是为尊严计,她恐怕也会不知不觉的走向这条道路,这一点,她是深知的。其实,她自己也同样被权力束缚,不过她却还有些更大的志向,权力的顶峰永远不会是她的终点,而不过是起点而已。 李贤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昨晚他是真醉、装醉,是真的吐出真言,还是在武后面前装出一个失去方寸的幌子,太平都并不在意,她只要认定安慰了苦闷的兄长这一条就够了,其他的她并不关心。因为李贤和武后的这场战斗,她毕竟插不上手,不到最后一击,她并不想表露出自己的力量,所以她冷情的选择旁观。 第二年正月,武后就提议去洛阳宫中,比之往年提早了一月有余,不过是因为武后被一只黑猫给吓得病倒在床好几天,李治只得拖着病体批奏章,他本来头疼心火气就大,看奏章看的更加头疼发火,等武后查出是东宫中一个四品良媛带猫进宫后,李治也不查证,直接就赐死了,这宫中谁不知道武后怕猫啊,居然还带一只黑猫进宫,这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猫是不是太子宫中的人弄出来的还两说,至少太平不认为太子会愚蠢到玩这种小把戏来致胜,这实在太小儿科,也太能笑掉人大牙了。但是李治却根本不追究,这也是因为他恼火明崇俨受伤后,没人给他治病,跟他说说神仙之言,他就浑身都得劲,看见太子自然没好气,抓住这个事教训一通却是很正常的。李贤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什么都不能说,虽然这个女人是目前最得他宠爱的,他也只能看着她去死。 太子良媛一死,武后的病就好了,立即就提去洛阳的事,李治也喜欢温暖湿润的洛阳行宫,何况,去年还新建成了上阳宫,长廊沿着洛水有一里之长,是赏游的好去处,还有宿羽、高山等能登高望远、制度瑰丽的宫殿也已落成,李治当然想去临幸赏玩一番的,于是拖着病体也宣布立即迁去洛阳农妇灵泉有点田。这一次,太平逃也逃不掉,被李治和武后同时抓人了,所以她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跟去。好在现在军中的军官已经培养起来,就算她和吴沉碧二人不得不跟去洛阳,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这几千女兵可是太平现在手里的唯一有些重量的筹码了,在她看来,什么都是假的,有军权才是真的,上辈子若不是因为手中军权过硬,凭着亲王的身份要去夺位可以说几乎没有可能。成帝也说过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实在是至理名言。如果能招男人入伍,太平早就去做了,其实女兵在她眼中还是差太多,上辈子在战场上她最见不得男子上战场,这辈子却不得不用这些弱的比那些男子还不如的弱女子,她的憋屈可见一斑。 太平不喜欢洛阳,并不是这里不美,相反这里比长安要瑰丽的多,但可惜,这里是武后经营了几十年的大后方,她插手的机会很少,不过好在这里还是有些她的产业,木兰阁开的比长安还要大还要气派。这里的两所女学太平往年也很少去套套近乎,因此,一到洛阳,她成日在外流连,忙的也是不可开交。 等天气好一些的时候,太平便带着学子们去郊外打猎去了,她这是真的打猎,那些以为去郊游的学子看到她一声劲装利落上马,一个箭步奔去很远时,都有些傻眼,很多学子都穿的绫罗绸缎,斜坐在马鞍上只以为去踏春啊,一见公主这样,灵巧的赶紧打棚子换了衣裳了,尤其是那些自认打猎有一手的小娘子更是兴奋,甩了自家仆从就拍马狂奔着去追太平前面的大部队。而那些文弱些的只能傻眼了,这次吴沉水还不在,吴沉碧是个比太平还要洒脱的人早跑不见踪影了,她们这些小娘子就被晾起来了,好在很快,木兰学士中较娇弱的崔汀兰、卢雨薇、郑红袖等都过来,招待她们一起缓缓的跟在后面,一边踏青一边吟诗作对。 太平隔三差五的去打个猎,距离长安越来越远,有时候干脆在外野营,简直就像武后所说的,皇宫在哪里都要忘记了。这次,太平干脆在外游荡了五天,把洛阳郊外远处五六十里都逛了个遍,在争夺一头鹿的时候,太平终于遇到了一个对手。 大唐这时候虽也重科举,但是尚武之风仍在,然而那些勋贵子弟要真和太平比箭术,尤其是打猎这种移动靶,那是完全不够看的,因此,当看见一人一箭射中狼眼时,还是抢先太平一步射到,太平就忍不住好奇了。只见对方器宇轩昂、高大威武,自有一种阳刚之气,让人一见便心生敬佩之意。太平朝他点头微笑,那人也笑笑,两人就在林中开始打猎比赛起来。不但比箭术,还比骑术,太平跃马弯弓,那人接着也立即做到了,太平从躲与马腹躲过树干,那人那么高大的身子竟然也做到了,这不得不让太平惊奇。 等两人比赛的差不多了,各自清点了猎物,自是平分秋色,太平不由得抱拳笑道:“这位郎君一身好武艺、好箭术,实属少见,不知在下这点微末伎俩,能否交得上你这个朋友。” 男子笑着一抱拳也道:“公主客气了,公主的武艺和箭术才真是让在下佩服的紧。” 太平眯眼一笑道:“哦?你认得我?” 男子咧嘴摇头一笑道:“恐怕方圆五六十里都知道公主近日在附近打猎。” 太平一想也是,她出来打猎,自是派了两三百人保护的,宫中的凤凰蛋出门,怎么可能不保护好呢。太平不由得叹口气道:“看来我倒是扰民太过,要惹人嫌了。”接着一笑道:“今日能认识郎君这等英雄人物,以后就算不打猎也高兴。不知道郎君贵姓,家住何处,以后不打猎也可找你喝上几杯。” 男子深施一礼道,“某汝州广成泽人,姓姚,名元崇,字元之,能认识公主这等巾帼英雄,实在当浮一大杯。” 太平哈哈一笑,将马缰丢给马童,笑嘻嘻的说道:“元之兄,我们也互相恭维好一阵子了,再夸就连我也脸红了,不如去洗了猎物烤上几味,再干上几杯新酿的雪月酒,好好聊聊。” 姚元崇一听,也是哑然失笑,而且对于雪月酒这种价比黄金的佳酿 ------------ 45明崇俨之死 若说太平这个时候有笼络姚元崇的想法,那还真没有。她只不过喜欢对方气度豪爽、武艺高强罢了,而且,这人不拘小节,态度不谦不卑,谈吐风趣,和太平一起喝酒吃肉,一点儿也不拘谨,也不会故意夸夸其谈或者显摆自己胸中那点墨水,所以太平挺喜欢和他打猎交谈。后来,她才知道,姚元之不卖弄文墨,只不过是因为他真的只有半桶水,所以没敢卖弄啊。 但就因为他不通文辞,太平却又偏偏对他这么钟爱,隔三差五居然找到梁县他家来相邀打猎喝酒,那些跟着太平一起的勋贵子弟就看着不爽了,屡次以文相试,好几次逼得姚元之一脸尴尬,虽然被太平打岔混过去,但他自己却觉得实在丢脸。因此,没过多久,太平相邀他便再不去了,竟然关起门读起书来。 勋贵子弟这样争风吃醋,太平也不是不知道,但她却并不在意,原因很简单,上辈子的小郎君能逃出她手心的实在太少,她不用刻意去勾引谁,自有郎君们飞蛾扑火般喜欢她。所以,太平对于这种人见人爱的情况早就已经适应了,而且这辈子的长相继承了武后的美丽,又加之太平气度从容尊贵,自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她的独特在于,和时下里标榜的女性含蓄之美毫不关联,相反她时而随性开怀、时而冷漠锋锐,又敢作敢为、行事利落狠辣,按道理不符合时下的审美,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可这样的她偏偏能偷掉郎君们的心,但他们的这种喜欢,征服的意思还是多些。 不过太平对这些事完全不关心,情爱之事自秦子都这个人那里,她是彻底看淡了,如果一定要娶夫郎,当然还是薛绍这种温柔腼腆男符合她的审美,至于让她一见便心动的男人,目前还没遇到,她也没这个时间去关心这种事。 随着姚元之闭门读书,天气渐渐热起来,太平便也不去打猎了。四月中旬繁花绽放的时候,李治的身体忽然急转直下,又病倒在床了,据太平得到的消息居然是他游园的时候多临幸了几个宫女,又吃了些不该吃的药,一不小心就加重了病情。因为这种原因加重病情,最为火光的就是武后,直接赐死了宫女,伺候李治的人全部换成了宦官,偶尔一两个宫女也是那等粗壮如村妇般的愚笨之人,如果这等姿色李治还能有其他心思,那武后就服气了退散吧,白莲花!。 李治对这种安排是很恼火的,但是他现在病人一个,御医也把话从不宜多行房事到现在半年内不得行房事,否则于性命有碍,这种直白的话都讲出来,李治就真的有些担心了,虽然头疼的时候他也信明崇俨的医治,但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信任的还是御医。何况,这次吃春.药吃出来问题,还和明崇俨有关,因为药就是他进献的,说是最为温和的丹药,结果一吃就吃的茶点瘫痪在床,因此,李治醒来一怒之下,便禁了明崇俨进宫。 从宫中红人突然变成不能入宫伴驾,是直接从天上掉到地下,可想而知,明崇俨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苦求皇帝不成,又是熟识的宫人去求皇后,结果武后当场杖责了这些求情的宫人,一时间宫中无一人敢提明崇俨这个人。 这样看起来,明崇俨是彻底失事了,这几年他很是得罪了不少人,大臣哪个不讨厌他这种借着神鬼之言朝政的奸邪小人,因此见了他便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所谓墙倒众人推,在这种时候,谁都围过来揣了明崇俨一脚,仪表堂堂、风姿楚楚的明天师没几天便折腾得形容枯槁如丧家之犬。 就在他打算卷包袱离开洛阳的时候,李治却忽然又招了他进宫,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明崇俨整理仪容,小心翼翼的进宫,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哭诉又是求饶,最后又使了奇异的法子减轻了李治的病症。虽然李治仍然没法下床,但他感觉轻松多了,自然又是对明崇俨一番赏赐,明崇俨又是那个宫中人见人爱的明天师了。 失事那几天,整他整的最狠的就是东宫太子的人,因此,刚一得到李治的欢心,明崇俨便在李治面前接着神仙之言,好好的给太子贤上了一通眼药,直言太子无德,不堪大用。结果,以往无往而不利的神仙之言,这次李治非但不信,反而将明崇俨好一通叱责,令他以后休提朝政之事,骂了他个狗血淋头,但临了临了,李治又态度暧昧的安慰了他一番,该赏赐的一点也不少,这可让明崇俨丈二摸不着和尚,头一次没法猜透皇帝的心思。 其实,这也很简单,李治身体还过得去的时候,自然希望武后和太子旗鼓相当的斗下去,可是他身体如今越发糟糕,自然心就倾向于接位的太子,这时候明崇俨再说不宜太子的话,却是他不爱听的。 明崇俨一肚子闷气出了宫门,偏偏遇见太子宠仆赵道人,这个赵道人平日里仗着太子的疼爱,在东宫向来横着走,就连太子妃的面子也不给。他横虽横了些,但一心到底是向着太子的,明崇俨今日一番辱骂太子的话他自然打听了出来,因此,拦住明崇俨就是一通辱骂,这厮以前就是个市井小流氓,因此所骂之话极为难听,又是在街市上开骂,只没把明崇俨气死。但他也知道,若是和赵道人这种不入流的人对骂,那就真的于名声有碍,只得忍气吞声的驱车走了。 这赵道人自觉替自家主子出了一口气,喜滋滋的回去领功,结果刚到东宫就被太子命人按倒在凳上抽了三十鞭,还动的是真刑,只差点没把赵道人给抽晕过去。这人也许是对太子动了真情,平日里偷奸耍滑什么都干的角色,点头哈腰的事没少做,却在太子面前硬气了一回,撅着脖子死命咬着牙受了刑,一句讨饶的话都没说。 李贤见他这样,只得叹口气道:“这种时候,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却还偏偏去给我惹事,如今还跟我犟上了,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赵道人这下终于开始抽噎起来,一个劲的说自己愚笨,不能为太子分忧。哭的伤心无比,一张毫无血色的俊脸上全是泪水,看起来着实可怜可叹。 李贤叹口气,心中也是一暖,要说他的身边人,也唯独这个赵道人肯掏心掏肺的对他,何况,这几年宫中处处风刀霜剑,真情难寻,但越是得不到真情的人,却越渴望别人的真心,所以尽管赵道人除了真心和脸蛋以外一无是处,但是他这种市井小混混真情实意的维护还是让李贤很感动的,打了赵道人后,他又温柔的亲自给他上伤药,两个人很快又变得你侬我侬起来。 明崇俨却没那么好命,第二天便被盗贼当街杀死在街市中,这么一位宫中红人死的这么突然这么蹊跷,自然要搜大力搜捕盗贼,可是查来查去,这么偏偏就是没搜查得出来。 ------------ 46出逃 明崇俨的死因还在调查中,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人善于奴役小鬼为其所用,迟早会遭索命。但敏锐的人却联想到了太子,因为很简单,太子宠仆赵道人头天才当街辱骂了明崇俨,第二天那明崇俨就被盗贼杀死在街市上,让人不去联想都难,另外,明崇俨和太子之间历来就有龃龉,几乎是谁都看对方不顺眼,针锋相对、互下绊子的事双方都没少做,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但是臣子们想是一回事,真要因为这种事捕风捉影却没人去做。 太子贤虽然也震惊明崇俨的死,也知道一些人怀疑是他自己干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没做过的事,也不怕别人的口舌,因此,他浑不在意,反而因为明崇俨的死而松了一口气,这些年被这个小人常年在父亲面前大肆谗言,叫他总是被气得怒火攻心,如果真让他来干掉明崇俨,死法可不会是一剑穿心那么简单,至少也得砍十七八刀才能出胸中一口恶气。但是李贤就算心中再恨,也不会真的对明崇俨下手,至少没掌权前不会。 明崇俨的死让李治很是震惊,着令严加追查,一定要找出元凶来,不过,他愤怒了那么一会,也就渐渐的放到一边了,只是哀叹少了个陪他说话的人,或者头风之症严重的时候,他也会念叨几句明崇俨,但是也就如此罢了,最多追赠明崇俨为侍中,以示哀荣。 在李治和李贤的心目中,明崇俨这个人的死也就这么过去了,李治因为头疼的更加厉害,甚至有时候双目几乎失明完全不能视物,于五月初七便令太子贤监国,将一应国事交托于他。李治这次交权时,比以往多了几分郑重,并把李贤叫到床前,殷殷叮嘱了一番。这种态度已是好几年没有出现了,李贤记得自从当太子以来,父亲的态度就总是多变,时好时坏的,但哪次都没这次的态度亲切,所言也句句言之有物,大又提点之意,这很明显是在真正的培养接班人了,差不多就是要交托权力的意思。 终于盼到这么一天,你叫李贤怎么不高兴,他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在李治面前露出了欣喜如狂的神色,好歹看到李治似笑非笑的目光,才立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聆听父亲教诲。两人又上演了好一通父慈子孝,李贤这才志得意满的走了。 李贤的人刚走,李治脸上的笑容就潮水般褪了下去,目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对皇位的恋栈的是那样强烈入骨髓,让权这种事几乎能打痛他最痛的神经,李治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挺下去,所以对李贤有所忌惮,但又担心如果哪天一个不好就去了,又觉得要好好培养继承人,所以对于李贤的态度,自然就时好时坏,这次若不是李治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不行了,他一时心灰意懒之下,也不会如此情真意切的嘱咐太子御下之道少帅――好凶猛。但是太子这种志得意满、欣喜若狂的神情,却又让李治不舒服了,仿佛太子一直在等在他去死似的,李治一钻入这样的牛角尖,心中就更加不好了。 李治和李贤这点子事,武后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她冷笑了数声,细细沉思了一会,便命人去查赵道生等太子宠仆的事,事无巨细全都给查的清清楚楚,尤其是赵道生的家世、脾气秉性、这几年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武后躲在暗处细查暗访、捕捉战机,编织起一张巨大的网,只待时机一到,就网住正在意气风发的太子。这一次李贤监国,武后难得的一点也没有争权,反而多处襄助,让李贤处理政事是更加周密,时人赞叹不已,有些臣子甚至私下里说太子有乃祖之风,大唐兴已。这种话渐渐的流到了李治的耳中,这让他气的差点厥过去,自从征服高丽以后,国泰民安、物阜民丰比之太宗一朝有过之无不及,李治觉得就算不能与父亲的统治比肩,至少也是对得起天下人了,可是在大臣的眼中莫非这大唐在自己手里还败了不成,要自个英明的儿子来兴唐?李治继位前,太宗对他的评价并不怎么好,每次交予政事的时候那种不放心的眼神,完成后也总是听到一声叹息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失望目光,李治是忐忑和愤怒的,因此自从继位一来一直开疆拓土,只盼着证明自己并不是如父亲看,让他知道自己继位的功绩,而且这么多年来,他自认并无大错,相反还取得很大的成就,怎么那些臣子就是瞎了眼,总是念叨太宗时怎样,而不是盛赞当今,简直岂有此理,如今看到一个毛头小子也赞个不住,算怎么回事? 李治怒了,怒火攻心,身体就更不好了。这个时候,李贤没来奉疾,李治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孝,但是来了呢,他又觉得李贤是故意来气他的。搞得李贤的处境极为尴尬,进不得退不得。 宫中的气氛一时更加紧张起来,以前还只是武后和李贤之间冰若寒霜,现在父子之间也变成如此,太平真恨不得立即跑回长安,夹在这几个人之间,实在难受,她现在成了三方的润滑剂,互相之间有什么话都是她传来传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平可没兴趣干。但是,太平要回长安的事,武后和李治都不同意,而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帝后二人打算整年都住在洛阳了,根本没打算西返长安。 明崇俨事件后,对于武后的平静,太平敏锐的发觉不太对劲,再加之据吴沉碧所言,武后在朝政上襄助太子贤,太平就越发觉得有问题了,直到李治对太子贤的态度从温和转为严冬之后,太平不由得深深叹一口气,果然是在捧杀,没有比这时候一个英明受欢迎的太子更能打击一个病榻在床的皇帝了,病中本来就多虑,再加上风言风语,已经太子给的压力,让人不想多都为难。 宫中已经越来越不能呆下去了,太平觉得迟早要爆发一场大的冲突,可是,若果太平没有那八千女兵,或许还可以西返长安住在太平观中,但是她已经敏感的发觉,武后不允许她再去接触那些女兵,所以她只可能呆在洛阳,如果那些女兵迁到洛阳,那太平很快就会知道,自己连出宫门都不太可能了。 太平陷入苦闷中,这个身份带来的掣肘已经越来越严重,毫无自由可言,用任何大道理都能压死她,武后宠着她的时候还好说,这些所谓的妇德可以丢一边,但是不宠爱的时候呢,这些东西随便提一条,太平也只能老实呆在宫中,做一个公主该做的事。 不过,太平的困境很快得到了解决。这年六月年中忽然改年号为调露,对于频繁改年号这种事,太平经历过几次以后,已经习惯了,武后和李治似乎都热衷于改年号来顺应天命、得天好运,尽管太平完全不感冒就对了。调露元年刚开张,西突厥时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与李遮匐反叛,侵逼安西。因吏部尚书裴行俭曾任安西大都护多年,对于安西最为熟悉,李治召为应对,裴行俭建议计取,因恰逢波斯王死于长安,借送波斯王子归国之名,路遇安西讨伐突厥叛乱。 期间李治和裴行俭的计议不必细表,太平听到这个消息,然后与裴行俭之女内书舍人裴永仪仔细商量一番,便偷偷从洛阳返回长安,不久后跟随裴行俭的队伍征西去了。 ------------ 47西域行一 裴行俭如今已六十岁了,从安西调回京中也已经有了十年,十年后再一次走老路向西时,不免唏嘘,不过此行任重道远,这种唏嘘也很快成为了思虑。离开十年,也不知道旧部是否还记得这个长官,人走茶凉自来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更何况相距时间久远,很多老友还不知道是否活在世上呢。 不过,呆在西域十几年,从从六品的长史做到从三品安西都护,经历过太多事,对于西域各部族知之甚详,对于这反叛的阿史那匐延都支与李遮匐,他们是什么尿性,势力多大,裴行俭几乎一清二楚,因此,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因此,行程相对来说是比较轻松的,而且名义上是安抚大食使,护送波斯王子泥涅师回国,使者和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的队伍,真要遇上大股沙漠盗匪,防御起来都有些勉强,因此,完全能让西突厥反叛部族放下心来。裴行俭再摆出一副出游的姿态来,往西之行就快变成士子出游一般轻松了。 然而,让裴行俭震惊和头疼的是,入了凉州就发现后面跟来一个尾巴,还是一个了不得的尾巴,看到太平公主和她带着的两千女兵,裴行俭的额角就突突跳个不停,怪道如今官员但凡碰到公主就头疼避走,否则定闹你个鸡犬不宁,以前裴行俭还只是默默抚须微笑围观,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头疼了,裴行俭瞬间觉得这凉州的风沙有些大,让人头昏脑涨沧桑正道最新章节。 让裴行俭差点晕倒的是,公主那一行人中居然还有自己的女儿裴永仪,饶是他难得变色的一张淡定脸也立即抽成了黑脸。 太平见到裴行俭的便秘脸,笑的极为灿烂,到了凉州,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抓回去了,此次去西域是去定了,因此,她就大大方方的现身在裴行俭面前,由此经西北的狭长平原入西州,一路都要跟定这位前安西大都户了,毕竟太平对如今这个西域可是一点儿也不了解,自然得找个懂行的人领头。 让裴行俭头疼的也在这里,到了凉州再要送公主返回长安,那可是一千多里路,而且,看公主那坚定的眼神,在根据她以往做事的风格,裴行俭已基本确定,赶是赶不回去的,既然不能赶,那只能让她跟着,在他的护卫下一同去西域了,不过,他还是立即着人回报帝后,省得两人在京中惶急。 武后和李治确实快急死了,太平消失在洛阳半月有余,两人才知道她居然已离开洛阳去了长安,只怪太平此前经常打猎十天不回宫也常有,帝后二人竟然连她离家出走都没发现。等帝后二人的受敕到了长安,严命太平老老实实呆在太平观中好好反省反省。可是让帝后二人由无奈黑脸变成惶急的是,太平竟然消失在长安城中,此后从西边渐渐传来公主带兵经过的消息,到此时,武后已经明白太平要去干嘛了,竟然是跟着去平叛去了。 胡闹!武后重重拍案,李治扶额长叹,这个小女儿可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哪年不闹点事情出来,李治都觉得缺少点什么,去年全国招女兵,今年直接带着这只娘子军去西北平叛去了,就那支花拳绣腿的队伍,拉出去不笑掉人大牙就不错了,李治一想就头疼,然后是焦急不安,只因为裴行俭此次去西域是计取,而不是带兵数万攻打突厥叛党,这个安全问题可是个大问题啊,一不小心,这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就要这在西域那片风沙中,不剩渣渣。 李治一急,也顾不得病体,艰难的上了小朝会,和宰相们讨论出一个章程,太平跑的太快,追是追不回来了,那就只能派兵去保护,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打乱了之前裴行俭所行的计策?一个不好,不但会办砸事情还将女儿折在里面,毕竟现在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太平的身份,但若派兵去保护,那就是赤/裸/裸的向对方告知太平的尊贵身份,突厥说不定就猛攻掳了太平朝大唐来要挟,到时候可不好办了。而且,就算想派兵,也赶不上了。 李治和武后都是又焦急又愤怒,两个人都念叨着,一旦这次太平平安回来,定要关她个几年,再也不许出门云云。就在一片焦急中,李治终于陈兵十万准备出发,谁知却接到裴行俭的加急的军报,夹在军报中的一封书信,原来太平已经和大食安抚使团合并,一路从凉州朝甘州进发。帝后一听太平毫发无伤,而且裴行俭又再三保证,一定能护得公主安全,定会全须全尾的带回京城,李治和武后这才心下稍安。 自此,隔不久便传来各州回报并裴行俭的军报,太平的安危成为了重中之重,每经一州,大小官员都提高警惕,沿路清扫,生怕有不长眼的贼匪伤了金枝玉叶。帝后二人见太平不但平安无事,还玩的很开心,自凉州开始写了一封请罪书之后,便每次会随军报带回书信,大都是描述西域风光和沿途风土人情的,看那笔锋,她这一路过的畅快无比。 李治和武后每每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哪家摊上这么个胆子奇大的女儿,都很难消受,但是帝后二人老来得女,平时把太平惯成掌上明珠,巴不得太平想要的都满足她,虽然一个女儿家信誓旦旦要行万里路,看遍大唐美好江山之壮志,两位圣人却还是允许的,堂堂大唐公主看看大唐的江山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太平厉害就厉害在这一点,她知道偷偷离家出走一定会被责罚,因此,一路上就开始早早为自己铺下退路,用一封封书信让二圣消除恼怒,等从西域回来以后,但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帝后二人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责罚她了呢。 ------------ 48西域行二 裴行俭善于识人,为人谨慎,在朝廷中,既不站在武后一边,也没倾向太子,为吏部侍郎时,亦不曾结党,因此,他一直都是李治放心的忠臣。但他却偏偏对太平稍微偏袒过一二,不但极力促使其女裴永仪和吴沉碧来往,而且,在太平被参的时候是唯一一个为太平说过好话的官员。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奇异的事。 太平跟着他来西域,他只有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是一脸莫测高深的微笑,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就连吴沉碧也没抵挡住,对太平说道,“这只老狐狸难道能猜透人心?如果一定要与人为敌,我绝对不会选他这种,瘆的慌,听说他还通阴阳之术,善于识人断人之未来,莫非,他以为……” 吴沉碧望着太平意有所指,太平不以为意的笑道:“管他怎么想,只要对我们没坏处就行。阴阳之术这种东西不足为信,他顶多是通易理,能预知天气罢了,别说的这么玄乎。” 吴沉碧翻个白眼,喃喃道:“我们是从娘肚子里落胎还能说得通,许是没喝孟婆汤,吴沉水可是半路跑来的,挤占了别人的魂,很多事就是这么玄乎说不通欢宠,邪王傻妃。” 太平愕然,想了想,笑道:“就算真有那么玄乎,对我们岂不是更好,他如此看重我们,岂不是能预测未来之事。不过,他以前因为反对母亲而被贬,我估摸着他不过是想给后代留个退路,若真是知道我想得到那个位子,恐怕就不是支持,而是跳起来反对了。” 吴沉碧想了想,摇头道:“难说的很。” 此时已是黄昏,经过十几天天的行程,他们一行已经到了肃州,西边再过去一天路程就要到玉门关了,裴行俭示意众人修整一晚,明日再出发。女兵们正在埋锅造饭,使团这边也没闲着,这一路走来,太平所带的队伍和使团只是同路,却不同食,双方都是分开的,只有太平偶尔会和裴行俭、检校安西大都护王方翼还有波斯王子泥涅师一起用晚餐。 那波斯王子泥涅师二十二三岁年纪,高鼻深目,身材高大匀称,长相倒也颇俊。从太平出现在凉州,就一直不离太平左右,他几乎是在大唐长大,所以一口京腔说的很圆溜,而且也有些学识,总是想办法逗太平开心,他的这种姿态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泥涅师王子只要队伍一停下来,必然会来拜访太平,今天也不例外,只见他远远走来,手中竟然还捧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在这个地方寻出一捧花来,倒也难得。可是,太平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吴沉碧倒是闷笑着道:“这个波斯王子倒也有些意思,在夷人里也算是个俊的了,若不是个没实力的落难王子,陛下倒可以收用了他。” 太平一脚踹开她,苦笑道:“快去给我挡下来,就说我在沐浴,不得打扰。” 吴沉碧摇头晃脑的叹息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问世间情为何物,你掏心来我踩肺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平追着她踹了一脚,把吴沉碧踹出了军帐。 吴沉碧揉着踹痛的屁股,翻着白眼走到被女兵拦住的波斯王子面前,“泥涅师王子,请止步,公主正在沐浴,你若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泥涅师不为所动,笑着道:“那我就在此等候公主。” 脸皮真厚,吴成碧翻个白眼,遇到这种时候,吴沉碧就很怀念上辈子的小郎君们,一个眼神便能让他们害羞脸红,哪里像这里的,一个个脸皮厚如城墙,眼中还颇有攻击性,怎么看都没劲,总之,让吴沉碧看得上眼的几乎没有,她当然死也不会承认曾经看中过李旦的事实。吴沉碧咳嗽一声,为难道:“王子啊,今晚不是有晚宴吗?裴老早下过帖子了,您说,迟早是要见到公主的,何必立在这里等?我看啊,您还是去洗洗风尘,换身干净衣裳,还有,我建议啊,以后别把那些什么香啊粉啊的擦一身,公主闻不习惯。” 泥涅师老脸一红,低头一打量,发现靴子上确实满是尘土,不由得尴尬道:“吴舍人说的很是,是我唐突了公主,这花还请吴舍人代我转送公主。”说完递过花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其实,他是整理过一番仪容再过来的,只是一阵风刮过,风沙一吹,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主要还是吴沉碧那句‘花啊粉啊的擦一身’让他尴尬,波斯人本来就有通体涂抹香料的习惯,即使在大唐这么多年,这种习惯也没有改变过,这和大唐男人带香囊是不一样的,香味肯定浓郁太多。让泥涅师觉得丢脸的是,原来每次靠近公主,就见她微微皱眉,竟然是闻不惯这香味吗?真是太大意了。 说起来,泥涅师在长安的时候,也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太平公主,但可惜,一直没能有机会接近,最多说几句客气话,所以泥涅师对太平并不太了解。但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泥涅师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赢得公主的心,如果能娶了公主,那么就能从大唐借兵去复国。从波斯国亡国开始,他的爷爷到他都多次向大唐借兵,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这次终于有使团送他归国封王,他是很兴奋的,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可靠,如果能拐个公主回去,那就十拿九稳了。 然而,很可惜,太平公主就像传言中的那样,对任何男人都不假以辞色,不管是俊美如潘安,才比子建的大唐好儿郎,还是异国王子,她都一视同仁,没有显出任何小女儿态来,他们都自动无视了太平对于薛绍的特别对待,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个害羞的不应该害羞,大胆的不应该大胆,无论怎么看,站在一起都很怪异,因此,个个在心底自认那是公主把薛五郎当了面首佛堂春色。可见,男人在感情上一个一个都很自大又自以为是,就凭这种心态,八辈子也吸引不了太平的目光。 波斯王子走的异域风情之路也没有达到效果,一路上,波斯的歌谣也唱了,舞也跳了,风趣话也说了,甚至诗也吟了,剑术也比过了,没用,太平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咸不淡,有时候甚至一个眼角都没有给过泥涅师,她仿佛对裴行俭和检校安西大都护王方翼这两个老头子更感兴趣,经常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喜意盎然,反而对他这个英俊的王子不理不睬。这不得不说,很打击泥涅师王子,他很快就沦为长安贵族子弟们一样,越是得不到公主的一个眼色,就越来劲,拼着一口气都想要争取争取。 晚宴是在裴行俭的帐中举行,参加宴会的还是那么几个老成员,裴行俭和王方翼、波斯王子泥涅师和太平公主。泥涅师王子穿着白底褐色格子的大翻领波斯服,特意没有摸香料,只在身上挂了一个香囊,看起来神采奕奕,满面春风,英俊不凡。然而很可惜,他只吸引了波斯使女,却连跟着太平的女兵都没多看他一眼,在她们眼中,还是大唐的男人看着顺眼。 泥涅师王子要求并不多,只要公主不皱眉就好,也许是今天香味淡一些,果然见太平不但没有皱眉,竟然还微微笑了笑,被虐久了的泥涅师王子瞬间内心泪流满面。 晚宴对于太平来说,是拉近裴行俭和王方翼感情的地方,至于泥涅师王子那火热的目光,拥有过三宫六院的太平完全无动于衷,直接无视了。 裴行俭还好说,仍旧面不改色,看了十几天的王方翼可就有点看不下去了,既感叹波斯王子果然是夷人,完全不懂含蓄之美,也惊叹太平公主如传言的一样,任他狂蜂浪蝶漫天,也能完全无动于衷,这份定力和沉稳的心态,哪里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哟。王方翼是废了的王皇后的堂哥,虽然素有能名,把荒芜的肃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加强城防治理城墙抵御突厥的进攻,让治下人们安居乐业。但就因为出身的问题,决定他不可能升迁,此次若不是裴行俭力谏,那他可能一直会是个四品的肃州刺史,而不是从三品的安西大都护,虽然只升了一品官,但是在西州却大有可为,是可以做出一番政绩的。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知道这辈子只要有武后就不可能得到重用,但是老当益壮,能在晚年把西域安定下来,稳住渐渐不稳的突厥,也算是报效大唐了,当然还能顺带帮帮老友裴行俭。 对武后,王方翼还是有些怨恨的,但是权力场上尤其是后宫争斗,向来就是你死我活,赢了就是赢了,王方翼当然很清楚。因此,对待太平,他一直都淡淡的,但一路行来,见太平所带两千女兵军容肃整、军纪严明,行动时沉默如松,一个个眼中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就像一只只母狼似的。能在短短一年时间把娇滴滴的女兵训练成这般模样,非名将难以办到,但太平公主却只是个不出宫门的公主而已,所以,王方翼是惊讶疑惑的,公主的身后到底站着哪一位将领,会出手帮助她训练女兵,这简直匪夷所思,先不论将军们会不会支持一个公主练兵,叫他们去练女兵就是一种侮辱了。 王方翼想不透,但是问老友裴行俭,他却总是笑而不答,而且,只要问到太平公主的事,裴行俭都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却不透露只言片语。王方翼来了兴趣,便把这次带领女兵的族侄女王子嘉叫过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拐弯抹角的问,这个侄女儿却只是笑着打哈哈,就算拼着忤逆长辈,关于军中训练之事却一个字都不说。这份忠诚,就连王方翼也叹服,只得放过侄女儿,自己观察太平公主来琢磨。 可是越琢磨,越发现这个十四岁的小娘子根本琢磨不透,那双历经世事的双目,沉稳的谈吐,总让他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不由自主的把她当作成年人来对待。且在谈到军政之事时,公主总是能言之有物、一针见血,很有见识,观她平时为人,也很有器量,即使被波斯王子百般纠缠,也只是微微皱眉便能丢到一边,毫无怒意。 王方翼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太平公主是一个皇子,那么大唐将会赢来大治之世,繁荣昌盛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可惜,她终究是一个女子。 ------------ 49西域行:裴行俭的试探 晚宴就和平时一样说说笑笑的散场了,王方翼和波斯王子都已经离去到自己的帐篷中去,但是太平却没有走,当然这是裴行俭留下来的退散吧,白莲花!全文阅读。 两个人没有接着再喝酒,而是在空旷的戈壁滩上站着,抬首仰望皎洁的月色,两人都静默不语,谁也没有先打破这种寂静,谁的脸上都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一样的高深莫测的眼神和表情。 如果这时候拉吴沉碧出来围观,她一定会爆出一句,靠,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两个笑的一脸高瞻远瞩的人终于移动脚步,在戈壁滩上慢慢前行,仿佛在夕阳下散步似的,惬意、慵懒,享受美丽的景色和难得的轻松。但这个时候天上是皎洁的月色,四周是荒芜人烟的戈壁滩,极目一望,都是干燥的土地和砂砾,除了让人顿感苍凉以外,让人如身在江南一样的惬意美感是没有的。何况,就算要散步,就算要品味这西北的风情,也用不着在大晚上吧。 所有被打发不能跟着的仆从都暗暗叫苦,我的个主人呢,咱什么时候游玩不好,非得挑这么朦胧的夜晚不成,还不让跟着,要是闹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哟!但是,遇上装逼的主人,他们也只能受着。还好王公公这次没有跟来,否则一定会哭瞎眼睛不可,但是他被太平抛弃在洛阳,现下岂止哭瞎眼睛,简直想撞墙啊,公主去西域居然不带着他这个大总管去啊,一定是被嫌弃了。 离开人群三四十步的时候,裴行俭终于停下脚步,抚着胡须看了太平一眼,笑道:“公主小小年纪,好定力。” 太平轻轻一笑道:“裴公要卖关子,我当然得舍命陪君子,何况月下踏沙而行,也是一种难得的意境。” 裴行俭被揶揄了也毫不在意,背着手望着远方问得高深莫测,“何为天下?” 太平袖手一笑,这老狐狸果然猜出了一些,不过想的确实太深远了一些,现在大唐拉出谁来,也不会想到她会是为了那个位子做准备,那么只能说明,裴行俭真的通阴阳之术,未来之事莫非真有可为,即使到了现在太平仍然觉得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因此,她袖手一笑,道:“天下乃万万子民之天下。” 裴行俭又问道:“公主觉得这西域有什么?” 太平抬眼望向西边,“荒漠、神秘、边远,还有……混乱!” “乱中才有治,乱中才有隙可循,这神秘的边远的荒漠便于隐藏,公主,某说的可对?”裴行俭终于偏头望着太平,一双眼亮有星芒一闪。 太平落齿一笑,道:“狼虎环视,边陲荒漠之地,势力再大恐也鞭长莫及。” 裴行俭沉声道:“中原稳固,无可治之地。” 太平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中原可治可大治,却没有她的位置,她忽然转了话题,“永仪聪慧多谋、颖悟绝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观其器量,可承父志。” 裴行俭笑了一声叹了一声,道:“小女虽有少许聪明才智,却年少轻狂,不堪大用,何况闺阁女儿,才智得来何用?” 太平冷笑一声,道:“月色虽好,然冷气袭人,我就不陪裴公赏月赏风沙了,告辞。”太平甩袖而去。 裴行俭撸着胡须笑而不语,一个人在月色下又站了很久,直接轻微的一声咳嗽之后,才面色萧索,长叹一声转回帐篷。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在打哑谜,都在试探,都没有说透,裴行俭却在心中已有定论,第二天,便把女儿裴永仪从太平身边调过来,文书往来、使团事务、西域人情一一详细加以教导,把她当成继承父志的长子教导。 他的这番改变,让多年老友王方翼暗暗惊叹,出了玉门关没几天,他终于忍不住找个时间拉住裴行俭问道:“你那晚和公主到底说了什么?” 裴行俭笑眯眯的说道:“赏月赏风沙色相浑浊[黑篮]全文阅读。” 王方翼额角青筋直跳,忍着暴怒,咬着牙说道:“你若是不肯说实话,别怪我不管几十年的老交情。” 裴行俭摇头一笑,陪着老友的肩膀叹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好好教导你那族侄女,或许将来会给你们王家带来莫大的好处。” 王方翼皱眉沉思一番,忽地再也站不住,在帐篷里来来去去的踱步好几次,才停下来,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我知道你通阴阳之术,只是,这,这也太……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裴行俭摇头道:“天地机宜岂是凡人能猜透的,你也不要多想,或许是我看错了也未可知。若不是我年纪已老,几个儿子又太幼,我也不会走下这一步,人老了,总会想给后代留下一条退路。你们王家若要自兴,唯有你那侄女儿或可有所为。” 王方翼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其实自王皇后废弃以后,王氏一族虽为望族,却已被宫廷打压的一蹶不振,势力大为减弱,族中子弟出仕后几乎全面被压制,完全没有被提拔的可能,长此以往,必然会在士林权贵中消失。作为族老之一,王方翼当然很焦急,可是武后一直势大,且越来越强盛,恐怕只要有她的一天,王家就无法抬起头来。但凡有那么一丝重振家声的希望,王方翼都不会错过。 既然老友已这么直白的点明,王方翼即便没有全信,也会去试一试,搏一搏,自此,便把族侄女王子嘉给调到了身边,竟然把她当成宗子来教导。 不说裴永仪和王子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重视而搞得有些惶然,有些兴奋,甚至于一度手足无措,她们当然明白长辈这种特别的教导是嫡长子才能享受的待遇,但是却无法明白,为什么长辈们忽然这么重视起她们来,平日在家中,最多让母亲教导后宅之事罢了。 她们不明白,太平和吴沉碧却非常清楚,两人听到裴永仪和王子嘉的疑惑时,立即相视一笑,欣喜不已,口中却不说破,只是鼓励两人不要有压力,凭着她们的才能一定不会辜负父辈的教导传授云云。 待到裴永仪和王子嘉离开,吴沉碧才攀着太平的肩膀,死命盯着她眼睛,问道:“那天晚上,你和裴老头装了半天逼,到底说了什么,让他有这么大改变?” 太平笑道:“互相试探了一会,那老头最终还摆了我一道。哼,这头老狐狸果然不简单,母亲对他多方忌惮,恐怕也和他这种近妖的识人之明而感到恐惧。” 吴沉碧皱眉深思一番,点头道:“武后对于裴老头确实态度很暧昧,一直都选择敬而远之,裴老头几乎是唯一一个因为立后之事被贬还能升官的人,哼,真是不简单。” 太平笑道:“只怕是裴公自那次事件之后学乖了,一心忠于皇帝,从不偏向其他任何势力,对于皇后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威胁,所以他才有机会从安西大都户调回京中。吴沉水那货好像也一直对裴公敬而远之,哼,恐怕是棋逢对手了吧。” 吴沉碧点头道:“您说的是,吴沉水那么喜好下棋和书法的一人,遇到裴老头这么个棋书双绝的人,竟然从不肯主动接近,看来是嗅到了对方的骚狐狸味儿,遇到同类了。仔细想想,吴沉水那张毒嘴唯一没提及的就是裴老头了。” 太平抚掌一笑,道:“吴沉水也有憋屈的一天,这不得不说,让我也觉得很痛快。” 吴沉碧点头笑道:“同感同感!” 远在长安的吴沉水不由得连连打了数个喷嚏,眉毛一皱,嘴角斜斜一挑,暗骂一声,陛下和吴沉碧那混蛋肯定又在背后说我的不是了,哼,回来得好好治治,她们倒是好,轻轻松松的跑去西域,留下她一个人在长安应付帝后二人的盘查,真是岂有此理,还被武后抓去代替了吴沉碧那混蛋的活儿,甚么内书舍人,本官可是大周国堂堂宰辅,竟然去干这等只能执笔听后差遣的小吏活儿!真是大材小用,浪费时间! ------------ 50西域行:打猎为名 出了玉门关,半月后便到了西州,才到城郊,便见一行人早已驻马迎接,起初一批看起来满身华贵,恐是西州权贵,接着便是普通的百姓和西州官吏在城门外一里处相迎,官吏们都在套着老交情,百姓们满脸笑意,绝不像是被官员们拉出来当布景的,而是真心实意的迎接裴行俭这个给他们带来莫大福祉的老长官。 太平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官吏们的惊讶,看来他们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太平一入西州城,早已安排了气派的行馆,一应服侍之人也都有,其中胡人女子居多,个个妍丽多姿,比之长安城西市的胡人女子也差不离太多。 到了西州城,太平便开始着手各种调查事宜,幸而这两年,吴沉水的生意也已经做到了西州,木兰阁也开到了这里,这倒是要得益于参加女子科举应试的女才子居然也有西州仕宦之女,所以这个地方的情报,太平来之前就已经得到很多。 何况,她这次来西域可不是来闹着玩的,如果能在西域埋下一颗钉子,拉出一只军队来,那是再好不过了。西域这地方胡汉混杂,各小国在太宗朝时内附,被设置为都督府,由当地贵族担任都督,属于用当地人治理当地人,又于龟兹、疏勒、于阗、碎叶四镇设置重兵,并设置安西大都护统管军政大权静逅佳姻。虽然朝廷对此地极为重视,但此处人情势力之复杂,几万屯兵却并不能真正压制,尤其近几年唐屡败吐蕃以后,西突厥便开始蠢蠢欲动,敢于公然反抗唐廷的统治。在这种地方,弄点兵出来,只要搞定了安西大都护这个最高长官,还是大有可为的。这就是太平知道王方翼为检校安西大都护后选择王子嘉带兵的意图,带过来的两千女兵,她从来就没想过带回去。 太平很忙,裴行俭更忙,对于一个用谋略来空手套白狼的人来说,每一步布置都必须谨慎小心,一定要细细筹划。到了西州没几天,几场宴会以后,再打几次猎,裴行俭身边便聚集了千于孔武有力的当地豪杰子弟,其中很多明显都是练家子、狠人、当地小流氓,还有一部分明显就是西部屯军中的战士,脱了战袍换身平民衣裳也挡不住那种粗粝狠辣的军中狠人气场。不过这些散布到千余人中倒是不怎么显眼,但是很明显,有了这些战士才能真正统管一盘散沙似的的小混混们。 有了这一千随从,裴行俭每日里以打猎为乐,还时常叹息,这天气太热,不适合远行,等秋凉了再往西而去,泥涅师王子着急上火,催了很多次都被裴行俭笑眯眯的给忽悠住了。可怜的泥涅师王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大唐根本就没打算派兵给他攻打大食,从始至终,他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恐怕事成之后,裴行俭就会在西域随便找个地方封了王子为波斯王了事。 泥涅师王子自然不太清楚这一层,见催不动裴行俭,便来走太平的路子,每日里都说波斯如何富庶、有趣,赞得天花乱坠,就想引起太平的好奇心,跟着他望西去闯一闯。这么多天过去了,泥涅师王子也知道感情攻势是没有用了,他干脆一改态度,变成了一个亲切的哥哥,时时用西域和波斯的新鲜玩意儿来打动太平。这也只怪太平对这个时代的西域很是好奇,一路上不断的问裴行俭西域趣闻轶事,且听的津津有味,让泥涅师王子误会太平还是个未脱稚气的好奇小女孩,因此,泥涅师一转形象,成了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 可惜,他运气不好,遇到裴行俭这只老狐狸就算了,成天被忽悠的馒头云雾,结果又遇上太平这么个老奸巨猾的帝王,他一个亡国的王子又没有机会经历什么大事,能不被玩哭就不错了。 十数日过后,裴行俭带领的使团耽于享乐的事便传到突厥叛党阿史那都支的耳中,他经过仔细查探,一拨一拨探子带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这次的使团可能真的就是使团,根本就不是大唐召集过来的军队来攻打他的,于是阿史那都支放心了。 他一放松警惕,裴行俭便高兴了,西域这个地方,比人脉,阿史那都支十个都比不过他这个曾经的西州长史、安西大都护,即使阿史那都支生与死长于斯,可惜要比起狡猾来,还是和老谋深算的裴行俭有很大差距。隔几日,裴行俭便又召集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的胡人酋长,言及“这些天来打猎很愉快,想起当年大规模狩猎时的欢乐,又觉得不过瘾,各部谁愿意一起去来一次大型狩猎?” 那些胡人子弟哪个不爱这种打猎玩闹的,争相随行,不几日便聚集了近两万人,其中有一半竟然是冲着太平公主来的,听说太平要随行打猎,那些平时不掺和的胡人权贵子弟几乎个个披挂上阵。因此,队伍还没出行,太平就被各个骑射俱佳的胡人子弟给包围了,小意殷勤不断,花样繁出,狩猎比试有时候还变成了打斗。 任你醋海滔天,斗个你死我活,太平都是八风不动,偶尔还和胡人子弟比比齐射狩猎,晚上围着篝火的时候,还会应约起舞。不但她自己和胡人子弟喝酒嬉笑,还鼓励女兵们与胡人子弟多多接触,巴不得促成那么几对,要想在西域扎根,和这些人胡人子弟紧密联系起来可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但太平却只让女兵扔钩子,其他的却什么也不能做,一定要保持发乎情止乎礼的状态。若是女兵们真的被勾去了魂,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有了太平的加入,这打猎就真像打猎了,裴行俭再摆出一副游猎的悠闲状态来,带领这猎团朝阿史那都支的部落驻扎地而去,一路不断安插亲信整顿队伍,十几天后,整支队伍就已在了裴行俭的掌控之中,在加速行了几天路程,在距离阿史那都支部落十几里处,裴行俭下令大营驻扎,行猎两三日,根本不接近阿史那都支的部落,那些胡人子弟倒是和阿史那都支部落的人相熟,好几次相邀一起打猎,阿史那都支都拒绝了。 ------------ 51擒获阿史那都支 阿史那都支每天派人盯着裴行俭,只等对方露出马脚,他就发动进攻,可是十几天过去了,裴行俭和胡人酋长们白天轰轰阗阗围猎,晚上则围坐在火堆边载歌载舞,看起来无比轻松惬意,甚至还带来了几十个胡女歌舞助兴,哪里来的半点要攻打自己的样子。 阿史那都支的那点狐疑慢慢的消失了,何况他儿子还偷偷应邀一起去打猎了,据说还看到大唐的太平公主,那可是帝后二人的掌上明珠啊,如果是来大唐派来攻打自己的,主将也不会是裴行俭这么个文官,随行的就更不可能是公主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一次也许真的是送那什么波斯王子归国而已。 第二天,阿史那都支又接待了四个胡人酋长,这些人之前也和他在一个帐篷喝酒吃肉,有些情谊,且这些酋长们虽然受封于大唐,但是在突厥、吐蕃、大唐之间从来就是墙头草,哪方强就向哪方倒,从来都不愿意冒险,更不会真的给大唐卖力,他们一口咬定裴行俭此行是来封封波斯王子的天使,阿史那都支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好酒好菜招待了几个老友,当天晚上就睡了一个安稳觉,毕竟大唐曾经的赫赫雄风可不是盖的,虽然这几年屡败于吐蕃,但若是真的集结几十万大军过来,那可是真的吃不消。 要说,这些胡人酋长们还真的被裴行俭给忽悠了,只当是和当年的领导打猎喝酒回忆当初的峥嵘岁月罢了,就算有深想的,也被这十几天真正的行猎给弄糊涂了,反正一点,没有仗打那是最好。因此第二天一大早裴行俭就派使者急召阿史那都支来相见,酋长们也不以为意,心中暗道,若是阿史那都支再不给面子,恐怕就真的要打起来了,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只因裴行俭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一直摆出一张沉肃的死人脸,眼中偶有寒星闪过,酋长们便暗道坏了,此前一定都是在用计。可是此时他们也一同被关在裴行俭的大帐中,被训练有素的士兵给盯住了,根本无法动弹,何况这几天为了围猎方便,裴行俭早已取得了各部族调遣权,就算他们几个酋长不发话,他们的属下们也照听不误,酋长们这时候悔的肠子都青了,这明明是被绑上贼船了,若果此番擒下了阿史那都支,那他们不帮也的帮了。酋长们不由得苦着脸在心中椎心顿足,哎哟喂,明知道裴行俭是只老狐狸,以前也没少被阴,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这些汉人果然狡猾狡猾的,尤其是文官,简直满肚子坏水啊。 酋长们正自思量,那阿史那都支却在此时大笑着姗姗来迟,众酋长猛的一瞧,不由得都翻了白眼,这个傻货,居然只带了两个副将和几个儿子就敢进账,这不是等着被绑么。果不其然,阿史那都支还没来得及喝一杯酒,裴行俭便微微一笑摔了酒杯,左右猛的扑出,擒获阿史那都支一行。 阿史那都支气的哇哇大叫,“裴行俭你这个卑鄙的汉人,居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抓我,有本事真刀真枪和爷爷干一场试试,爷爷我一定打你个落花流水。” 裴行俭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能兵不血刃的解除此次叛乱,对大唐对安西都是天大的好事,这几年年景不好,粮食不足,安西再乱下去,百姓们丢下生产来打仗,所有人都得饿肚子啊。看着治下百姓饥馑,你于心何忍。” 酋长们连连点头赞同,并一致谴责阿史那都支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混球,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只能站在裴行俭一方了,因为他们要解释,也要有人听啊,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权力辅助裴行俭来攻打叛军,而且还不能输了,输了的话他们就算逃回去,他们也是叛军第一个要收拾的对象,谁叫他们都在安西这块地盘呢,跑都没出跑,只能死磕。 裴行俭肃整了脸色,抢借了阿史那都支的令箭,命属下手持令箭召来阿史那都支所率部族的酋长,全部押送到碎叶城。随后挑选五千奇兵日夜兼程前去偷袭李庶匐,太平自告奋勇,愿意将这五千骑兵和自己手下两千骑兵合并一起去攻打叛军,裴行俭居然同意了,太平领命出帐的时候,脑海中还残留着裴行俭那似笑非笑、别有深意的目光,她不由得暗骂一声,他爹的,老狐狸,叫你玩高深莫测。 太平一边暗骂一边利落的翻身上马,在整顿好的队伍前来回巡视一番,沉声道:“我从来不带怕死的怂兵,此次进军,谁人敢后退,力斩,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怂兵?” 七千将士齐声气鼓鼓的喊道:“我们不是怂兵,我们不怕死纵情天下,惹火女掌门全文阅读。” 太平微微一笑,道:“好,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此战若是胜了,除了军中惯例赏钱,我还单独拿出万贯作为奖励,你们想不想要这些赏钱?” 两千女兵心中只有出征的激动,到不在乎这个钱,那五千精锐奇兵却全都乐了,虽然其中不乏贵族子弟,但大多数还是普通百姓,因此,大声喊道:“想。”就连那些贵族子弟也跟着喊叫,不过是因为这十几天的相处,他们中多数都被太平和娘子军们给勾的魂不守舍,自然要为太平呐喊助威。 太平扫视生机勃勃的七千骑兵,沉声道:“好,出发!平定叛逆,报效大唐。” “平定叛逆,报效大唐!”军士们喊声震动寰宇,接着是雷雷马蹄声,朝西远去。 裴行俭在营门口望着那虎虎生威的骑兵远去,微笑抚须,那种笑容就连他身边的王方翼也悄悄的退开了一步。 王方翼也是个文武双全、知兵事的人,望着远方滚动的尘土,若有所思道:“公主统兵还真是像模像样,刚刚巡视士兵时的气势不让多年征战的老将军啊,明明是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这,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裴行俭笑道:“不只是她,我看那个吴沉碧也是个角色,你家侄女看着也很不错。” 王方翼点头道:“这个吴沉碧……观其言行,老道圆滑,很善于和军中将士打交道,我王家那族侄女素来是个傲气的,居然对她充满了崇敬之意,这实在匪夷所思,我已经派人调查,这,吴沉碧不过是一个乡绅之女,怎么来的这种狠辣的老将之风,怪哉,怪哉!” 裴行俭笑着背手了踱步,道:“这个吴沉碧还有一个妹妹……那可是宰辅之才啊。” 王方翼惊声道:“这,你恐怕看走了吧。” 裴行俭笑着看了一眼老友,摇头道:“我是不敢相信啊,只怕……”裴行俭望着蔚蓝的天空,好半响才悠悠道:“恐怕大唐的运数都会因这几个小娘子而改变,只可惜天不假年,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看不到落。” 王方翼赶紧摆手道:“我看你身体好端端的,怎么没来由说这种丧气话。”不过他心中不免震动不已,大唐的运数会因为这个女子改变?难道是祸国之事?可是观好友那神情,却也不像。王方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住,头疼不已,忍不住用力按了按,才对裴行俭道:“你真的放心让公主领兵,不再派人跟着,要知道那李庶匐号称十万,这七千骑兵送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且,他可是公主,金枝玉叶若有损伤,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裴行俭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此去一定无仗可打,两日后必回。” 王方翼皱眉深思,他知道裴行俭善谋近妖,他说不会打仗,那就一定不会打仗,可若是不打仗,派这些骑兵去又是做什么呢? 王方翼想不明白,只得等两日后看结果。此时裴行俭所率后军也整军出发,缓缓的朝西挺进。不两日,太平果然返回,擒获阿史那都支派去给李庶匐报信的使者以及李庶匐的使者,这些人到现在还只知道裴行俭一行来此行猎,那李庶匐还嘱咐使者一定要阿史那都支多加小心防范裴行俭这只老狐狸,要他守营不出,免得中计,他哪里知道阿史那都支早已被擒。 太平把人交给裴行俭的时候,满脸郁闷,合着在大唐第一战就是这么个乌龙事件,说不得也要咬下李庶匐所率叛军一口肉才痛快了。可是裴行俭这只老狐狸却搞什么锦囊妙计,让她一日后拆开锦囊,结果就看到擒获使者的军令。真是……太大材小用了,她堂堂大周帝王,每次领兵必然吓得敌将瑟瑟发抖的人,居然只不过是去擒几个使者而已。 然而,统兵之时,太平最忌不遵军令行事,因此,她就算再郁闷,还是咬牙返回,不过见到裴行俭的时候,着实没有好脸色。 ------------ 52辅佐 太平倒也不是没仗打而憋屈,人一生,就算贵为帝王,憋屈之事还能少了去,就算你再如何老谋深算,但是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复杂,环环相扣间不经意就能被网住,谁都会有几件憋屈的事,但若是能有解决困难的法子,倒也爽快。 可是一个人的势力积聚岂能是一日之功,除了徐徐发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太平郁闷就在于,在西域她几乎没有任何人脉,所以情报上一缺失,她几乎是个睁眼瞎,行军打仗,首要就是了解自己的对手,得到的情报越多,获胜的几率就越大。太平有能力甄别情报,但可惜她却缺少一个强有力的情报网。唯有到现在举步维艰的时候,她才会感叹,上辈子不是自己有多么英明神武,能登上那个位子,得益于祖辈积累的人脉资源,她只不过善于利用而已。这种认知,她上辈子并没有太深的感悟,如今倒是刻骨铭心了,尤其发现自己在西域比不上裴行俭身边一个仆从知道的多时,她多少有些沮丧。若要对西域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做到了如指掌,能力强大的人也非得要十年之功才可行,而裴行俭恰恰就在这西域呆了十几年,因此,他才能如此玩弄人心,视十万叛军如蝼蚁。 裴行俭虽然不敢称把叛军当蝼蚁这么嚣张,但也差不离了,从始至终他就没惧怕过这些军队,因为,他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这场叛乱,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既能了解阿史那都支,也对李庶匐这个人亦了如指掌。这个李庶匐虽然有些歪主意,而且口才不错,很能忽悠人,但却缺乏一点胆量,做起事情来,不拉个垫背的就不会第一个冲向前,无论他面对一个多大的诱惑都是如此,太过谨慎、太过首鼠两端,涉及到自己的安危时,他跑的比谁都要快晚唐。 因此,裴行俭将李庶匐的使者们提到帐中来,让他们看看被绑的阿史那都支等人,然后又召开宴会安抚,并当场释放阿史那都支等人一起饮酒享乐,声称若李庶匐主动投降,他会奏请朝廷减罪,并代为陈请,让所有反叛的将士们能回家放牧打猎。若他李庶匐一定要对着干,那么对不起,朝廷二十万大军很快就会出发,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李庶匐的使者很快被放了回去,不几日,那李庶匐果然投降了,自负双手送上门来,投降的姿态非常的低,看在阿史那都支眼里,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脚,没出息的东西。 安西为期两年的叛乱就这么在忽悠中间缓缓的过去了,裴行俭将叛军们统管起来,见不会闹事以后,便在碎叶城歇息了一天,将波斯王子泥涅师封为波斯王,全了礼节,便押着阿史那都支和李庶匐东返长安。 这时候,就算泥涅师王子再如何天真,也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幌子,没有利用价值就被丢弃一边了,他见裴行俭这条路子走不通,就来求太平,可是太平却根本见都没见他。只给他送了一句话,“想要复国,就回故土是去争去抢,等你的势力足够强大到与大食抗衡,那时候才大唐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种道理其实很浅显,谁也不会做无谓的投资,西去数百里荒凉之地,大唐实在有心无力是其一,其二则是,盟约能够成立,那是在双方旗鼓相当的时候,一个只剩下二三十随从的波斯王子,拿什么来结盟,他有的只是一团复仇的火焰以及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泥涅师王子毕竟不笨,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不愤怒,被大唐忽悠以后,他便带着随从怒朝西去,留下一个沧桑的背影,看来这一次他所受的打击不小。 太平可没时间关注泥涅师王子的心态如何,召集吴沉碧、王子嘉及女兵中的将领找过来细细谋划叮嘱了一番,让她们徐徐发展,不可冒进,但求稳固,五年、十年都没问题,只要能拉扯出三五万大军来就算是大胜利。这个目标委实定的的有点高,尤其这些小娘子们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有点厉害的角色也不过能纸上谈兵而已。若是能将吴沉碧丢在这里,太平二话不说就会丢下她,吴沉碧当然也不会反对,但是武后反对啊,曾发手敕一定要太平将她的好内书舍人全须全尾的给带回去,太平完全没有办法。 就在太平快愁白头发的时候,裴行俭却忽然找到了她,这时候他们在西州停顿几天进行修整和食物补给,隔两天便要出发向玉门关挺进了。太平还纳闷,裴行俭这时候不找老友告别,找她来做什么,有什么话,回程几千里有的是机会说。 太平进屋的时候,裴行俭已经备好了酒菜在等她,看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定得又是一番斗智斗勇的谈话了。太平不由在心中暗自腹诽,这老头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得小心应付了。其实她现在头疼无比,自个儿的事都还没忙完呢,还要陪着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打太极,真的很累啊。 “裴公找我来,有何事吩咐?”酒过三巡,寒暄过后,太平主动问道。 裴行俭笑眯眯的说道:“能请动公主屈尊与吾一晤,某荣幸之至,哪里敢说什么吩咐。” 你有什么不敢的,前几天还忽悠老娘给你跑腿呢,太平暗自翻个白眼,笑道:“我和裴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裴公事务繁忙,若是无事,必然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裴行俭笑道:“公主既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看公主的意思,是打算把这两千女兵留在西域?”太平微微一皱眉,还没开言,裴行俭忽然又说道:“这西域虽然大有可为,却太乱,公主的这两千女兵虽然骁勇,但放在这西域无异于沧海一粟,极为渺小,一个不小心,便将荡然无存,公主的辛苦岂非白费了?” 太平抿嘴一笑,道:“裴公难道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帮帮我?” 裴行俭但笑不语,劝着太平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忽然沉声道:“敢问公主所图为何?” 太平双目一缩,细细的盯着裴行俭,两人对峙数息,太平忽地叹口气,四目一顾,然后又望回裴行俭欢宠,邪王傻妃全文阅读。裴行俭知道她的意思,微笑道:“公主但说无妨,此地绝对隐秘。” 太平笑了笑,抬头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天下!”那裴行俭一看,双目微闭,待他睁眼,见桌面再无一字,而太平却凝着三分笑看着他,道:“我不图什么,不过是想对付吐蕃罢了。” 好定力,好心机!裴行俭笑眯眯的缓缓道:“公主既然以诚相待,那么老夫也不再倚老卖老。公主虽然得帝后宠爱,却永远的也无法接近朝臣,遑论国事,此行将是千难万阻,希望渺茫。” 太平痛饮一杯,苦笑道:“纵使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走一遭,因为没人能比我更适合那个位子。” 裴行俭低头一思量,苦笑道:“诚然,他们都不如你,今后国势动荡,唯有你才能力挽狂澜。罢了罢了,我虽然不赞同女主临朝,但若天命如此,也不是我等拼命能够阻止的,只盼公主能顾念天下苍生百姓,繁荣我大唐江山。” 太平轻轻一笑,道:“你不用试探我,没有一个帝王不希望天下苍生安居乐业的,但看她有没有能力做到罢了。” 裴行俭也是一笑,自罚了三杯,沉思半响,忽又问道:“公主是否生来知之?” 太平心头一跳,暗道这老头还真邪门,这都能猜出来,但是她自幼长在皇宫,即使确实表现的聪明了些。但大唐能人异士多若过江之鲫,太平既然未表现的如何妖孽,总不至于被怀疑,否则,李治和武后早招人来作法了。因此,她故意表现的一脸诧异,然后啼笑皆非道:“裴公看来是喝醉了。” 裴行俭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笑道:“公主不必相瞒,我虽不才,但在此一道上却还有些异能,公主若不是生而知之,便是妖孽转世,否则断不能改了原本的命数。” 太平坐的四平八稳,挑眉道:“照你所说,我本来的命数该如何?” 裴行俭沉吟道:“盛极一时,终不过三尺白绫。” 太平眉毛一跳,抿唇一笑,道:“我若是生而知之,又是何命数。” 裴行俭却不说了,斯斯文文的喝了几杯酒,忽然一弹指摔碎酒杯,屋中各处立即跳出数人,皆中等身材中等样貌丢在人堆里也找不着那种,却是最好的暗卫和情报人才,太平噌的一声抽剑跳了起来,指着裴行俭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行俭看着眼前冰冷的刀锋,笑道:“公主不必惊心,这些人我原本就是要交给公主的。” 太平将信将疑道:“你为何要如此做?你根本没理由帮我。” 裴行俭哈哈一笑,越笑越苍凉,“良禽择木,老夫选择辅助公主,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下的决定,何况,天不假年,我的命数将尽,但请公主能照料我那年幼的儿女一二。”然后也不等太平再多想,他便将西域他所拥有的势力一一详尽解释给太平听,让太平心惊不已,这老头若是要反,大唐边界危矣,虽不至于危及中原,但东西突厥必能在他的掌控之中,能量之大,让人咋舌,这就难怪他能施施然到这西域边陲之地空手套白狼,实在是个牛人。 裴行俭一一交接完毕,最后笑道:“这些都是小女永仪也未曾接触过半点的势力,公主但请放心使用。” 太平郑重点头,道:“我信你!”三个字铿锵有力,双目微眯和裴行俭又打了一阵眼仗,确信能放心此人时,太平才满怀欣喜的踏步而出,有了这些人,在西域她就要有另一番布置了,她还有的忙。 所有隐秘力量交托出去以后,裴行俭一个人自斟自饮了好几杯酒,终于咳嗽数声,不得不酒杯,但眉梢眼角已少了一份愁苦,而多了一份轻松惬意。 ------------ 53回京领罚 从西域返回京城时,太平的心情都很不错。有了裴行俭的势力,还有王方翼的帮助,西域是完全可以交托给王子嘉了,虽然她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娘子,但是没关系,太平有的是耐心等待。 回程往往比来路要快得多,就算马的脚程还是一样,但是人的心情却不一样,对于已经熟悉的一条路,热门多少会显得安心而惬意,自然觉得自己走的飞快。 一行人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十月中旬,秋高气爽,正是玩猎的最好时候,长安城南郊到处都是游玩的人。这种好天气好时候,太平打算窝在太平观不去洛阳挨罚了,帝后二人今年看起来是没打算回长安来了。太平也知道这一次篓子捅大了,二圣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可没打算上赶着往前凑农妇灵泉有点田最新章节。 何况,如今是多事之秋,西突厥刚平定,东突厥又冒起来了,二十四州酋长一起反叛,拥兵十万,这可不是西突厥那所谓的号称十万,其实才五六万人的叛军,且今冬大雪,天气比往年实在冷太多,因此草原上无数牛羊冻死,突厥人为了粮食计也会来侵扰大唐。朝廷虽然派兵镇压,但可惜唐军轻敌冒进,又逢大雪,被突厥夜袭得手,兵败溃逃,被突厥灭杀万余人,唐兵大败而归。 西突厥如今已越过长城,翻过太行山,打到了定州城下,这已是中原腹地,李治听到消息时,直接晕倒在了朝会上,若不是御医医治即使,大唐的皇帝就要换主人了。因此,如今朝中阴气森森,无人敢吭声,宫中更是噤若寒蝉。 在这种时候,太平觉得,没人会记得她这么小小的一个公主,她还是留在太平观避祸吧,这一次,她也知道,就算派兵攻打西突厥,她也参与不进去了,若是再掺和,估计真的会被二圣给绑在宫中绣花。天知道,绣花这种活计可不是人干的。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太平刚到长安没两天,就收到了天后的受敕,召她即日回宫,不得耽搁,否则数罪并罚,绝不容情!口气之严厉简直前所未有,太平只得捏着鼻子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去洛阳。这次再装乖卖傻也不知道是否能通过震怒的帝后二人了,在如今这种情势下,她偷偷去西域的罪责恐怕不只是翻倍了,太平已经沉痛的做出了决定,如果帝后二人若是罚的太狠,她还是拿出二十万贯钱财来免祸算了,反正这时候也恰好是朝廷缺钱的时候。 洛阳宫中果真阴沉的连绿毛鹦哥都不干叫出声,更别提人了,满宫一片死寂,宫人全都猫着脚走路,生怕引出一点不好来。太平却反而笑眯眯的一路让奴仆们抬好从西域带回来的香料、玉石、美食、玩物,浩浩荡荡的到了微猷殿,人还未进门,她就高声喊道:“阿耶阿娘,儿从西域带礼物回来看你们来了,多日未见,儿很想你们,你们也一定想我了吧!” 李治正在斜靠着喝药,听到太平这一生娇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满脸慈爱的抬首望去,恰见太平从打起的帘子后欢快的跑过来,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像极了当年还是武才人的武后,李治一时感慨良多,对武后笑叹道:“这孩子,真是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们的太平如今也长大了。” 武后微笑道:“是啊,儿大不由娘,她如今翅膀硬了,敢不远万里跑到乱哄哄的西域撒野去了。” 太平一听,讪笑道:“阿娘,我知道我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下不为例。”说着扑进武后怀中,深深的吸一口气,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脑袋还不忘偏头望着李治,双目可怜兮兮的求情。 武后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通,才敲了她一记,在李治开口求情前,便说道:“这一次求情也没用,罚你过年前在宫中好好呆着思过,抄孝经一百,并每日刺绣一个时辰。” 太平不由哀嚎道:“母亲,您还是罚我再抄一百遍孝经吧,那什么刺绣还是免了吧。” 武后似笑非笑道:“不可,你过了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纪,早该收收心了。” 太平泫然欲泣的望着武后,武后不为所动,太平哀叹一声,去拉李治的袖子摇来摇去,“阿耶,帮我求求情吧,儿宁死也不要坐那劳什子刺绣啊。” 李治早已在她的小眼神中丢盔弃甲,哪里还记得当初听闻太平偷去西域的震怒和担心,正打算跟武后求情,却一抬眼就见武后朝他轻轻摇头,他只得笑道:“不是我不为你求情,这一次是该好好罚罚你,如今你一年大似一年,是该有个小娘子的样子落。” 太平心中苦不堪言,但看帝后二人都目露坚持之意。只得有气无力的让人把礼物带上来,这一次她在西域着实搜刮了很多好东西,尤其在缴获阿史那都支和李庶匐的过程中,太平很好意思的笑纳了裴行俭送过来的财物,如今她一转手大半都拿来讨好帝后二人,以显示她不藏私的良好品德,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太平也干脆不好中饱私囊,还不如拿出来做个好人呢。 除却珠宝,她还将西域的一些土仪带了过来,一边介绍一边讲起西域遇到的奇人异事,有些就是帝后二人也未必知晓,所以他们也都听得很入迷末世女配生活最新章节。宫中一时从冷静的隆冬回到温暖的春天,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李显和李旦听得风声,赶紧进宫来凑合,就连太子贤也过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和和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这才各自回宫歇息。 李治因为太平回宫,心情好了很多,病也轻了一些,第二天便能多吃一些食物了,这让御医们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太平公主果然是帝后的心头肉啊,只要有她在,宫中就有欢乐,帝后二人板着的脸孔也终于是不是露出了一点笑容。 不只是后宫如此,前朝的朝臣们也心有戚戚焉,天后对待他们的态度终于没那么冰冷了,而且宰相们还在第二天见到了病中的皇帝李治,尤其是裴行俭,将西域诸事细细禀来,兵不血刃解决突厥兵祸,让李治大为振奋,不久就封裴行俭为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并亲自举办庆功宴,在文武百官面前对他赞不绝口,“行俭提孤军深入万里,兵不血刃擒获叛党,可谓文武兼备矣!”诸位大臣也齐声称赞,但心中多少有些酸水直冒。 等宴会一过,帝后二人才在太平苦练刺绣的时候忽然问道:“你带去的那两千女兵怎地只回来了二十人?” 太平佯装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狠狠的扎了一针,才对叹口气道:“女大不中留啊,早知道我就挑一批十一二的小娘子去西域好了,在打猎的途中,那些胡人小崽子们个个都来勾搭她们,使出浑身解数献媚讨好,还没有半个月,这些不中用的小娘子就一个个芳心暗生、魂不守舍了。我练兵可是为了对付吐蕃的,既然这些小娘子上不了台面,我就干脆将她们留在西域,她们离家乡千万里不能回,也是一种惩罚了。” 武后似笑非笑未置可否,李治却笑着道:“你呀,叫你做点正经事,这女大当嫁本是天理人伦之事,你想拦也拦不住的,胡人多爱取我大唐女子,你那两千俏生生的女兵往那一站,岂不是羊入虎口!” 太平沉痛的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只好让女兵们都留下了,也好有个照应,这些胡人看起来敬重大唐,实则阳奉阴违,我还担心她们在那边吃苦头呢。” 李治一听,满脸阴沉道:“这些胡人自来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武后点头道:“安西四镇总是生乱,也与这些人不安分有关。” 太平丢下刺绣,走到帝后二人面前郑重行礼道:“儿去了西域一直在思量如何让这些胡人忠于我大唐,思来想去,还是那里少了我大唐教化的缘故,何不充数万汉民填之,让这些胡人再无可乱之机,再屯兵几万护佑百姓,安西四镇必然固若金汤,让吐蕃无法在西域生事。”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目露赞许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是耗费人力物力太多,确实如今的大唐承受不起的。” 太平心中不以为然,如今天下饥馑,到处都是吃不饱饭的难民,正是让他们填充西域的时候,而且西域这块地方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也能截断吐蕃获取资源的要道,对吐蕃是一大遏制。但是她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西突厥又闹腾,帝后二人但求稳定,一定不会费钱费力来做这事,只得笑着道:“父亲母亲说的是,我想事情还是太过理想。” 李治连忙安慰道:“能想到这些,也不枉你这次西域之行,我们小太平如今也能为父分忧了,真是长大了。” 太平连连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着实让儿开阔了眼界。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太平眨着眼睛看帝后二人。 李治哈哈一笑,摇头不允,武后在干脆指着那绣花绷子,笑道:“你看看,又在想这法子逃脱刺绣,还不老实坐那边去。” 太平的小脸立即垮了下去,满脸哀怨的继续去捣鼓刺绣。可怜一代帝王却只能关在后宫绣花,悲哉,苦哉! ------------ 54英雄救美 太平镇日里关在后宫,哪里也去不得。有几次偷偷想溜出宫,好家伙,守卫没人敢放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用。看来帝后二人,应该说武后这次是来真的了。太平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宫中看看书,休闲休闲。真要说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是伤春悲秋的年纪呢,曾经也自以为是的伤怀过一段时间。 那种青春而又蛋疼的岁月啊,太平想想,就不免又笑又叹,心中微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未来的夫郎处处感情也是好的。说起来自从搞女子科举开始,已经好久没时间搭理薛绍了。心动就行动,太平立即召见薛绍进宫,两个人在宫中打球、跑马,或者在园中游览,有说有笑的,看起来颇有些情意绵绵。 李治乐见其成,反正薛绍就是他预定的女婿,在李治看来恐怕没有谁比薛绍更适合做驸马,原因很简单,首先薛绍是李唐宗室成员之一,且其母城阳公主还是李治的亲姐姐,最重要的是薛绍人品才学样貌都很出挑,这桩亲上加亲的婚礼,不管是李治本人还是李唐宗室都是赞成的。 反观武后,却总是淡淡的,对待薛绍,虽然也是笑,但是笑容中间多少带着一点冷,对于一个有权力野心的人来说,太平嫁给李唐宗室,并不能给武后带来多大的好处,但是武后却清楚的很,武氏一族中还没有谁的地位可以匹配的上一个公主,所以武后心中就算不满,也没有办法。而且,武后也很清楚,太平对薛绍的感情恐怕也并不深,因为很简单,太平和薛绍相处的时候,太过轻松随意了,或者,对太平来说,薛绍就和兄长们是一样的,武后这样认为。 正如武后所想,太平对薛绍的感情,还真不深,她只不过把薛绍当成一个要一辈子相处的夫郎而已,适合平平淡淡一辈子的人。也许,再没有人能像秦子都那样得到她的感情,太平已没有太多心思和感情放在这种无谓又惹人心烦的男女之情上。所以,在薛绍脸红心跳的时候,太平却笑的毫不在意,就像她曾经对待后宫中看得上眼的小郎君们一样,随和的态度,风趣的话语,适当的关怀,表现的很有风度天马行空四部曲。 而这种风度,却是少男们无法抵挡的,何况太平生的美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你叫薛绍他如何不动心,可怜他一颗心早已化作绕指柔,伊人却总是一副笑看花开花落的悠闲态度,你教薛绍如何不忧伤。 说起来,薛绍如今是已到二十岁弱冠之年,别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儿子养了好几个也都有了,可他偏偏却连女人都没碰过。虽然他兄长总是塞美貌的使女给他,但只要一想到太平,薛绍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碰别的女人。薛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和太平相处七年,他多少是知道太平的个性。太平看着好相处,其实骨子里冷清的很,看她对待身边宫人的态度就知道,一旦让她不喜,就永无翻身之地,曾经一个贴身宫女偷偷翻看太平的文书,被太平直接丢去洗马桶,至今没有被原谅,或者说早已被太平给遗忘。倾心于这样这样冷情的人,薛绍总是很忧伤,生怕哪天被太平所不喜,所以,别说碰女人,就算去平康坊喝花酒,薛绍都是老老实实的只饮酒从不像其他权贵子弟一样动手动脚,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在大唐来说,他这样有权有势又有钱,还品貌双全的少年郎没偷过腥,已经算是一朵奇葩了。 如果让吴沉碧知道薛绍为太平守身如玉,她一定会羡慕嫉妒恨至死,不说扑上去咬太平几口,这个她不敢,但悄悄鄙视几眼是一定会的。只因为,她如今很苦逼,苦逼成一朵菊花了。 都是和太平一起去的西域,太平金枝玉叶,和帝后关系匪浅就不说了。那裴永仪和她吴沉碧一样是内书舍人,一样偷偷溜去西域游玩了一趟,结果人家回来不但没挨骂,反而被武后好好嘉奖了一番,夸她有勇气有胆识有智慧,并赐绢五十匹。而她吴沉碧,挨了骂不说,武后特意赏赐她好几百分奏章去处理,什么鸡毛蒜皮、推诿扯皮的事情都有,批阅时还必须句句言之有物,应对有的放矢,坑爹呢! 这些就算了,公事是公事,谁叫人裴永仪有个能办事的好爹呢,而她吴沉碧却只有一个关系不算亲密的义父,没得比。看奏章虽然累点,但总不至于会累死,这些都好说。 让吴沉碧受不了的是,前段时间冷淡下来的李旦,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又开始死缠烂打起来,一个刚做了爹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天天来堵人。吴沉碧看着要多胸闷就有多胸闷,就算李旦纯洁的像朵百合花一样,但他这身份,还有武后威胁的话语,吴沉碧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何况李旦的妻妾还不少呢,一个被别的女人,别的很多女人占用过的男人,啧,她还真看不上眼。 如果只有李旦这么个人纠缠,吴沉碧还是能忍受的,因为她真的已经习惯了。让她感到无比愤怒的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犯了桃花劫,去木兰阁喝个酒也会被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给看上眼了,不过是一个暴发户少爷公子,头一回在朋友的携带下才进入木兰阁,也不知怎么就在出门时看见了吴沉碧,装着三分文雅七分痞气,居然就过来调戏吴沉碧吴大将军,天地良心,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是她吴沉碧调戏别人的份!实话说,吴沉碧虽然感到有点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新奇,自己居然也有被人调戏的一天! 就在吴沉碧思考到底是过肩摔还是踹他垮/下时,忽然从门内走来一人,白袍玉带、玉面丰神,好一个俊俏郎君,此人伸手就那么一档,再抬脚一踹,小痞子就被踹开数步,倒地大叫。 吴沉碧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心情,这,是不是就叫做英雄救美?可是,这位俊俏的少年郎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个花架子,打起来真不够塞牙缝的,这是救的哪门子美!真是可笑又可气! “吴舍人没什么大碍吧,”俊俏少年郎一双桃花眼程亮程亮的瞄着吴沉碧。 吴沉碧皱眉道:“你认识我?” 少年郎面色微红,抿嘴一笑,道:“曾在宫中见过一两面。” 吴沉碧仔细一瞧,才怀想起来确实是见过,尤其这双桃花眼,不正是武后的那些侄儿吗?说起来武氏一族除了个别长歪的,其余都是一副好相貌,男的俊女的俏,就没有一个不美的,尤其是这个武攸宜和他的堂弟武攸暨,丰神俊朗,让人一见难忘超级客卿。不过,相对来说,温和沉谨的武攸暨更对吴沉碧的胃口,这个武攸宜,俊倒是俊,就是太过耀眼了,不是吴沉碧的菜,她向来就喜欢温和小意的小郎君来着,又加之事务繁忙,她也没用什么心思去打量男人,所以,这么大个美男子,她居然见过就忘记了。 吴沉碧忙笑道:“原来是武三郎,失敬!失敬!” 他们两个互相寒暄的当口,那边被踹飞的小痞子还在叫嚷要喊人来揍他们呢,却被朋友给拖走了,不认识吴沉碧的也许很多,但是不认识如今炙手可热的武家儿郎的可不多,否则,也别再京城混了,更不要到这动辄就是权贵子弟的木兰阁来丢人现眼,那位冲着钱财带这小痞子来的郎君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再乎那几贯钱了,现在丢人的可是自己啊,看来十天半个月自己也没脸面再到这里来,顿时拖拽着犹自叫嚷的家伙赶紧溜了。 这边,武攸宜已经和吴沉碧寒暄完了天气,又开始说洛阳城中的趣事,看起来没个完,两个人站在廊下,顿时惹来很多目光,吴沉碧如今已十七岁,眉眼长开了,体态却仍然是袅娜纤巧,浑不似时下里最为人艳羡的珠圆玉润,不过,就算整个大唐都以丰腴为美,但总有一些人偏爱这种娇弱体态的女子,而武攸宜正是其中一个。何况吴沉碧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实足是一个美人胚子,自然引来了很多目光。 那武攸宜看着不免皱眉,正打算引吴沉碧在去木兰阁一叙,这次总算让他逮着机会,就决不能错过。自从武后开始启用外戚之后,武氏族中子弟便陆续都进京了,个个封官进爵,门庭若市,是京中新贵,前途一片光明,武攸宜又有着好相貌,如今正好年过二十,但还未娶妻,自然就成为金光闪烁的香饽饽,京中贵女无不思慕他。所以,但凡他看得上眼的,就没有得不到了,但是他此前几番在吴沉碧面前作态,谁知一派的潇洒闲雅却全都丢到了水里,吴沉碧连眼角都没看过他一眼,真是让他愤恨不已,但他可惜,偏偏吴沉碧是武后跟前的红人,他还不能以势压人,所以只好想方设法接近。 好歹,总算遇到这么天大的机会,武攸宜哪里还能错过,忙道已着人另开一席给吴舍人压惊,今天一定要请她给这个面子。吴沉碧原是不想去的,刚从那里出来,哪里还想再回去呢,这木兰阁中什么美食她没吃过的,最主要是这个武攸宜看人的目光怎么就那么红果果的勾引人呢,而且很有侵略性,左看右看都让人不爽,吴沉碧正想婉拒,结果从正门忽地走来一人,不是太平是谁? 吴沉碧还没说话,太平就笑着道:“咦,这不是沉碧吗?嗯,还有三表兄也在,你们站在廊下做什么,今天虽然和日融融,但毕竟已是十一月了,站在这穿堂里也怪冷的。” 武攸宜心中不免一叹,看来今天亲近佳人的好事又要泡汤了,怎么公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他心中虽然忧郁的很,但表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笑着道:“刚刚有个不长眼的登徒子胆敢近吴舍人的身,我正好路过,便将那人给撵开来,如今正好备了一席酒,正要给吴舍人压压惊呢,赶巧公主就到了,不如一起入内,咱们几个好好说说话。” 吴沉碧又一次被人抢了话头,心中很是不快,而且这等被人英雄救美的破事,更让她不爽,尤其是看到陛下那种艰难忍笑的容色,更让她很是尴尬,好好一个大将军如今沦落到要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给救美,真是去死一百次。 太平看着吴沉碧那张黑脸,忍笑道:“竟有这等事,三表兄这是英雄救美啊,这等好事自然当浮一大杯,我得好好谢你救了我的好姐妹,这一席酒我请了。” “说好了今天这顿我请。”门外有出现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接着声音的主人便出现了,竟是薛绍薛六郎,他是和太平一起从宫里来,不过刚刚耽搁了点时间嘱咐仆人好好照料太平那匹宝马,她见太平平日宝贝的紧,自然也就多多注意了,因此,晚来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大家赔罪,反正最近很堕落,一点都不想动弹。我这人有个毛病,每年总有那么些时候,懒的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变成了一滩烂泥,仿佛能沉沦到死。 ------------ 55第54章 武攸宜和薛绍年纪相仿,在宫中宴会中也常遇到,自然是相熟的,因此武攸宜笑道:“偏偏你要和我抢,论序齿,我最大,这一顿就是我请了,各位就都别再推让了。” 四人这才进入阁中雅间,一番畅饮闲话,其乐融融。薛绍一直关照太平的饮食,酒不给多饮,只要太平多看一眼的菜都会给她多夹一筷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太平坦然受之,理所当然的接受薛绍的照顾,时不时两人还微笑着说说悄悄话,看起来真是你侬我侬,太煞情多,叫人欣羡不已。 武攸宜是震惊的,以前在宴会上看到薛绍和太平在一起虽然也有说有笑,但绝不会如此亲密头牌特工。看他们小儿女浓情蜜意,再对比自己和吴沉碧,简直是凄惨如霜后秋菊。吴沉碧自进门到现在都是一张冷脸,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武攸宜在情场上向来得心应手,但在吴沉碧这里就踢到铁板了。他不是不知道相王李旦对吴沉碧的追逐思慕,也正是因为李旦的痴情才让他注意吴沉碧,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见的越多就越喜欢,好奇心很快沦为满腔情思。可惜吴沉碧似乎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对谁都漠不关心,真叫人无处下手。 不过,再坚固的城池也总有攻破的一天,武攸宜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微笑着道:“吴舍人似乎并不喜欢这些菜色,一直不见动筷子,要不要撤了,再换些新鲜菜色?” 吴沉碧皱眉摇头道:“不用,我早已用过午饭。”说着看也不看一眼武攸宜,而是转脸对太平说道:“公主莫非解禁了?” 太平笑叹道:“若不是六郎求情,年底前我是没可能出宫来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给大家看,只见上面都是针眼,众人不由得都是一脸震惊,太平苦笑道:“如今我天天被关在后宫绣花,那种东西可并不是我的长项啊,手指头都快废了。” 吴沉碧挑眉抿嘴忍笑,武攸宜倒是之前就见过太平和刺绣较劲的捉急模样,因此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只有薛绍,情不自禁的拉过太平的手细细的看,轻轻的抚摸针眼,叹气道:“你啊,以后就改了吧,离家出走至少也知会一声,何必受这种苦楚。”话中透露出浓重的关怀之意。 太平心中不由一暖,轻拍他的手,不甚在意的笑道:“不过是几个针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说着抽出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薛绍,“差点忘记了,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块帕子,送给你了。” 薛绍温和的面容上立即绽放出一朵欢快的笑容,双目中都是柔亮的光彩,他郑重的接过,轻轻的展开,只见帕子上绣着几截翠竹,针法稚嫩、针脚也很大,勉强算是能看,但是薛绍却爱若至宝,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很宝贝的收起来,望向太平时脸色微红,郑重点头道:“我会好好珍藏起来,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在我眼里,没人比你绣的更好。” 这声赞美就太过了,武攸宜和吴沉碧眼中都带着一点怜悯还有一点羡慕,这种拙劣的手工简直就像三岁小儿绣的,拿出来都嫌丢人,可是谁能得到一个公主/帝王的绣花啊,看起来颇花了一番功夫啊,在他们这些人眼中,礼品贵重全看心意,而不是本身价值几何,想想身边也没个人对自己这么好,两人不免都是一叹。 太平被薛绍这声赞扬也搞得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要去如厕,朝后厢走去,她刚走,吴沉碧也借故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第四重院落,吴沉水等人早已候在正厅,这里一直也只有她们几个能进来。 一个多月没能见面,很多事都需要面谈,所以太平必须抓紧时间,其实她刚出宫门就已经命小宫女去只会吴沉水来木兰阁候着。太平此前早已接到吴沉水对大小事务的报告,因此劈头就问,“你说是时候向海外发展,照你说,我们能造几只船,要知道海船可都是吃钱的玩意。” 吴沉水一边递过账册明细一边说道:“钱不是问题,只是如今缺人手管这块,贺清泉是扬州人,对海船也有了解,但她如今是天后身边的内书舍人,只怕是无法肩负这项重任。” 太平一边慢悠悠的翻着账册,一边思考,厅内聚集了十八学士,还有雏凤营的几位高级将领,大家都一脸沉肃,等着太平发话。太平看了一会,很满意现在的财政状况,点头道:“嗯,既然钱不吃紧,该发展的还是要发展,人选方面,沉水,你说说看,谁合适?我记得你们之中有好几个是扬州、苏州人,恒书云是江苏镇江的吧,还有陈静香是扬州人。” 当中一红一蓝女子站起身来,笑道:“公主没有记错。”个子高点的是恒书云,倒是时下里丰腴的美人儿,那陈静香却和吴沉水一样是袅娜形的,相貌虽然普通,但胜在温柔沉静,也是个让人一见难忘的小娘子。 太平看着她们玲珑有致的身姿,叹道:“几年过去,你们也都该到婚嫁年纪了吧。”见众人似乎都有话说的样子,太平摆摆手,笑道:“这是天理人伦之事,难道你们娶……嗯,嫁人了就不认得我了?” 众人忙道:“自然不会,我们都打定主意终生不嫁,愿意一直追随公主左右超感鉴宝师全文阅读。” 太平摇头,严肃道:“你们不但要嫁,还必须嫁的好,不过,嫁的人选却必须在这些册子里挑,”太平将吴沉水递过来的一本厚厚的册子给学士们传看,抿唇一笑道:“这些人选都是我和沉水仔细考校过的,都是好儿郎,不会委屈你们,而且你们的家族也不会反对。当然,如果实在一个也没挑中,那也可以慢慢来,总之,大家都要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我以后每年都会派人接你们过来,大家一起聚会。” 小娘子脸色都羞红了,那册子上不只有男方的家世背景、人品才学,就连相貌也都有,每个人都绘有一张惟妙惟肖的小像,让人一目了然。其中确实有颇多让人脸红心跳的俊俏郎君,让小娘子看了一眼又一眼。有些小娘子明显露出喜意,还有一些却是一脸隐忧。因为她们之中绝大部分早就已经有了婚约,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从来就不能是她们能做得了主的。所以一些小娘子看到其中就有自己订婚的郎君时,自然都是欢喜,可是那些没找着名字的就有点难受了。跟着太平这么几年,她们知道公主做事向来妥帖,能上得了册子的必然都是好儿郎,而那些被忽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太平微笑道:“有了婚约也不是不可以取消,你们不用担心,一定会是男方有愧,对你们的名誉绝对不会有什么损失。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既然你们的父母没给你们挑给好的,我就越俎代庖,给他们代劳了,你们只管挑,问题我来解决。这本册子你们自己拿回去仔细看看,选好了以后告诉沉水一声即是。”喝了一口茶,对恒书云和陈静香道:“至于海船事宜,你们俩暂且先盯着,我看事不宜迟,等沉水和你们交代清楚后,年底前你们就回去吧。记住,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未来大唐一定会对新罗和倭国用兵,海船必不可少。大唐的海军目下也是称雄海域,所以你们督造的船可不能丢了大唐的脸面。” 恒书云和陈静香郑重抱拳道:“一定不负公主所托,不过,我们对海船之事也不甚了解,只怕得需要几年时间才行。” 太平笑着摆手道:“不急,你们只要稳打稳扎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可,我看你们两个的婚约人选也都在册子上,以后在扬州既要过好日子,也要分担一部分精力来管好这些海船还有商事,只怕并不容易,我给你们十年时间,努力做好给我看。” 恒书云和陈静香俯首领命,口称:“十年后必然给公主造出一只称霸海域的船队来。” 太平欣慰的点头,看向将领那边,刘迟微不待人说,就站起身道:“公主,这海军就由我来带兵吧。” 太平摇头道:“不可,你虽然虽然生于荆楚之地,但江河湖泊与大海的差别却甚大,这海军,我会抽时间亲自教。至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过两天,圣上必然会派裴行俭去攻打东突厥叛军,我到时候会奏请圣人,让你领兵两千跟着裴老去历练,记住,军中事务都要谨遵裴老的命令,好好跟着学。” 刘迟微起初还有些失望,一听要去打仗,立即双眼发亮,抱拳笑道:“末将领命。” 其余将领看到她笑的嘴都裂开了,不免心中泛酸,太平又点了她们之中几个去扬州,却只给了两三百人,其余的就要靠她们自己去发展了,还必须偷偷的掩人耳目来办,这可比刘迟微去打仗还要更严峻一些。 太平又布置了一些事,眼看着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才起身往前面赶,才到第三进院落大厅,就听见一个乐技娘子嘤嘤哭泣,只见一纨绔公子正蛮横的拉扯她要往雅间去,这个纨绔公子太平倒也认得,是宗室子弟中最为憨霸的一个,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现在他居然敢闹到木兰阁来了,还摆起了郡公的谱,架子似乎比他爹还大,他所带的侍从正和木兰阁中几个汉子厮打到一起,惹的大厅里一片混乱,很多来客都纷纷避到一边,但却没有一个走的,站在一边闲闲的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就三点了,哭啊,滚去睡觉 ------------ 56偶遇秦子都 木兰阁这么个热闹的销金窟,来来去去的人非富即贵,矜持高贵的人很多,闹事的也不少。然而,所有闹过事的,无论是郡王的儿子,还是权臣的孙子,无一例外,全都被强行扔出木兰阁了事。 像木兰阁这么个肥的流油的营生,当然不是太平这么一个小小的公主能护得住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经营,木兰阁的主人之中早就已经掺杂越来越多权贵的影子。越来越多金钱的注入,才使得木兰阁从一到十,从十到百,开遍了全大唐,听说近来就连新罗也弄了一个。 生财必须有道,护财更须有法,越是惹眼的财富,越应该与那些能威胁到你的势力来分享,这份财富才能长久下去。太平的地位足够让那些觊觎贪婪的人能够做到点到为止,而她本身并不一定非得要从木兰阁这个地方来获取财富,这里只不过是用获取消息来源的地点罢了。 洛阳的木兰阁是大唐最大最奢华的一个,因此,木兰阁的掌柜在大唐所有阁主面前自然也最有脸面。掌柜四十几岁年纪,发福的肚子微挺,脸长的很和善,身材看起来更和善。他笑眯眯的又召集来几个大汉,这些打手的加入,闹事的仆从立即变得左支右拙,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哀叫连连。他们的主子早已烂醉如泥,晃着脑袋还在那里瞎指挥,一只手犹自死死的抓着乐女的手不放开天空魔法师。 如果不是呆子就是傻子,或者是醉鬼,才敢来这里不知死活的闹事,这人不但是醉鬼,而且确实是宗室里头又憨又傻的那一个。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这李驰却偏偏是长歪了,他爹上党郡公李谌和爷爷韩王李元嘉都是聪明人,韩王不但能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还有口诵经史,诗书双绝,被赞为神仙童子。可惜,这后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人生不如如意之事十之□,大抵就是如此了。 李驰因父亲李谌是杭州别驾,因此很少呆在京中,但每次来京都会闹出点事来,这次也不知道是谁怂恿,竟然来木兰阁闹事。王掌柜到底还是要给李驰几分颜面,不看他的脸,至少也得看他爹郡公的面子啊,因此,收拾了仆从,就谦卑的请李驰出门。 可惜他送的几分面子,对方却全都不要,李驰晃悠着肥胖的身体,大着舌头道:“请我出去?你是哪里来的农舍汉,不认得我杭州李四郎的名头,还不速速将这小娘子送到我府上去!” 王掌柜寒着一张脸道:“我们木兰阁可不是那等花柳之地,公子看来是走错了地头,来人,送李公子出门。” 汉子们齐声应是,两手一抓李驰的手腕猛的用力,李驰啊的一声松开了清娘的手,他的酒似乎清醒了一些,正要大声责骂,却被堵了嘴,两个汉子架起他来就要出厅。 太平由始至终没有出声,其他在场宗室子弟亦没有,仿佛被架出去的人根本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大家都显得气定神闲,有些人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但就在此时,楼上一人忽然喊道:“慢着!” 竟然有人阻拦!众人都心中一惊,皆朝楼上望去,见是一白衣公子,长相虽然普通,举止却极为儒雅,因而显得很少温文尔雅,让人心中顿生好感,他缓缓的走下楼来,对着王掌柜道:“我看这位公子看着憨厚,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才行此莽撞之事,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让我来扶这位公子回府。” 王掌柜笑眯眯的说道:“既然郎君是这位公子的朋友,能请您代为相送,木兰阁感激不尽,请。” 两个汉子立即将李驰交到他手中,李驰本来还在哼哼,但是看到这人以后,便奇迹般的安静了,任由他扶着出了门,倒省得被木兰阁丢出去闹笑话。 “这人是谁?”太平问吴沉碧,可惜吴沉碧也不认识,她们俩虽然极力拓展圈子,但认识的人还是有限,男人的圈子和女人的圈子向来就泾渭分明,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更无多少交集,所以有些事情,生错了性别,任你本事滔天,也是诸多制肘。 反而薛绍这么温吞的一个人,武攸宜才来京一两年,他们却认识的,刚闹出事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了雅间,看到太平和吴沉碧在厅中,他们也早已下来,见太平这么问,就笑着答道:“这人姓魏,名升,是秘书省正字魏元忠的儿子,此人人品才学皆为人所称道,个性温和,在京中很是有些人愿意卖他几分面子。” “魏元忠?是不是就是去年上奏本论述朝廷命官用兵作战方面优缺点的那个太学生?”太平问道。 吴沉碧点头道:“他上本的时机抓的不错,因此得了圣人赏识,因而进了中书省听候差遣,别的不说,他请求废除养马禁令的建议是很不错的。” 太平点点头,偏头问薛绍,“这个魏升是不是常做这种事?” 薛绍笑道:“我和他并不太熟,不过这种事,他倒也不是第一次做,事后都会得到所助之人倾心相交。” 武攸宜不无讽意的笑道:“他倒是很会做人,以后只怕宗室子弟也愿意卖他几分颜面呢!刚刚他还看了公主数眼,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平微微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世上八面玲珑的人很多,能做到他这样圆融自如倒也不容易,何况,我看他也就二十上下年纪,这可就更加难得了。” 此时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乐声又已经响起,歌女的柔柔嗓音轻轻送来,众人这才陆续回转逆天杀劫。乍一看人群,颇多生员,太平不由得一笑,道:“又是要到明年春闱了,京中学子都快齐聚了吧。” 薛绍点头道:“听说这木兰阁消息最为灵通,故而生员每年必来阁中消磨一段时光。” 太平笑而不语,这木兰阁岂止关于春闱的消息灵通,其他各种事宜,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来源都有,毕竟谁都爱听点闲事,谁揣着点秘密都巴不得与人分享,尤其是在酒桌之上,更是管不住嘴,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 四人复入楼上雅间,在门廊上听到隔壁房中传来爽朗的大笑声,一人笑着说道:“子都,你来的晚了,没见到魏升那小子,他刚刚又去做好人了。” “做什么好人?”其中一人问道,声音有如醇酒,甚为优美动听。太平对这个声音是极为熟悉的,不由得顿足,薛绍就在她后面,缩不住脚,和太平撞在了一起,两人身子一歪,就把门给撞开了。 屋子里坐着三个年轻人,靠东边一位长的颇为威武,很有男子气概,西边那位却是一个容长脸面的书生,正对着太平的这位,长的最俊,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颇为忧郁的眼睛,让他的人看起来有一种颇为沉郁的气质。如果说,这张脸与那人只是五六分相似,那么这双眼睛,却无疑一模一样。相同的名字,相同的眼睛,这么熟悉的气质,太平心中一热,难道秦子都也来了这里? 薛绍扶正了太平,见她神色异常,不由得关切道:“你是不是扭伤了?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武攸宜也过来问道:“公主,没有摔着吧?” 一听到公主二字,屋里的东西两边坐着的年轻人赶紧站了起来,只有靠北的那位却仿佛被人抽了一鞭似的,眼中的痛苦之色更加浓郁,痛苦中带着一点彷徨,手指用力的抓着酒杯,骨节微微发白,情绪略显激动。 太平缓缓的走进门内,盯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包括那两个年轻人还有薛绍和武攸宜都有些莫名,皱眉看着太平两人,只有吴沉碧微微低着头,掩饰眼中的一抹厌恶神色。 “鄙人姓薛,名楚玉,惊扰公主贵架,罪该万死!”靠北的年轻人缓缓站起身,行礼回答,声音低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薛楚玉?”太平皱眉,凝神一想,忽然转脸看着吴沉碧,“当年护送崔汀兰她们几位上京的公子是不是就是薛楚玉薛五郎?” 吴沉碧脸色微白,不敢看太平视线,沉吟道:“正是此人。” 太平冷冷的看吴沉碧一眼,目光锋利如刀,就连站在她旁边的武攸宜都觉得有点冷,不自觉走进房中站开了一步。吴沉碧硬着头皮盯着,心中暗暗叫苦,其实当年她比吴沉水更加笃定薛楚玉就是秦子都,只因为他们秦家的拳法她上辈子是领教过的,她后来还调查过薛仁贵的功夫套路,和薛楚玉用的似乎不太一样。但她却一直没有对太平说,因为她觉得太平为秦子都伤心一世已是足够,这辈子最好还是放开这段孽缘的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人之间的相遇,是怎么斩也斩不断的。 看着吴沉碧这副心虚的样子,太平更加确信了几分,回头再看薛楚玉,他早已气定神闲,面带微笑,就像他上辈子自认掩饰的很好那样笑的云淡风轻,可是却瞒不过太平的眼睛,她越过靠右的容长脸儿书生,缓缓的走到薛楚玉面前,然后一抬头,有些愕然,随即有点气急败坏的偏头一咬牙。 该死的,竟然矮了他一个头,这还要什么威严可言。太平偏头皱皱眉,退开一步,看着薛楚玉,轻轻道:“别来无恙啊,子都!” 作者有话要说:= =秦子都终于出现了啊,话说都写了这么长才把这家伙安排出场,好累的说。 ------------ 57为期十年 太平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大家都诧异的望着她,不知道公主怎么忽然跑过来和人套近乎,尤其是薛绍和武攸宜,他们都不认得薛楚玉,所以自然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薛楚玉生就一副好相貌,饱满的额头,高高的鼻梁,剑眉星目,肤白如玉,身材倾长,既有书上的儒雅,又兼武官的英气,是那种无论走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人,尤其是女人。 武攸宜自认貌比潘安,但也不得不叹服这人似乎比自己更胜一筹,不由得看了一眼薛绍,果见他目露郁色,拳头紧握,浑不似平时一派悠闲文雅之状。武攸宜不得暗暗叹了一回,这世间就见不得情投意合么?总是要让来横插一杠,也不知吴舍人是否也有难以忘怀的人。 薛楚玉一脸惊讶神色,道:“公主认识在下?”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撒谎,微微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极力回忆的模样,至少瞒不过了四个人,吴沉碧倒是希望他真不认得太平。 两个人牵牵扯扯一二十年,对方呼口气都能熟悉是什么味道,所以太平能看出秦子都在假装镇定,不由得微微笑了笑,端起他身前的牛乳闻了闻,“三颗杏仁,真是熟悉的味道啊!”她用只有秦子都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果见对方微不可查的一跳为毛,并抿紧嘴角。 一切都太熟悉了,这个人,一定就是秦子都。太平很清楚,她到大唐来弄出这么大动静,又在见了吴沉碧和吴沉水之后,秦子都还猜不出她是谁,那就不是秦子都了。竟然想躲吗?躲的掉吗?太平低沉的笑了笑,放下牛乳,道:“薛五郎或许不认识我,但我却记得薛五郎,当年若不是你一路相护,大唐女主科举状元就要易主了,因此,我一定得好好谢谢你!” 薛楚玉脸色微白,勉强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太平却忙忙摆手道:“你不必自谦,谢是一定要谢的,我看就在这里另开一席吧,不过,这地头不够大,容纳不下这许多人,三位不如请随我到隔壁去?”说着抱拳对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礼,道:“还未请教两位兄台如何称呼?两位面生得紧,怕是初来京中吧。” 容长脸的书上忙到:“在下宋璟,此来预备明年科考之事。” 长的威武的年轻人也忙抱拳道:“在下敬晖,我和宋二一样,是预备来年春闱之事,没想到能遇到公主,真是三生有幸。” 太平笑道:“两位兄台人中龙凤,来年必然能蟾宫折桂,相请不如偶遇,两位可否移步舞凤厅,你们是薛五郎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咱们今天一定得好好热闹热闹天空魔法师。” 宋璟和敬晖两人都有些犹豫,朝薛楚玉看了看,见他仍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不免又是一番猜测。太平却不容他们多想,已经拉铃叫来使女,吩咐人把最好的雪月酒,最名贵的菜上一桌,并点了舞女和琴师奏乐起舞,然后便笑着相请。 宋璟和敬晖这下再不知道如何推脱,只能为难的看着薛楚玉。薛楚玉总算是回过神来,有些意味难明的望着太平,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公主盛情难却,走吧。”他已不敢再看太平一眼,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一样,看到她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就会不自然的妥协。让他不由得想起上辈子还是秦子都时,第一次见到太平一样,也是在这样一个酒肆里……若是当初没悄悄跟着兄长一起出去,也许就不会遇上她了吧,也许……两个人都不会那样痛苦了吧。 太平请三个人去往隔壁,武攸宜都还有些目瞪口呆,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公主这么热情,这个薛楚玉一定有些问题。他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薛绍,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跟着忽然哑巴了的吴沉碧身后,也进入了舞凤厅。 琴是最好的琴,琴师也是最为有名的琴师,舞娘一个赛一个美艳,舞出最为柔美的风姿,让人眼花缭乱的还不止如此,七八个清秀的童子抬上一道道菜后,又上来七个美丽的使女,为各人斟酒布菜。 酒是大唐人人为之心醉的最上等雪月酒,菜色很多就连薛绍和武攸宜都没有听说过,自然都是木兰阁还未对客人摆出来的菜色,但是席上之人却一个个脸色怪异,用的半心半意。 酒过三巡,太平就已和敬晖和宋璟二人成为朋友,她是那样的热情好客,说话幽默风趣,让两人如沐春风,且武攸宜处处帮着提起话头,活跃气氛,很快席间就热闹起来。就连薛绍,也打起精神说话,他平日里并不怎么长袖善舞,此时也就显得仍旧有些默然,但他能摒除心中的酸意,时时为太平夹菜,或者挡下一两杯酒,仍然照顾的无微不至。 席间只有两人,嘴巴想捂紧的蚌壳似的,一个字也不说,吴沉碧怏怏不乐的喝闷酒,薛楚玉也一样,低着头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 太平却不以为意,仍旧笑语连珠,仿佛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似的。但是,当薛楚玉站起身告罪往外走去的时候,太平随即也跟了过去。 他们俩一走,房内瞬间就安静下来,只余下琴声悠悠。薛绍和武攸宜巴不得现在就问吴沉碧,这个薛楚玉到底和公主有什么过往,其实,不止他们如此,宋璟和敬晖也是一样,心中都是疑惑神色。众人目光一对,都不由得望向吴沉碧。谁知吴沉碧轻哼一声,满脸不高兴的站起来,也出了门。这一下,房中四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跟着,但又不好意思,只得深思不属的坐着,有一起没一起的聊着。 木兰阁第三进院落最大,后园曲桥相连,湖水粼粼,花草葱茏,最是幽静,薛楚玉走的不快,太平缓缓的跟着他,两人默默的走到湖心的亭子里,薛楚玉靠着栏杆站着,太平则悠闲的坐着。 薛楚玉终于肯正视太平的视线,颇为幽怨的叹口气,苦笑道:“你,你为何还要相认。” 太平闲闲的说道:“终于肯承认了?” 薛楚玉脸色一灰,道:“这辈子我只是薛楚玉。” 太平冷笑道:“你是薛楚玉也好,秦子都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薛楚玉撇过脸,望着湖心,慢慢道:“自从你走以后,我守着女儿和大周又过了十年,这十年的思念足够弥补我那么多年对你的亏欠。我,我已经发誓,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不要与你相遇,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吧,不必再互相折磨对方。” “思念?”太平讽笑道:“你是思念我,还是那个心心念念不忘的戏子?” 薛楚玉的脸色愈加惨白,双手紧握,紧紧的盯着太平那双永远冷静自持的双目逆天杀劫。寒风呼啸这刮来,残荷在风中滋嘎作响,似乎在叹息。薛楚玉终于惨然一笑,道:“你错了,我思念的是你。对,也许直到失去你,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但是十年的思念和懊悔已经是一种最好的折磨,我和你的情,已经在上辈子终结。” 太平不咸不淡的说道:“可是怎么办,我还没有放下,你又岂能放下!”她盯着薛楚玉的眼眸,轻轻的笃定的笑道:“秦子都,薛楚玉,你上辈子是我的人,这辈子也一样。” 又是这样的神情,又是这样霸道的话语,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即使落到这以男为尊的世界也一样没有消磨掉哪怕一丁点她的傲气,这个人永远那么坚韧、狡诈、霸道,无论怎样的环境都打不倒她,她也这样命好,上辈子和这辈子都生在权柄赫赫的皇家,而她总是善于利用这些权力,来得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可是,这辈子,他只想完成胸中的抱负,做一个自由的人,他根本就不愿意锁进皇家,那座厚重而又冷漠的皇宫里。 薛楚玉低低,带着点哀求,喃喃道:“你可不可以给予我自由,这辈子就由着我的性子让我活一回吧。” 风轻轻的吹,带着十一月的冷意,却又那样轻柔,就仿佛这哀求声。太平静静的望着薛楚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深切的哀求神色,她有些震惊,秦子都上辈子哪怕一次也没有求过她,即使第一个孩子被后宫倾轧失去,他也没有请求她的保护。那时候,太平以为他并不想要孩子,直到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她才知道他是多么的爱孩子。 也许,上辈子对她是有过亏欠的,太平勉强想到,心中不由得一软,叹口气,道:“你想要怎样的自由?永远离开我?” 薛楚玉的脸色渐渐回暖,目中也全是暖意,温和的说道:“我只想堂堂正正上一次战场,让我们秦家兵法再现于世,弥补父亲的遗憾。” “上战场?”太平猛的站起来,叱责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怎么可以去得?” 薛楚玉冷笑道:“是谁上辈子亲自领兵打了十二年仗,在那座孤寂、冷血的宫里,我等了多少年?你有想过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会担心吗?不,你想到的只是你的江山,我在你心底永远都是可有可无,你太把自己的深情当一回事,如果你真是对我用情至深,也不会左一个右一个讨会宫中……”他猛的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眨着眼睛让眼泪倒流而回,静默半响,才道:“这辈子我是男人,就应该马革裹尸,征战沙场。” “……”太平哑然,她很想说,江山和他一样重要,可是上辈子倾注所有心血的毕竟还是大周的天下,她想说,那些后宫男子都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的产物,可她毕竟还是临幸了,并还宠过一两位,她发现,她真的无话可说。上辈子,秦子都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她还有秦家,还有女儿,有很多顾虑,如今,总算是听到了她的埋怨,太平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望着被吹皱的湖水,长叹一声,缓缓道:“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给你五年时间,任你驰骋,想要怎样的自由都可以。” 薛楚玉却满脸讽刺的笑意,看着她,道:“即使娶妻生子,你也愿意?” 太平冷哼一声,道:“你可以去试试!”话中不无威胁之意。 薛楚玉却忽然轻轻的笑起来,眼中阴霾尽去,笑的极为轻松得意,好半响才停下来,说道:“五年时间也许我还没走向战场,不,十年,十年以后你若还是对我有情,我会心甘情愿、一心一意和你过一辈子。” 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而且战场上讯息万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太平心中好一阵踌躇,但是在看到秦子都哀求的目光,她的心又软了些,这个秦子都,换个身体居然会撒娇了么?真是有趣!又想到刚刚他开怀一笑时,眉眼如画的一幕,太平心中也带着一点喜意,无奈的笑道:“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今天人品爆发了啊,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写感情戏比较顺手!! ------------ 58亲吻 一席话说完,薛楚玉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仿佛生怕太平反悔似的,也许更像是一种逃避,逃避这难得的温馨和煦的场面。 太平目送他离开,笑容就再也挂不起来,沉着脸站在凉亭中对着满湖残荷,怔怔的看,怔怔的想。真的看到秦子都后,她竟然更多的是迷惘和惆怅。其实,很多事,她早就已经猜得到,秦子都对她未必有多深的感情,比不过上辈子的梅君,甚至比不上这辈子的薛绍。可是,为什么独独对他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念念不忘呢?难道真如吴沉水所说,得不到的往往才是最好的! “恭喜陛下再续前缘”吴沉水沉沉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太平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的脸上一定是那种看透一切的,似笑非笑那种狐狸表情。这个吴沉碧,真是不喜欢秦子都啊,又拉着吴沉水这个话唠来做说客了。 得不到太平的回答,吴沉水也不以为意,笑着道:“其实,秦子都作为一个王君是很合格的,至少他生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红楼之玄清。而且,最后那十年若不是没有他,大周必然会陷入宫乱。陛下还是去的太早了些,太女殿下又太过年幼。虽然有我们这些臣子护着,可是宗室一直蠢蠢欲动。若是没有王君,恐怕很多事也很难办。而且,他在治政方面,颇有才干,恐怕不下于陛下,大周在他的治下亦是安定繁荣。所以,和吴沉碧相反,我其实比较欣赏秦子都这个人。” 太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听吴沉水讲话,从来都不需要太过关注前半段,而是听她的转折之语。 果然,吴沉水双手一背,在亭中踱了几步,缓缓道:“然而,作为陛下的臣子,我却不希望看到陛下为了他深情若斯。陛下常年在外征战,风里来雨里去,最简陋的食物吃过,最危险的伤也受过,最恶劣的地方闯过,且还要阅看百官奏章,为国家政务做出决策,这一切都太过艰难辛苦。而王君,却从未给予过陛下一丝温暖,不说吴沉碧那个暴躁的家伙愤怒,就连我等亦感到心寒。” “难道陛下就不能放下这个人吗?”吴沉水轻轻的说道,“十几年的执念,已经足够醒悟看透了,情深不寿啊,上辈子陛下去的……我们实在不希望陛下再为了此人浪费十年的光阴等待。” 这些话,太平又何尝不明白呢,孤独的滋味上辈子她已经受够了。情爱上得不到心仪之人的爱慕,在友情上呢,作为一个帝王,能付出的友情又能又多少?即使对吴家,太平也并不是没有防备过。所谓帝王心术,一切都只能从全局出发,于局势不利,再不舍的也必须舍去,再想得到的也只能放弃。上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执拗之事,也不过是强取心仪之人罢了,却没想到只造成了一个深宫怨夫罢了。 吴沉水来了又去,亭中陷入一片沉寂,寒风越来越猛,阳光渐渐隐匿,天空青灰阴沉,看来,今年第一场雪就要飘下来了吧。太平叹息一声,摩挲了一会手掌,终于出了亭子。再回到席面上时,太平还是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一丝异样。 秦子都心病一除,也是妙语连珠,典故句章顺手拈来,不但说的风趣,还很高雅。他的这种轻松惬意的形容,太平上辈子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初次相遇的酒肆里,其实,若不是秦子都表现的那样醒目,太平也不会如此深深铭记。然而,这样一个人,难道真的被自己给毁掉了吗?他的朝气和才气,难道都被自己压制了吗?太平的笑容越来越勉强,雪月酒的滋味也苦涩不堪。 太平渐渐全无兴致,席上也渐渐变得冷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一场情绪,不免在她和薛楚玉身上来回看去。她们俩出去的时候,是薛楚玉脸色惨白,太平眉梢眼角都是喜意,可是回来的时候,秦子都眼中郁色全扫,喜气洋洋,反观太平却变成如今这等深沉的模样。太平毕竟为帝十几年,自有一种威武尊荣之气,所以她一旦沉默下来,墨玉般的眼眸一扫,众人便觉得凉飕飕的,什么好事都被吓走了。 见众人噤若寒蝉,太平便推说不胜酒力,先退席了,薛绍赶紧扶着她出门,两个人很快坐上马车离去。接着吴沉碧寒着一张脸静默离开,武攸宜哪里能放过机会,忙忙和薛楚玉三人告别,追着吴沉碧也走了。 她们一走,薛楚玉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双目是浓重的哀愁之色。从前也是这样,每次太平喜意洋洋而来,最后都是这样扫兴而去。其实,每次看到太平这种孤独的背影,他心中亦跟着百转千回,心口如利刃剜肉般绞疼。其实在发生过那么多事,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后,他早就已经不知道,对太平到底怀有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或许永远忘不了,但也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脱,即使知道自己会思念,也想要离开她的身边,就是无法如普通有情人一样温柔缱眷、和乐融融的在一起。 薛楚玉也离开了,只剩下宋璟和敬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无奈的出了木兰阁,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太平相遇,他们没有弄明白太平和薛楚玉之间的纠缠,往后几十年他们也仍然没有弄明白,这两个人为何如此纠结。 马车一直在行驶,穿过闹市,穿过长巷,走的又缓慢又笨重,仿佛一个沉默跋涉的老人。薛绍一直坐在太平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悲伤的太平,那样一个充满朝气的人,如今却死气沉沉的坐在车窗边,如木雕般看着窗外,目中毫无焦距,亦毫无感情极品游龙全文阅读。 这是一种深切的孤独,薛绍能感觉的出来,母亲过世后,曾有过一段时间,他也曾陷入这种境地,那种滋味并不好受。然而,看到太平如此萧索,薛绍竟觉得,这比自己自怜哀伤的时候还要更加来的心疼。那个薛楚玉到底和太平之间有过什么过往?难道就因为几年前的一次相遇,太平便一见倾心?薛绍并不如此认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马车终于停在宫门外,王公公打起帘子,得到的确实太平的一声命令,“绕城再走一圈,我没说停前,不许停。”王公公错愕,薛绍却已经关了车帘。 马车又缓缓的行进起来,太平还是没说话,甚至姿势都没有变。过往几十年的记忆,在如此安静幽暗的马车里全都涌现出来,秦子都的出现,让所有隐藏的情感全都裸/露,记忆之泉仿佛大地春回般喷涌。太平虽然装在十四岁的壳子里,可她实际上已是一个经历过无数苦痛的成年人。自然有很多事值得去回味,有很多事想忘也忘不掉。人的记忆往往是最为奇怪的东西,但凡刻意去忘记的,总是无法忘记,而那些快乐的美好的过往却如过眼云烟般消失无踪。 太平越回想,越发现自己也许并未真正了解秦子都,而秦子都也从不愿意来了解她,他们两个磕磕绊绊十几年,其实都是你伤我,我伤你,从未有过一刻快乐。这种认知,让太平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疲惫,在这个时刻,至少在这辆行进的马车里,她想好好沉沦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从青灰的穹顶漫无目的的飘下,飘入这空寂的车厢中,沾到脸上,有着一种淡淡的冰冷,很快便被融化成水珠,贴着面皮儿,湿漉漉的。太平一动不动,任由那雪花飘洒在头发和肌肤上。她的心岂非比这寒风、比这冰雪要更冷,比灰色的天空更加灰暗沉闷。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盘,轻柔至极的擦去雪水,充满情意。太平慢慢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薛绍年轻的面容,浓密的眼睫下掩饰着关切和一抹不合时宜的忧郁,是到了懂得情爱的年纪了吧,太平抬手轻轻抚上这年轻的、缎子般光滑的脸蛋,手指在他淡粉的唇上流连来去。 这充满暧昧的抚摸让薛绍浑身僵硬,脸也渐渐热了起来,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望。认识太平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他虽然脸红,但心底深处却知道,太平也许是透过他来思念别的人,因为她的眼中毫无情意,亦毫无焦距,只看到一片死灰,整个人的情绪仍旧是刚刚过去那一个时辰笼罩在车厢内的凄凉和哀伤。 他就值得你这样痛心吗?他能来这样抚慰你的忧伤吗?薛绍心底也是一灰,他终于明白为何以前在太平身边总觉得相距那么遥远,只不过因为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心,所以才会患得患失,这个认知让他痛的整颗心都揪到一起,一种酸涩难忍的情绪霸占了他的胸口,仿佛下一瞬就会窒息而亡。 可真正让他窒息的是,太平忽然将他压倒在榻上,倾身亲了过来,柔软的唇,凉凉的、轻柔的亲吻,薛绍迷迷糊糊的回应,双目一片迷茫,在唇舌交缠间渐渐沉沦,稍有不甘想要推却,总会在更多柔情浓烈的纠缠间渐渐的妥协,慢慢沉迷其中。 打断他们的是马车一个大的颠簸,太平差点震到地上,还是薛绍紧紧的抱着她固定在怀里才免于狼狈滚入地面。暧昧很快平息,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温热的搂在一起。 薛绍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走到天荒地老,可是天色渐黑,很快就要到宵禁时刻,而马车终于停在了宫门外。太平起身的时候毫不留恋,只在跳下马车前握了握薛绍的手以示安慰,她的眼中终于恢复了暖意,神采奕奕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在之前见识到她的低落,也许薛绍也很其他所有人一样,认为太平是从来不知愁滋味的金枝玉叶。 回程的时候,薛绍身上还带着太平的体温,有淡淡的香味萦绕,一切都有着太平独有的味道,可惜她的人已不在这里,而她的心似乎也不会在自己这里。薛绍的心酸酸涩涩,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叹气,亦喜亦悲。 作者有话要说:╮(╯_╰)╭感觉这章有点文艺了 ------------ 59论军政 东突厥咄咄逼人,让李治寝食难安,武后也是忧心忡忡,加上太平自回宫后就显得有些神思不属闷闷不乐的,没人逗乐,宫中各处再也听不到笑声,个个噤若寒蝉,各处都沉闷异常,就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李贤虽然很想插手军国大事,但他推荐的将领要不名不见经传,要不就是平庸不堪。其实也不怪他,自大唐立国初期的名将相继过世后,现在朝中确实没有一个足够稳妥的统兵之人,如程务挺等人都是新近提拔上来的,虽有所作为,但李治还是不放心。 其实,真要说名将,却还是有的,薛仁贵如今还蹲守家中,当年他征战北方时,各方都被打的服服帖帖的,威名自今犹盛。但在吐蕃大非川之战惨败,自今仍是历历在目,魏元忠去年上奏谈论朝廷用兵时,还提及似薛仁贵这种败军之将应该处死,否则其余诸将就会存在侥幸心理,以为战败能免死。像这种论调,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文人一张嘴只要一张,就是论人生死,却从未有一个人敢真上战场。 因此,吴沉碧是有点讨厌魏元忠这个人的,若不然那么长一封奏章,她却独赞魏元忠废除养马禁令这一条,只因为其他的没什么可赞,文臣和武将向来不对付,这是很正常,太平清楚的很,在大周朝,文臣武将打嘴仗的事也不是没有,但是打嘴仗谁又能难得倒这些自负圣贤书,没事都能把人说得有事的文人呢,所以,历来就只有文臣把武将骂的面红耳赤拔剑相向的。 对于这种嘴仗,太平向来都是当一个和事佬,闹的厉害的给他们各自罚点俸禄了事,至于将领功过,她心中自有评判。比如这薛仁贵,太平认为大非川之战从战略战术上来看,薛仁贵都没有错,如果严格执行,如无意外,此战当能大获全胜,只可惜李治所派副总管郭待封故意违抗薛仁贵的节制,贸然派兵进击造成惨败。如果太平站在李治这个位置,郭待封必死无疑,当然她也不会派这种傲慢自大、不知轻重的将领出战就是了。 为了能够将刘迟微等人派去历练,太平伤感那么两天,便将秦子都的事放到一边,恢复精神又开始变着法子去让帝后二人高兴。她先在伺候李治用药时说道:“如今突厥不稳、吐蕃强横,北方各处狼烟,正是需要强兵良将的时刻,父亲为何把那么有名将领闲置在家而不启用呢?” 这两年来,李治和武后谈论军政从不避讳太平,因此听到太平这话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刻,我又岂能让明珠蒙尘,你来说说看,为父闲置了哪位名将?” 太平笑道:“我常听人提起薛仁贵老将军三箭定天山,神勇收辽东,神威赫赫,我去西域还曾听见突厥人对他的害怕,父亲为何不重新启用薛老将军来对付突厥人呢?” 李治一听她提起薛仁贵,就是感概万千,想起昔年在九层宫消暑的时候,若不是薛仁贵相救,他还差点淹死,且薛仁贵降服北方和高句丽的时候,边疆稳定,人心祥和,那时候哪里像现在一样,按起葫芦冒出了瓢,北边西边到处都是兵祸,但是大非川的惨败,李治也记得清清楚楚,为了那一战,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结果一切都成了空,你叫他如何不痛心妖精御姐扑倒记最新章节。因此,他惆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有功,但咸亨元年征吐蕃之战却是大败而归,至今朝中还有颇多议动,要对其严厉惩处,并不是朕不想启用他啊。” 太平看了看武后,见她埋首奏章,似乎根本就没听这边的话,但太平打死也不信,她就真的一个字都没听见,看来,在这事上,她是想置身事外了。太平转头对李治说道:“儿痛恨吐蕃辱我大唐,这大非川之战,也曾细细找来查证过。” 李治知道太平一直对吐蕃之事十分在意,还曾向他索要征战吐蕃的各种卷章来看,因此,他状似认真的倾听,问道:“你得到了一些什么?说来听听。” 太平见李治一副宠溺的模样的,知道是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由得心中一叹,上辈子这个年纪,她已经独自扛起了整个王府,早就已经说一不二了,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她配合李治的神情,摆出一副踌躇模样,笑道:“只是我的一点浅见拙识,父亲可不许笑我。” 李治朝武后看一眼,两个人在空中对视一眼,都是忍俊不禁。太平看在眼里,忍不住心底又是一叹,说道:“这大非川之战惨败的原因有四,其一,我朝在咸亨元年以前一直对东用兵,因此安西战士疏于战阵,战力不足;其二,吐蕃主将论钦陵实为善于用兵的名将;其三,吐谷浑已降服吐蕃多年,与吐蕃一起对抗大唐,人和已失,且唐军在吐蕃水土不服,地利亦失;其四,郭待封不遵军令,贸然轻进,贻误战机,此为最大主因,我认为此人当诛。父亲以为我说的对不对呢?” 李治没想到太平居然能说的头头是道,因此,太平问话他半天也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武后,武后也同样震惊,早已放下奏章走到了榻边,两个人四双眼睛都盯着太平,问道:“你这些是自己想的呢,还是有人说与你听的?或者从哪处听来的?”两个人犹自不信。 太平在心底苦笑一声,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困惑模样,纳闷道:“这是我自己想的,难道错的很离谱吗?”说着,脸色一垮,显得极为失落。 李治忙道:“不,正好相反,你说的都很好。”只不过,光凭战报就能看出这些来,这也太过惊骇诡异,李治头一次相信,太平当年被逼和亲时,说要十年后带兵讨伐吐蕃的话也许并不是说说而已。 太平还是有些纳闷道:“父亲明知是郭待封贻误军机,为何最后所有罪责却都推给了薛仁贵呢?这样不公平!” 李治苦笑摇头道:“薛仁贵是主将,战败就得遭受惩处,郭待封贻误军机,为父亦将其贬为平民,何来不公平之说。”其实,朝廷各方倾轧,才会让所有罪责都让薛仁贵承担,李治却是没有说出来的,为帝者只能维持朝廷各方平衡,方能维持稳定。 太平冷哼一声道:“既然父亲知道错不在薛老将军,为何不重新启用他呢?” 李治没答话,倒是武后笑着说道:“你小小年纪能洞悉这些已属不易,但军国大事牵涉甚广,岂能如此轻易评判定论,凡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这些,你还不懂,以后还可以慢慢领会。” 太平在心底冷笑一声,朝臣倾轧她又不是不知道,维持平衡做出一些牺牲,但至少保住了薛仁贵的命,李治这一点却是做的很好的,不过战败之将,他好像也没有要了谁的命,无论是真有罪还是无罪都是如此。因此,她故意懵懂的点点头,道:“那我还去细细思量一番。”顿了顿,又道:“若是薛仁贵不成,那裴尚书呢,他对西域诸部以及突厥都极为了解,我想目前朝中只怕没人比他知道的更多极致缠绵:阎王的宠妻。” 其实裴行俭也是李治考虑的人选,朝中也正为此事在打口水仗,正在僵持不下呢。让李治感到诧异的是,居然连同为裴氏一族的黄门侍郎裴炎居然反对裴行俭领兵出征,朝中其他大臣反对的也很厉害。但是谁也给不出一个更好的人选来,李治如今一听太平如此说,笑道:“哦?太平也认为此人可行?” 太平点头道:“裴老能算敌于千万里外,运筹帷幄之中,堪称诸葛,如果他还不行,那其他任何人也都不行。” 李治笑道:“照你这么说,薛仁贵也比不过他?”这明显就是在调侃太平。 太平翻个白眼,跺脚不依,“这个怎么能比,阿耶这是消遣我呢,我不和你玩儿了。”说着一扭身就走,李治看她这小儿女情态不由哈哈大笑,武后看着连连摇头。 太平走到门口,像是记起什么事似的,又跺跺脚,跑回来,眼睛程亮的看着李治,就是不说话。李治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心中暗道,看来太平又要闹出什么大事了,莫非她又想跟着出征,这次可一定不能答允她了,李治打定主意。 太平望了半天见李治不搭理她,武后也装作没看见,只得委委屈屈的说道:“儿想请奏出征突厥,不知道父亲准不准许。” 果然如此,李治不由大叹,那次若是不让太平知道和亲吐蕃的事多好,惹的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成天想着打仗,这可真是造孽啊,苦笑着断然拒绝道:“不行。” 太平垮着脸,失望道:“我绝对不到处乱跑,乖乖听裴尚书的话。阿耶你就答应我嘛!”太平围着李治拉袖子求情。 李治向来就怕她这一招,每次磨着磨着就答应了,但这次却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拿眼望向武后,武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不接招,李治只得板着脸就是不答应。 太平撅着嘴把李治的袖子都快揉成团了,才不情不愿道:“我不去可以,那阿耶答应我,让我的女兵跟着去打仗,就去四千。”太平伸出四个翘白的手指头在李治面前晃悠。 李治哭笑不得道:“胡闹,出兵打仗岂是儿戏。” 太平不依道:“那就两千,不能再少了,让她们跟着裴老当亲兵也好啊。阿耶若是不答应,我就再次偷偷跟过去!” 李治就想掐断太平打仗的小火苗,仍然不答应,武后却忽然插嘴道:“行军打仗可不是去个兵就可以的,还要军资兵器,这些你都有?” 太平一听,看来武后是支持自己的,不由得一笑,道:“这些我早已备齐,不用朝廷出一米一粟。” 李治看着武后,含含糊糊的道:“还是太过胡闹。” 武后却笑着道:“我们都事务繁忙,太平又是个鬼灵精的,你若是不答应她,保不定她真的偷偷跑走了,到时候再着急懊悔可就晚了,何况,两千女兵只做亲兵,倒也没什么大碍。” 李治苦笑道:“只怕朝臣没那么容易答应。” 武后笑眯眯的说道:“这就要看太平的诚意了。” 太平一脸肉疼道:“今年收成不好,我也穷的很,不过我倒是可以进献一物,阿耶阿娘必然满意。” 武后和李治对视一眼,暗道只拿好东西孝敬我们是不够的,朝臣那边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打动的,不过,他们倒是想看看太平又捣鼓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订阅真的好坑爹,这个文写的又好累,查资料都能查死,好想去死一死,嘤嘤 ------------ 60火药武器 太平要进献给帝后二人的东西,是火药武器。火枪到目前为止还是造价高昂,而且不稳定,使用起来很不方便,依照太平的财力也无法装备一千,每次遇到各种难题的时候,太平恨不得回大周把火器铸造营的人全打包带过来,这个时代对于太平来说还是太过原始,居然还没有开始使用煤炭,火药这种东西居然也没有,还是孙思邈看到花炮的时候震惊了一把,因为他制药的时候曾使用硫磺和硝石。 所以太平早一开始转变策略,火枪不行,那大周前朝使用的蒺藜火球、震天雷、火箭这些还是可以制造出来的。因此,两年前她就已经开始研制这些火药武器,到如今工艺已成熟,去西域时,太平就已经带了大量火药武器过去,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派上用场而已重生之太子党。 从私心上来说,太平是极度不愿意把火药武器进献出来,只是作为一个帝王,她也已对大唐边陲烽烟四起的情况看不下了,就算是为以后打基础也好,而且这些火药武器的制作也是极为昂贵的,太平装备一万女兵都极为吃力,别说以后的长足发展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帝后二人认同这些武器,那么太平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奏请成立火器铸造局,她自然当仁不让要成为第一任长官,因为大唐没有其他人可以比她更熟悉更能够胜任,难就难在让朝臣同意,一个内书舍人当年都吵翻了天,这要正式任命女人外廷官职,肯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的廷对,就怕李治顶不住压力。 若要显示武器的威力,太平特意选了城外的演武场,地方宽敞又不会引起太大震动,毕竟火药武器在大唐乃至周边各国,都还是个新生事物,如果在战场上突然使用,至少惊吓效果会加倍,所以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李治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去乘马车出城一趟还是做得到的,太平倒是想要把重要官员请过来观看,但李治怕太平做的东西丢人,只叫了中书省几位高官、裴行俭、羽林卫将军一起,就算这些人,李治下旨的时候,也觉得脸热,若是太平做出个小玩意儿来,岂不是贻笑大方,丢脸会丢大发了。 可是没办法,太平此前就用一面一尺高的镜子贿赂了武后,这可是大唐目前唯一的一面大镜子,太平自个儿都没享受呢,就先巴巴的孝敬了武后。武后自然承她的情,因此帮着劝慰李治,就当请朝臣去郊游也罢。 只是这么大雪,谁有兴致去野外郊游啊,尤其这些中书省高官一个个都是一把老骨头,他们有这种心情那就是见了鬼了。但是,李治本来个性就比较犹豫,很容易被说动,何况他一直宠太平,武后再一煽动,他闭着眼睛就当郊游了。 等帝后、太子贤、和官员来到演武场的时候,四千女兵早已着甲持弓肃立,太平骑着白马,也是一身戎装,大红色丝绸披风在寒风这剌剌飞舞,看起来威风凛凛,她本来也是个领兵多年的帝王,自有一股威严气度,演武场静如子夜,庄严肃穆之气竟有两军对峙的威势。 宰相们的轻视之心渐熄,而羽林军将军则若有所思的望着太平以及那四千女兵,能把娇滴滴的小娘子训练成如此军纪严明的队伍,这位公主也是有点本事的。李治看到他们的严肃神情,心中的担忧立降,满脸欣慰之色,就冲这阵势,等会所谓的火药兵器不中用,太平也不算太丢人,他也不要跟着丢人了。 太平引马至观台之下,下马行礼禀报道:“启禀天皇天后,雏凤营已准备就绪,是否立即演示火药武器?” 李治和武后都很给面子的站起来,站到台前,抬手道:“准奏!” 太平利落翻身上马,策马至阵前,肃穆道:“刘迟微出列,由尔指挥火箭手演示火箭。” “末将领命!”当中一个圆脸女子走出阵前,“一营第一队出列,火箭准备。”一对女兵沉默出列,整齐划一从箭筒中抽出一支前段绑缚竹筒的箭支,竹筒中装填火药,一根引线露出在外。 “点火!”女兵们点燃火药箭头上的引线,弯弓至满月,随着刘迟微一声“放!”百支火箭嗖嗖穿过天空,带着嗤嗤声迅捷插入两百外的着甲稻草人身上,那种速度和力量竟然不必男子差,而且箭支在中段忽地一个加速俯冲,简直比大力士张弓射箭的力度要大的多。 然而,在场识货的不多,只有羽林卫将军和裴行俭睁大了双目,竟然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往前踏了一步。随着几轮火箭射完,这边羽林军忙请示李治要拍羽林军前去验看,李治见他如此迫不及待,忙允了。这时候太平刚好回到看台,李治便满脸欣慰的拉着她的手道:“这些都是你那爆竹监造出来的?难为你想到使用在武器上。” 太平笑道:“正是爆竹监造出来的,接下来还有威力更大的蒺藜火球、震天雷要演示。”穿着一身戎装,在这么多人面前,太平自然表现的极为沉稳。 李治不由的笑眯了眼,他一直都知道,在外人面前,太平一直都是仪态高贵、举止得宜,大唐的任何公主都比不上,就连以前骄傲跋扈的高阳公主也只能退避三舍,你叫李治如何不老怀大慰啊,而且,如今边疆不稳,正需要更加锋利的兵器来阻击敌人,所以,李治简直是拉长脖子等着羽林军回复总裁臣服,前妻别改嫁。 很快,羽林军就将被透甲而过的火箭连同甲胄抬了过来,众人无不起身围看过来,火已经扑灭,但就算没有见到它用火的破坏力,就论这透甲而过的力度,也让人啧啧称奇,尤其这些使弓的还是女子,若是男子来用,射程起码要拉长到两百四五十步,这在战场上可是很了不得的距离,只有臂力极为强劲的人才能做到。 李治连赞了几声好,又命太平将那蒺藜火球、震天雷赶紧演示一遍。太平领命去办,这次,在高台之上女兵们将蒺藜火球点燃引线,从高处用抛石机抛入假人中,一次投放数十枚,只见假人阵中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随即是噼里啪啦的穿透甲胄之声,等一切沉寂了。 大唐君臣还呆如木鸡站在高台上,还是太平自己命人将假人抬过来,只见它们身上甲胄几乎被打烂,铁片嵌入木人一两寸深,若是人的肉体,不死也是重伤,只怕是再无战力了。 震天雷的爆炸声更大,大面积打击效果虽不如蒺藜火球,但小面积的杀伤力却更大,一个被直接击中的木人被爆散了架。 这一次,李治和他的臣子们刚合拢的嘴巴又一次张开,有些呆怔的看着这震撼人心的场面,羽林军将军甚至站都站不住,自己直接跑下台亲自去验看了。 宰相薛元超等都恭喜陛下喜得神器,又对太平赞了又赞,完全忘了当年太平要搞得女子科举,简直没把她喷死。只有裴炎一脸深思,问道:“敢问公主,这种火箭、蒺藜火球、震天雷造价几何?”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武器好用是一回事,若是太贵,军队也装备不起啊。太平当然懂这个道理,颇为无奈的说道:“火箭每支须一贯之数,而这些蒺藜火球和震天雷,起码要十贯一只。” “十贯!”君臣的脸色立即变了,一两金子一个的震天雷的,谁用得起啊。 太平见他们这样失望,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道:“主要是原料太贵,制作手工都不是太难,铁、硝石、硫磺等都需要加大开采,只要有了原料,这震天雷一贯钱也是可以打造出来的。” 硝石和硫磺对于君臣来说,都是入药之物或是道士炼丹之物,至于如何开采制作是不知道的,铁呢,开采起来也很困难,这些武器从外观看,就是个铁疙瘩,那得要多少铁啊。 君臣是从振奋立即跌入了失望之中,落差之大,让他们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能,都望着太平,指望她能张口把价格说下来似的。 还是裴行俭笑着道:“这蒺藜火球和震天雷可适量制作,而那火箭却是可以大量使用的,对大唐来说也是了不起的秘密武器。” 李治还是觉得肉疼啊,如果这种武器都投入战场,突厥、吐蕃可定矣。不过该奖励的还是要奖励,当太平奏请要成立火器铸造局,研制威力更强的武器时,李治一点头准了,但当太平自请为火器局长官时,李治还没说话,宰相们就齐齐说道:“微臣以为不可,历来没有女子为外廷之官。”一个个生怕李治答应,讲道理摆事实,从三皇五帝挖掘到大唐,唯恐所述例证不够多似的,一个个翘着胡子力争。 李治被缠的没法,打算拖一拖再说,武后却忽然说道:“既然太平不行,就让内书舍人暂且先管着这火器铸造局,吴沉碧和裴永仪自来与太平相熟,自是对着火器了解,我看就让她们俩先管着。” 宰相们还要反对,李治却拍板道:“皇后所言极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查资料没查那么多,火器之类的,都是按照宋明时期的来讲的。至于价格,我瞎蒙的= = ------------ 61第60章 进献火药武器后不久,朝中终于封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领兵十八万,会同西军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东军幽州都督李文暕总共三十余万兵讨伐突厥,由裴行俭统一调度。 这次出征,太平不得不进献了一万支火箭,一千蒺藜火球、、一千震天雷,花费三万贯,所得到不过是两千女兵随行出征罢了。说实在的,就连李治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太平千辛万苦研制的新式武器不但被朝廷占了,如今倒好,朝臣居然还敲诈了她这么多积攒的火药武器。在朝臣们眼中,太平可是富得流油的,茶叶、烟花、镜子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还有一些比如木兰阁,虽然只有少数高官知道,但这些人往往就是敲诈太平最狠的人,所以每次出战,他们都巴不得太平出点幺蛾子,这样就能省下一笔军资来,对如今紧张的国库来说,可以说是及时雨啊。 所以别看朝臣们对于太平提议两千女兵随行反抗的厉害,那都不过是为了多敲点竹杠打的伏笔而已。本来按他们的说法,没有五万支火箭,两万藜火球、震天雷,不敲下十万贯下来,说什么也不答应太平的。 但这次在小朝会的时候,太平这个主角也上场了,听到朝臣们如此不要脸的说法,太平郁闷的直接从珠帘后冲到台前,黑着脸道:“我是大唐的公主,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我可以贡献我所有的一切。火药武器刚研制出来,我就立即进献天皇天后,为的不过是大唐拥有更加强大的武器,可以击溃突厥叛逆、打败吐蕃、收复新罗,”太平顿了顿,抬首望着李治,叹道:“不为这些,就为圣上能少生一根白发,少愁闷一刻,我但凡有更多的的火药武器,也绝对全部贡献出来。”看到李治感动的双眼隐有泪光,太平才转脸冷冷的看着朝臣,冷笑道:“五万支火箭,两万蒺藜火球、震天雷,不论价钱几何,单就制作工艺就得用整整一年时间,我怎么可能制作的出来,难道诸位大臣以为我一直隐瞒这些火药武器?难道你们觉得我一个公主有什么异心?” 太平怒发冲冠,凤眼如利刃般盯着诸位宰相,那神态仿佛对方要是说出一个是字来,她就会冲过去咬对方一口。 中书省诸位臣子都不由得后背流汗,这位公主狠起来居然和珠帘后的武后一样,让人招架不了啊,而且这种小朝会,她一介女子竟然介入,不由得不让诸位大臣瞥了一眼李治,这都是什么事啊。 李治也是扶额无语,而且有些心虚,太平若不是逼急了也不会这样发怒,李治就从来没见太平这么愤怒过,暗想怕是把她给逼急了,这些年也确实没少压榨她的钱财,攻打吐蕃时十万贯军资,建学馆又是十万贯,再加上太平自己拼命捣鼓的女子科举,还有研制这些火药武器,都是钱堆出来的啊,她一个小小人儿,就算会经营些个精巧玩意儿,也经不起这么压榨啊。 而且,在李治看来,太平赚来的钱都是她凭本事赚到的,本该就是她的,也算是大唐皇室的,什么与民争利,他都当做没听见,民众若是知晓茶叶、烟花、镜子的做法,难道就不会去经营吗?没有太平,他们想用都用不上呢。无论怎么看,李治都对聪明有才能的太平是极为偏爱的,对武后他还有个防范和牵制,但对太平,大多数时候,只要能满足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在太平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因此,李治忙当起和事老,干脆提都不提什么火药武器的数量,单就进献武器制作工艺就嘉奖太平的两千女兵随行出征。 诸位大臣又是一身汗,这圣上也答应的太干脆了,只是这时候让他们这些老头子和太平对着干,他们也实在做不出来,个个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法。 还是太平冷笑道:“火药武器我确实备了一些,本就打算进献给朝廷,不过,只有一万支火箭,蒺藜火球、震天雷各一千,再多的,我也就拿不出来了,不知道诸位大臣是否满意。” 大臣们哪里敢说满意不满意啊,如果太平不在场还可以和李治提提要求,这当场和一个小女子争论,他们也是要脸的啊,因此都分外尴尬的望着李治。 李治也有些尴尬,还是武后解了围,笑着道:“太平,我们都知道你一心为大唐的赤子之心,能拿出多少武器都是你的一番心意重生农家。看把你急得,冒冒失失的参与朝会,成何体统,还不快回来。” 太平心中虽然不满,她贡献那么多,居然连朝会上一站的位置也没有,看了看一脸笑容的李贤,太平心中发苦,这种男女之别的鸿沟,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了。 朝会一散,太平的心情越发不好了,在这个时代,别说走上政治舞台最中心,就连台面她都还登上去,看那些大臣满心怨言也没说一个字都知道,他们压根儿就觉得和一个小娘子争论政事是丢脸呢。 其实,她也是太沮丧,才没想到,臣子可不是不好意思和一个女子争论,而是不好意思欺负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啊,在和武后对上的时候,他们可从来不曾手软,这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想来想去,都觉得太平作为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公主,实在不可能在政坛吹出什么风浪来有关。 太平黑着脸出了宫门,就连李贤和她笑着打招呼都一脸别人欠她几万贯的欠债脸,冷哼一声便走打马走远,李贤不得不驾着马赶上,对于这个火药武器,李贤可谓是重视至极,只是火药铸造局如今不是武后的人便是太平的人,他是完全插不上手,对武后,他是没办法,但太平,凭着多年兄妹情,他觉得还是能够渗透一两人进去的,因此,一下朝会就在宫门口等着太平。 他也知道太平今天憋了一肚子气,因此,追上太平后也不说什么火药武器之事,而是笑着偏头道:“还在生气啊,今天兄长什么事都放一边,专门给你包了木兰阁,陪你好好喝几杯酒消消气。” 太平却还是冷着脸,道:“你和那些大臣一样,都不是好人,专门压榨我哪点钱财,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贤无奈的笑道:“这你可是冤枉好人了,我倒是想帮你,但也要说得上话啊。怪也只怪你如今可是我大唐的一大财神,那些朝臣恨不得把你的金库全都搬进国库才肯罢休。” 太平冷哼一声道:“我那几个钱也是别人抬举才称一声财神,也只有我像傻子似的,有几个钱就嗷嗷叫着要献给朝廷,他们这些高官哪个家里不是万贯家资,何曾见他们扒拉出半点来贡献给国家。”说着狠狠的一抽鞭子,对李贤丢下一句话,“今天别来烦我,我现在看见你们这些人就来气。” 马蹄声已远,李贤摇头叹口气,太平如今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何况在朝会上,李贤看到太平似一只小豹子一样的发怒,他一时没忍住给露出了笑脸,肯定被太平这个爱记仇的小家伙给记住了,李贤也只得放弃去追太平,转而想想要如何讨她欢心,无论如何,火器铸造局他是一定要插一脚的。 太平当然也知道李贤的目的,如果她自己换到他的位置,看到这种利器,自然也会想着占为己有,因此她才会故意气冲冲的甩下他离开。反正她算是知道了,无论她做出多大个事,这些男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轻视她,这是自古以来男人对女人的轻视造成了,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也许,只有裴行俭这样的妖孽才会有其他看法。太平也正是赶赴裴行俭的邀请,直接就拍马赶到礼部尚书府上,刚进门恰好看见遇到裴行俭的夫人库狄氏。 自从太平从西域回来,说起西域之事,武后便来了兴趣,时时召在长在西域的库狄氏进宫,这库狄氏是胡人,生的极为美貌,有大唐女子的柔美,亦有西域胡女的娇媚,且能说会道,学识丰富,很对武后的胃口,这不,武后又召她和其他贵妇进宫饮宴了。 裴行俭如今正如日中天,很得天子亲睐,拉拢他的人很多,武后也应该是其中之一,但武后找的切入点实在很对裴行俭的胃口。原因很简单,库狄氏是裴行俭的继室,又是胡人,在京中贵妇的饮宴中总是被冷落,直到武后时时召她进宫,并明显表现对她的喜爱之意以后,她忽然就成为了京中贵妇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人情冷暖大抵就是如此明显了,但无论怎么说,裴行俭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妻子还是很在意的,当然会感激武后了。 所以,太平对武后也是配合得不得了,看看这个女人,在这个苛刻的世界中,真是把一切都利用的分毫不差啊,只要她能伸的上手的地方,她都能长袖善舞的掌握在手里,她若不成功,就实在没天理了女配的悠然重生。 太平免了库狄氏的行礼,寒暄了几句便去了里间,裴行俭早已等在水榭,正看着一句残棋沉思。太平对于围棋像来就敬谢不敏,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让她费心伤神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实在没精力对着围棋伤神,她宁可好好睡一觉也不会拿这劳什子折磨自己,因此,看到棋盘,她就伸手一拨,笑着道:“裴公唤我来若是要下棋,还是免了。” 裴行俭无语的看了看太平,西域一行数月,双方都已极为熟悉,他当然知道太平不喜棋艺,因此,给太平煮上一壶茶,倒上,笑道:“听闻今天公主怒发冲冠,撸袖子上阵和朝臣廷对了。” 太平的笑脸立即变成了黑脸,不满道:“你也要来嘲笑我,轻视我?” 裴行俭眯着眼睛,狐狸一样的笑道:“看来公主的试探并不如意。” 太平睨他一眼,道:“别说的你像我肚子里的虫子似的,什么都能猜得到。说吧,喊我来,要什么?” 裴行俭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公主手里真的只有那么多火药武器?” 太平挑眉道:“你不信?” 裴行俭盯着她,点头道:“不信。” 太平哑然失笑道:“我确实还有,那些朝臣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进献再多,他们也不会感谢我,只有占到便宜的爽快感,在他们眼里,我都是个不足轻重的人物,对政局毫无影响。”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无奈了。 裴行俭微笑道:“一时挫折,公主不需要太过在意,未来的局势如何,如今朝中大臣真正看透的不超过三人。” 太平眯眼笑道:“你看得透?” 裴行俭笑而不语,太平见他又开始玩高深莫测,便不搭理他,而是说道:“你还要多少火药武器?” 裴行俭伸出两个指头,道:“两倍。” 太平黑着脸,一脸肉疼道:“你以为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我再给你一倍,再不能多了,否则,我自己得去喝西北风。” 裴行俭笑道:“公主想要培养将才,我也不能白忙活。” 太平咬牙道:“两倍就两倍,但是有一点,这些女兵必须上战场,我不要什么勇猛的战士,而要能独当一面的将军。” 裴行俭无奈道:“其实你可以拉拢现任的将军,不一定非得培养小娘子做将军,毕竟女人在战场上实在太弱,而且血腥的战场也不适合娇滴滴的小娘子。” 太平露齿一笑,道:“我倒是想,但可惜这些将军根本不会重视我的存在,而且就算被金钱打动,这样的将军在关键时刻我又怎敢相信,他们一定会随时背弃我,相比我来说,任何一个皇子都能够勾走他们的忠心。” 裴行俭看着她思量了一会,才无奈的说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但在军中,你以后所要依靠的还是儿郎们。” 太平笑道:“我懂,那是必然的趋势,但至少要安插几个绝对忠心可靠的人我才放心。而且,你又怎知我没有培养男儿将士呢?” 裴行俭哑然失笑,一个六岁就懂借着打马球为名训练宫女,八岁开设皇家女学凤仪阁,接着又是女子科举,又是一万女兵训练,更兼火药武器研制,这些一件件一桩桩都还是明面上的事,让人想想都会觉得惊心,更不要说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不到关键时刻,你永远不知道她凝聚了多大的势力,裴行俭居然开始感觉有些后怕,这样的人如果作为一个敌人,那实在太可怕了,那些还在懵懂中的皇子们真的很不幸啊。 ------------ 62第61章 十一月底,讨伐东突厥的大军出征后,太平终于清闲了下来,不过到了年底,宫中的饮宴又开始多了起来。皇室宴请宗室是不可避免的,李治即使身体不怎么好,也会勉力去坐一会儿,当然,太平就更不可或缺,是李治指明代替他陪客的重要人物。 这是一个很让人惊讶的安排,有太子在,还有两个皇子,可是李治却偏偏委任太平这个公主来担任这种显示皇室和宗室上下一心的亲密示好活动,这不得不说,很让人深思。 不过,太平没有辜负李治的厚望,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大方自然,话语得体,圆融自如,她的表现根本就不像她那稚嫩的年纪,仿佛天生就适合于这个权力场,那份沉稳的气度,就连各位老王爷也不得不叹服。 相比起太平的长袖善舞,李贤多少显得有些阴沉。他根本就想不明白,父亲为何有这样的安排。李贤最近总觉得很不安稳,虽然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就连他不是武后所生这样的话头,宫中也没有再传,但他总觉得,这种平静的表象下,笼罩着阴森的后手。然而,他却根本就猜不出,对手会从哪里下手,这才是让他卧不安寝的根源所在,他就算想防范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除了这些一直存在的不安,臣子们在他参与为政时给予的厚望抑或是根本就是强加他们自己的意愿在他身上,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也并不轻松,一重又一重的压力,让李贤显得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沉溺于□之中清宫熹妃传。 只有和赵道生在一起的时候,在这种变态的□中,他才会觉得可以忘记一切,才不用担心父亲是否会对自己失望,朝臣是否会支持自己,还有,母亲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伸出锋利的爪牙……。 然而,李贤还并没有被这种压力击垮,他知道作为一个帝王,所要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更多。所以,他能忍,而且在想办法解决问题。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优秀的,为人、从政,都比李显和李旦要优秀的多。在兄弟姊妹中,唯一让他产生的压力的,居然是太平这位十五岁不到的公主。这不得不说,让他有时候都觉得啼笑皆非,仿佛不知不觉中,太平就已经成长成为一个足够可以和宗室老狐狸们虚与委蛇的小狐狸了,如果她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个皇子,那么李贤一定会压力倍增。 但是太平既然是一个公主,一个拥有者火器铸造营的公主,李贤便要想办法拉拢过来。在他看来,太平选择站在他身边,只会有好处,谁不想和未来的皇帝亲近呢?就算亲姊妹,在皇宫中,亲情也会显得极为勉强。尤其是在李弘暴毙之后,他们兄妹四个之间,多少显得生疏了很多,就连糊涂的李显都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显得谨小慎微起来,本就胆小的李旦就更是整天关在府中不出门了。 然而,无论李贤如何想办法拉拢太平,讨好太平,都没有得到太平实质上的支持。她大都是无辜的瞪大双眼,说只要能帮得上兄长的,无论什么都可以拿去。可是实际上,居然连一个人也不愿意安插道火器铸造营里去,还推说这个不是她能够决定得了的。 让李贤感到郁闷的是,他无论怎么看,都只能从太平的双目中感受到诚实,仿佛她真的什么都愿意支持他这个兄长,仿佛她真的对一切都无能为力。那种眼神,真的太纯净了,话语亦然,一直都是那个从小到大,要发火就小豹子似的呲牙,不满意就翻白眼不搭理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来玩弄婉转之道。 但是,这可能吗?这样的人,能如此神色自然的周旋在宗室之间,能经营那么庞大的茶叶、烟火、镜子作坊?能开设女子科举?能成立木兰学士?能训练一万有战力的女兵?能发明火药武器,成立武器铸造营? 不,她一定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李贤坐在饮宴的最高位置,看着太平和韩王李元嘉这个又臭又硬的老头子碰杯喝酒,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仿佛是忘年交似的,竟然颇能说到一起去,李贤就忍不住冷笑,这种老头子,他面对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说几句客套话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好谈。从太平的态度看来,她这次根本就没有卖弄她的那张单纯又真诚的脸,而是带着三分笑意,恰到好处的亲切,又显得颇为尊荣。 李贤细撸一遍太平的经历,再对照如今的情势,心底越来越沉,他虽然不知道太平一个公主在权力场上这么活蹦乱跳是为了什么,但至少明白了一点,太平并不支持他这个兄长,至于是否站在母亲那一边,目前还有待观察。 但是就凭这种认知,就让李贤很不高兴,他有一种被骗的愤怒,一旦把太平想象成别有目的的阴险之人,过往的一切都被翻出来一一印证,李贤越想越惊心,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看来自己这个妹妹,似乎和那位高高在上的母亲一样,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她们能得到什么,李贤真的想不明白,这样两个至亲之人为何成为了他权力场上的阻碍,母亲揽权还说的过去,太平这个公主争权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就算要成为大唐公主的头一份,也用不着这样处心积虑从那么小就开始为未来打算。 太平终于喝了一圈酒,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面对的就是李贤一双阴沉的,充满着质疑和愤怒的双目,她不由得奇怪道:“贤,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贤冷笑一声,丢了酒盏,站起身,冷冷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然后扬长而去。 太平目送着他离开,轻轻笑了笑,并不以为意一等家丁。她的对手从来就是太子贤,也不是武后,而是整个天下的人心,她的对手要强大的多,要难对付的多。 宗室也并不是没看到这一幕,各自对视一眼,当做没瞧见,他们倒也想和太子多说几句话,可是太子却一直坐在自己的高位上,阴沉着一张脸,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就算跑过去敬酒,也不过得到不冷不淡几句话罢了。 他们这些人,好些个都六十多岁了,也要脸的,自然就不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至于年轻一辈,和太子相熟的自然知道李贤心情不好,没有靠过去,那些不相熟的,也只跑过去敬杯酒意思意思了,还有些就是没资格去敬酒,自然是有多远就闪多远。 无论怎么看,还是公主要显得亲切的多,何况,今年天皇天后都很少在场,他们也显得松快很多,自然要就抓紧机会和太平多亲近亲近。 被定为太平未来夫婿的薛绍自然也成为了他们拉拢的对象,倒把一向来不喜这种场合的薛绍给逼得连连逃脱,好不容易跑到太平身边,才成功躲开。 自那次马车亲吻之后,也就是在宗室的饮宴中远远的见上一面,太平不曾对他露出笑脸,薛绍就不敢过去亲近,只是今天恐怕是年前最后一场宴会了,再错过机会可就要等到来年了。薛绍只得故意借着躲避其他人逼酒的机会,靠近太平。 刚刚坐下,他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想要说的话,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本来就喝的脸色微红,这时候肯定都无法掩盖自己的红脸,薛绍暗自觉得果然还是喝了些酒才过来是对的。 太平不紧不慢的喝着酒看着场中的歌舞,见薛绍不说话,便轻轻笑道:“被他们逼的狠了,喝多了吧,不舒服吗?” 薛绍看她一眼,松口气,笑道:“喝的并不太多,兄长为我挡了好些杯,并不大碍的。倒是你,喝的也太多了些,恐怕二十杯是足有的。” 太平笑道:“我的酒量不错,再来二十杯也是不怕的,你不用担心。”然后低声说道,“明天午后我会去木兰阁一趟,你也一起来吧。” 薛绍心中一跳,欣喜点点头,见太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由得压下她的杯子说道:“你已喝的太多了,这些天总是见你喝个不停,酒喝多了伤身,你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个儿的身子,总是要注意些。” 他们俩的互动,宗室众人也都悄悄注意着的,不过,人家小儿女偷偷讲话,他们也都故意当做没看见,只用眼角余光扫过,只有韩王的孙子,上次在木兰阁差点被丢出去的公子李驰,却直愣愣的瞪着,眼中多少是带着不快的,因为这两个人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个经营买卖的人欺辱而不出声相帮,若不是在家被警告在皇后中要安分点,否则,他早就冲过去冷言冷语一番了,这厮就是个傻大胆的脾气,在他眼中,公主算个屁。 对于这种敌意的打量,太平多少是知道的,因为李贤的态度,宗室中倒有大半现在都是淡淡的,果然,在他们眼中,无论一个公主表现的多好,都比不上冷淡的太子。太平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仿佛无论她做出多大的努力,人心都不会向着她,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她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微微笑了笑,安抚面色突变的薛绍,这个男子实在也太过敏感了些,不过总算还是为自己好,太平依言放下酒盏,笑道:“我不喝就是了,听你的。” 晚宴进行到现在也该散场了,太平再说几句场面话,众人便也就散了。薛绍走的最慢,和太平一起出了殿外,正要告别,却见太平脸色猛的变得苍白,眼中满是愤怒,他不由得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的太多了,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过来。” 太平却白着脸,摇着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说着,便冷冷的走了,走的很急。 薛绍目送着她离开,却也不敢去问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只能将担心装在肚子里,在兄长催促的目光中,离开皇宫。 ------------ 63第62章 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来葵水,这种事,太平早已经知道,而且吴成碧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在此之前,太平还曾和吴沉水一起偷偷笑过她。 然而,现在太平显然已经没有可以偷笑的理由了,因为她自己也已经遭遇了这种尴尬。出来夜宴殿堂的时候,小腹便传来一种奇怪的疼痛,一阵痛过一阵,而且还能明显感到亵裤上有些奇怪的黏腻和湿润感觉,身体某处也有种液体正往外流。这种现象,吴沉碧如今每个月都会出现,每次看到她黑着脸捂着肚子跑开的时候,太平都会忍不住发笑。 好吧,现在总算轮到自己了,太平别说笑,就连哭也哭不出来。回了自己宫中,她在宫女的帮助下解决了问题之后,就严厉的嘱咐不准传出去。 可是,消息却早已传到了武后那里,太平刚换了衣裳,武后就带着御医一起来了,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太平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汁来。 御医在她的黑脸下,战战兢兢的把了脉,开了药方,就在武后的示意下,赶紧溜了。武后挥退随从,看着仍然臭着脸的太平,忍着笑道:“宫女已经去给你熬药,一会儿喝下去就不疼了。”说着,轻轻抚去太平额角上的冷汗,叹息道:“这几天你喝了不少酒,来葵水自然会疼些,以后记住日子,忌讳吃食,再加上药补,就不会再疼。” 痛,确实很痛,整个小腹简直比吃了泻药还要痛,这种痛很奇怪,能牵动浑身每一处怒火,太平觉得心中忍不住的烦闷,恨不得去砍人。但这种东西,忍忍也就过去了,她就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宫中小道消息传的很快,估计要不了一晚上,吴沉水和吴沉碧就会知道,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取笑取笑她,太平想想就觉得肚子更痛了,脸色阵青阵白,很是吓人。 武后见她这副难为情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太平这么失态的样子,她也没看过几回,实在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平横她一眼,冷冷道:“阿娘也来取笑我。” 武后忍着笑道:“女人啊,总会有这一天,这证明啊,我们太平长大了大妖。” 太平翻个白眼,懒得搭理她,对这副身体的嫌弃,她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体力上无论怎么训练都比不上上辈子一半,如今还要来这种劳什子葵水,以后……以后还要怀孕生子。太平连想也不敢想下去了,现在如果谁给她来一棒子打晕她,她也一定不会赐死对方。 果然,第二天,吴沉碧就知道了,提着一大堆药材过来宫中,美其名曰探望,实则是来取笑太平。太平见都不见,直接命人将她扔了出去。 不过,该见的人还是必须见,吃过午饭,太平就不得不出宫,来到木兰阁中。吴沉水那混蛋,居然在第三进院子就开始迎接,一见面就塞给太平一个温热的手炉,抿着嘴唇笑道:“听说女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浑身发冷,陛下的身子怎么样,我听说您昨晚痛的叫了御医。” 太平的额角青筋直跳,感觉自己对吴沉水她们似乎太过放纵了,怎么取笑起她来就怕找不到机会似的,完全不给她面子嘛。太平怒了,释放出了她的帝王之怒,双眼阴寒的盯着吴沉水,冷冷道:“我吩咐你的事都做好了?” 吴沉水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这种冰冷的目光似的,仍旧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咧着嘴笑道:“听说女人这几天火气都会特别大,果然如此啊,陛下您就放心,您吩咐的事,我哪次没有完成。” 太平冷哼一声,咬牙道:“你也会有这一天的,吴沉水,我记得你只比我小两岁,说不定你运气比我差,提早来这种东西也不一定。” 吴沉水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能扛过去。您看,这大雪天的,外头实在冷,陛□子骨如今又弱,还是快去里头暖和暖和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吴沉水加重了身子骨弱这几个字,一字一咬,看着太平愈加黑沉的脸色,乐的笑眯了眼,这种机会她真的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太平整张脸气到皲裂,简直大快人心,上辈子和这辈子被押着做牛做马的不痛快瞬间都散尽了,通体畅快啊。 太平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这种愤怒好像不是那么轻易能调节的,一重又一重怒火加叠着往上冲,差点冲破了她的忍功,这一刻,她倒真的开始可怜起这辈子的女人来,原来承受生育的一方居然会有这种天然劣势,太平深吸一口气,懒得再看一眼吴沉水给自己找不痛快,越过她气冲冲的朝里走。 今天的聚会气氛也显得有些奇怪,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试探的望着太平,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太平只得再一次摆出帝王之怒来,阴沉的扫视一圈,所有人都老实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吴沉水这种胆子的,太平终于满意了,清了清嗓子,道:“王子嘉那边是不是来人了?” 吴沉水笑道:“就在外头候着呢,要不要宣她进来。” 太平摆摆手,道:“等等吧,西域之事还需要重点谋划,目前先来看看各州的情形。” 吴沉水将一叠卷宗移到太平面前,以往太平都会先大致看一看,再让大家轮流着说,但今天太平的心情莫名的很烦躁,看到厚厚的一叠案卷,说不出的厌烦,便皱眉推到一边,按着眉心,说道:“你挑重要的说给我听,小事就由你们做主吧。” 吴沉水上辈子也只在太平极为疲劳的时候见过她这么不耐烦过,心中暗道,看来女人这几天果然都会莫名其妙的烦躁,吴沉碧那家伙每次都恨不得砍人,凶悍的表情每次把雏凤营的那般家伙给吓得噤若寒蝉,没想到一向来就稳得住的陛下也变成了这样。 吴沉水在心底叹息一声,其实她对大唐没多少归属感,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还要这样逼迫自己努力。在吴沉水看来,这天下大势,没有任何一处是站在太平这边,从一个公主到那个位置,简直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吴沉水上辈子对大周没多少感觉,她虽然出自礼教森严的贵族之家,但却是外室所生,从小没少受白眼,没少遭罪,若不是遇到太平,也许她会是国之奸臣,而不是能臣炮灰也有生存权全文阅读。她做事向来都喜欢恣意横行,如果不是真正让她折服的人,她根本就不会给丁点面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一样。 但是,既然陛下愿意做,她也就跟着做吧,不管是大周也好,大唐也罢,她都会追随陛下,不管是输是赢,人生在世,不就是冲着目标不断地努力才会活的开心吗?最重要的永远是过程,她并不在意结果。如果能把这男尊女卑的世界变成她们以前那个世界,岂非是一种更高更难挑战,是挑战,吴沉水都喜欢。 吴沉水先将火器铸造营应该派多少熟练工过去,谁人负责,如何分配任务说了说,这个有吴沉碧管着她也就没细讲,然后再大致将各州的经营说了说,提出要开出一条通往倭国和新罗的商道的事太平准了。在经营上,太平并不怎么在意,这种事吴沉水向来就做的很好。 吴沉水又说了马场养马之事,自从养马禁令被废止以后,太平干脆也让吴沉水加意在河套地区开设了一个小型养马场,虽然比不上御马监的马,当自己的总还是放心些,关键时刻,还能抵用。如今马场已经建好,明年就可以先试养一批。 再有,在太平的封地,这些年来,吴沉水一直命农人培养一种水稻,她上辈子是宰相,对农事一直都很关心,成帝在位时,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来培育稻种,最后终于得到了一种优良稻种,似的大周再无粮食之忧,吴沉水对成帝是无比崇拜的,自然对她倾注心血的事情极为关心,在她为宰相的十年里,她还不断组织农人培育新稻种,不过没什么大的进展,但在大唐这种落后的农事方面,她还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尤其她还只是组织人手照本宣科的从头开始来一遍,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还真的培育了比目下稻种产值翻倍的稻种,今年已经试种,并取得了成功,问太平要不要进献朝廷。 太平沉吟了一会,点头同意了,让吴沉水准备稻种,明年春天看时机上奏。毕竟农事事关国体大事,太平也不想藏着掖着,上辈子在她治下的老百姓可能没过几天好日子,这辈子就算不登上皇位,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民众跟着收益吧,政治斗争也得为天下民生让路。 吴沉水继续说道:“孙神医那边派去的一百弟子,如今可以调回至少二十人,是不是可以着手培养一支医疗队。” 太平沉吟道:“战场上死的士兵多半不是因为战死,而是重伤为及时治疗才导致死亡,医疗队是一定要设的,只要经济上能对付的过去。” 吴沉水笑着道:“火器研制如今可以征用国库,我们总算可以缓口气,医疗队的事倒也不是不可为。” 太平笑了笑,道:“最重要的火器还是必须由我们自己的火器监来研制,不许外泄,所以恐怕也不轻松,不过,既然你这个财神都说没事,医疗队的事,可以先着手培养了,如果做到好,明年我就率队去劳军。对了,孙神医身体还好吧,这老头好像快一百岁了吧。” 吴沉水神秘一笑道:“他老人家身子骨健朗的很,自从得到公主的那一卷医术,如今像个小伙子一样成天钻研。” 太平轻轻笑了笑,道:“吴大官人,这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吧。” 吴沉水却摇头道:“皇后的人最近在调查明崇俨的死因,并派人一直盯着太子的娈仆赵道生。” “嗯?”太平终于打起精神,沉吟道:“难道终于要动手了。” 吴沉水点点头,道:“太子这次恐怕要倒霉了。” 太平叹口气,摇着头站起身,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其实,虽然每次都是众人一起聚会,但都是听着太平和吴沉水一问一答,其他人还是插不上嘴,毕竟都还是太年轻了,吴沉碧年底又出奇的忙,总是被武后抓壮丁。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真的很想跳开历史写自己的,浪费了太平这么一个好角色啊,下次我还是好好写一个架空的,玩玩政治斗争。历史的枷锁实在太沉重了,我看的书又有限,所以实在有点笔力难支了。 ------------ 第63章 太平劳军 年底在忙碌和尴尬中度过去了,无论怎样,经过葵水这事以后,太平算是明白这世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了,不得不说,她尴尬也略显忧郁,这种事,居然会一直要延续到几十年后……这是一个让人想撞墙的沉痛事实。 太平很忧郁,随着李治去汝州温泉再到嵩山道家圣地散心一圈,也没见她脸上多点笑容,不但如此,一两月过去,丰腴的身子居然还瘦削了下去。 说实话,瘦了后的身体在太平来看是挺修长风流的,但是李治和武后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认为一个地道的大唐美人必须丰腴点才好看。 尽管两人日理万机……应该说是武后日理万机,既要暗中控制前朝,又要朝太子下手,她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反观李治,什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前朝宰相的任命还有北方的战事他比较关系外,其余事,他都是闭目养神的听着武后做裁决。 这样两个人对太平确实比较关心,不断下令搜罗美食和戏文来逗太平开心,生怕她寂寞,宫中夜宴不断,直到太平看见他们俩就躲着走,他们才对视一眼,无奈的笑道:“这孩子,看来还是想要去跟着打仗,想过将军瘾啊。” …… 太平要是听到他们的心声,一定会哭笑不得,她哪里看起来就像个战争狂了,将军瘾这种东西,上辈子她过足了。行军打仗提起来各种英雄气概,但其中的艰苦却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谁没事喜欢瞎折腾自己啊。 太平也不知道是春困,还是真的觉得疲倦了,春日融融,她都没兴趣出去骑马散散心,天天在宫中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私下里也是什么事都丢给吴沉水和吴沉碧,这两人也奇怪,往日里给点事就大叹命苦,这两三个月过去,两人不但没有抱怨一句,还不断劝太平好好歇歇,说话时的神情那叫一个欣慰。 一个劳模忽然懂得享受休闲生活,你叫她们如何不感动的泪流满面! 事有凑巧,在太平懒洋洋的时候,北边却传来捷报,裴行俭大败突厥于黑山,并擒获了突厥的酋长奉职,北边的战事基本稳定,目前只剩下几股打散的残余敌人需要清扫。 大胜,绝对的大胜! 满朝文武个个欢欣不已,就连李治的病容也去了三分,精神气好得不得了,破天荒早朝了一次,嘉许一番裴行俭和行军将士们以后,派太平公主和户部尚书崔知悌奔赴定襄劳军。 这样的大捷,劳军是应该的,派户部尚书前往劳军的人选定的也妥当,唯一很扎眼的就是让太平公主担任主使,一个小娘子担任劳军主使,这恐怕是自古至今破天荒头一回。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圣上脑袋糊涂了吧?满朝文武冷汗直流,不可思议的偷眼打量李治的神色。 李治看起来病容不减,但双眼却难得崭亮,神情欢娱,没什么不妥当。 那就是我们幻听了?大臣们不免交头接耳一番,从对方嘴中确认了一遍,没听错,太平公主就是劳军主使! 这怎么能行,无论如何也不行。这个太平公主也正式闹腾,没有她不敢不想插手的事,科考掺一脚就算了,反正女子不能为官,就当一个闲得无聊的公主闹着玩帝宠二嫁王妃最新章节。跟着军队去西域也罢了,就当沿途观光,体验意图风情了,可是这劳军,可是代表大唐去慰问军中将士,是很严肃很少神圣的事,让一个小娘子插手其中,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满朝文武于是纷纷出言相阻,他们平日里没少互下绊子,但只要针对太平的事,那叫一个众口一词、齐心向力,反对,全都是反对。 李治本来兴致勃勃的脸,被这声震屋宇的反对声给弄得一团乌沉,好心情一下子就给搞没了。他本来头就很痛,看到这吵吵嚷嚷的朝堂,不免更加难受,心中也越来越烦躁。 合着自己做个帝王还不能疼疼自个的女儿了,何况这次出征的武器可都是太平掏的家底,拿人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见反对,现在稍微沾点捷报的光,居然就不行了。 李治生气了,他只不过想做一个好父亲而已,朝臣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因此,他大声咳嗽了一声,怒视众人,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沉声道:“太平公主身份尊贵,一心为国,此次能够打败突厥,得力于她进献的武器之利,居功至伟,当得起劳军主使一职,我意已定,此时无须再议,散朝吧。” 说完一摔袍袖,冷哼一声,绕着太阳穴气势汹汹的走了,留下神色愕然的忠臣。 李治在朝堂上,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又硬又臭,不顾朝臣的想法,所以臣子们才会愕然,若是换了一向果决的武后来说这事,大臣们估计还是会反对到底。 但是对李治这么耍光棍的行径,他们居然没辙了。老实人急起来可是很可怕的,朝臣们忽然想起来,这个皇帝可并不是个温吞老实的主,永嶶年间对自己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可是从来没手软。 他们心中忍不住都是冷寒了一阵,就算有再多的怨气如今也不敢置词,默然散去。 不过,不要小看臣子们的力量,李治凭着他的帝王之尊乾坤独断了这一回,朝臣们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却并不会让太平好受。 他们在慰问使团的规制上下了一番功夫,让太平的主使和户部尚书崔知悌相差甚微,还把慰劳军队的任务都交给了崔知悌,太平基本只给了一个露脸的机会,基本上只能见到裴行俭等重要将领的迎接,其他地下层兵士,那是不可能感受到一位公主充满温暖的慰问的。 太平看到这种分派时,只是冷冷的笑了笑,没有多言。劳军对于她来说,真的只是意外之喜而已,多它不多,少它不少。 不过,他着实很感激李治的支持,为了缓解朝臣与李治的关系,她便把新稻种呈现在朝堂。 亩产翻倍的稻种,对于重视农事的大唐来说,是比一次大胜仗还要来得轰动的喜事。 户部尚书崔知悌本来还对于自己屈居副使很不高兴,看到这种新型稻种后,把对太平的那点不喜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没别的,这几年大唐真是风不调雨不顺,各处闹饥荒,税收和粮饷都严重不足,作为大唐的户部尚书,掌管一国钱粮,他真的有苦无处说。 尽管太平道明这还需要在田间试验,但因为她每次做事都不是无的放矢,朝臣们虽然反对她太蹦跶,但对她办事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各人心中起码信了七分。 反正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亩产是否翻倍,到了今年秋天自然见分晓。太平公主就算穷极无聊,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不靠谱的事来。而且,这位公主要做的事,好像没有哪件是办不成的。 朝臣们这样一想,忽然都有些心惊,好像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位公主带来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好久好久没更新了,而且越来越苏了…… ------------ 64第64章 奉旨劳军,太平当然乐意去,主要是去看看刘迟薇带去的两千人训练的怎么样了,说实在的,对于这群小娘子,她还是挺担心的,就怕她们这次又是去免费旅游了一次。 从长安到定襄,总也得一二十天的路程,一路上户部尚书崔知悌苦成了渣,这位公主殿下一路上就喜欢骑着马带队在前,并随身带了两千女兵,那些女兵一个个面色肃然,表情凶恶,行止如男人一样粗鲁,哪里有半点小娘子的娇羞哪。 看得一众随性的文官们,暗暗在心底叹息,这牝鸡司晨,成何体统啊,圣上太纵容公主殿下了。 可是,他们也无法,随行的女兵的所有嚼用都是太平公主自行承担的,一路上不叫苦不喊累,不给他们添丁点麻烦,更有甚者,还代为给他们押送劳军粮食酒肉等,让他们这一群男人只能干瞪眼的份。 不过,他们顶多侧目一会,掩袖一扭,眼不见为净就算完,可叹户部尚书崔知悌,临行前被李治千叮呤万嘱咐,要他一定好好照看公主,别让她累着,病着,磕着,碰着,叨叨絮絮的讲了半天,意思很明确,公主伤了一根毫毛,拿他试问。 可是,太平公主是那等管得住的人?这位公主打小就主意极多,每年不干出点新鲜玩意儿不算完,更有甚者,还偷偷去西域溜了一圈回来…… 帝后二人自个人都管不住的人,凭什么让他来管啊。 崔知悌恨哪,催着马赶上前头的太平,挤出一个笑脸,道:“公主,骑马也大半天了,要不坐上马车放松放松?” 太平笑倪他一眼,道:“今天春光明媚,天气也放了晴,我正想多骑马走走呢,崔尚书若是累了的话,就不用陪着我吹风了,驿站的马车就在后头。” 就是要来劝你去坐马车啊……崔知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几天他可没少劝,不过公主很少能听进去,只说做马车憋闷,还是骑马爽快,故而一路上基本没怎么坐过马车。 好在,崔知悌是中医世家出身,医术精湛,又见太平身子骨健朗的很,故而并不怎么担心,这可能也是李治放心她跟着来的原因,所以,他和太平一起讨论了一下稻种的事情,很惊讶的发现,这位公主不但懂得农事,竟连如何培育稻种都能细细详谈,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居然能懂这么多,让他不得不感到汗颜。 太平这几年闹出的事他也都知道,本以为都是下面的人帮衬着做好的,现在看来,这位公主虽然狂妄了点,但到底是有真本事的,不提别的,就说那这一千女兵,里头就有两百来位是负责医治伤员的,用太平的话来说,就是护士的女子,崔知悌也和其中的小头目谈过一些,发现她们居然真的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护方面的事,尤其对刀伤和箭伤颇有研究,再一打听,原来是跟着医圣孙思邈学来的。 崔知悌很是震惊,孙思邈虽然医术高明,但毕竟年事已高,哪里还有那份精力收徒弟,而且一收就是一两百,他怎么没听说过? 故而,崔知悌问了问孙思邈孙医圣的事,结果,被太平眼光一闪,笑望着他道:“听闻崔尚书素好歧黄之术,尤善针灸,若是有时间也可以来带带这些护士们嘛,她们可都是救护前线战士们的好帮手。唉,战场之上,很多战士往往是救治不及时而死,如果我能够为大唐培养出一只救护队来,多少战士能免于一死啊,我们大唐的战力不知道会提高多少倍。” 医者父母心,崔知悌对太平的仁善之举极为感动,而且,这种医护人员的设置,兵部多有提及,但真正去做的却没有几个,像太平这样闷不啃声就拉出两百人来的,目前大唐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只因为培养一个医生是很难的,首先人要聪明,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不为良相就为良医,其次还必须要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一位合格的医者。 虽然太平拉出来的这两百多位护士都只是粗通皮毛,但是对于战场上没人照顾的伤患来说,也足够是福音了,崔知悌二话没说,自然答应帮忙写一些治疗外伤的药方和针灸手法,而且还让他孙子崔子皓过来指点。 太平自然感激万分,两人相谈甚欢,自此之后,太平也听话了,不再和女兵们同甘共苦了,至少下雨的时候不再骑马,而是乖乖的坐在马车里。这让崔知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哭笑不得,如果自己不通歧黄之术,恐怕根本就不会这么轻松的赢得公主的尊敬。 平顺的一路到了定襄,裴行俭早已带领众将出城迎接,太平冷眼瞅着居然没发现刘迟薇等人,故而面色不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裴行俭,暗暗觉得自己那一万火器估计是投水里了。 裴行俭故作不知笑得极为坦然,太平无法,沉着脸宣读了圣旨,按照礼制行使了正使的各项规制,崔知悌本还担心她年纪小,一路上又极少谈论劳军的事,估计临场需要他来承担正使的责任,谁知,从进城门一直到宣读圣旨,祭牲,等繁琐仪式,都没他没什么事。 太平好像生来就懂,并且做个七八百次似的,熟稔得不行,就连激励战士们的话,也不是原来准备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直抵人心,又文采飞扬。 崔知悌极为震惊,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圣上故意让公主出风头,还是公主身边有如此文采斐然的文士相助。如果,是前者……崔知悌很无力,圣上实在太宠公主了!但如果是后者……崔知悌想不明白,那个潜藏在公主身边的人才到底所图为何? 无怪崔知悌如此的神思不属,要说劳军这活,太平上辈子干得太多,礼制方面的事大同小异就那么回事,她只是略微扫了扫,把不同的地方看了看就烂熟于胸了,做起来毫无半点晦涩,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崔知悌作为副使这次是名符其实的副了一把,啥都没干,劳军的任务就完成了,好在接下来是圣上密旨,留下他来扫尾战场,而让裴行俭回长安复命,他总算松口气,这事公主应该不会来抢着做吧。 结果,崔知悌又想抹一把辛酸的泪,裴行俭告知太平公主,他之前带过来的那两千女兵,现在还跟在突厥残兵后面打,估计要几日才能回来,当时候崔知悌就跳起了眉毛,担心太平公主会借故留下来,还没开口阻止,太平公主随即坚定表示,要在定襄等自己的女兵回来,不准备跟着裴行俭回京。 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崔知悌总算还是摸清了那么一点太平的脾气,知道劝太平是没用的,这一路走来,他没沾什么好处,倒是让公主拐着做了一路医术教学,反正他对公主没辙。 不过,他倒是知道裴行俭的女儿与太平公主交好,公主好像也经常出入裴家,故而,他没法子,只得去裴行俭那里讨主意,说什么也要把公主给哄骗回长安,留在这定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圣上那宠爱女儿的劲头,他的脖子有点发凉啊。 结果,裴行俭却也给他一个无奈的笑容,讲了一句,“公主在西域呆了一两个月,我也没法子把她劝回长安城啊……” 相比起西域来,定襄自然安全得多,崔知悌还能说什么,只能很无奈的拍拍裴行俭的肩膀,接收了太平公主这个烫手的山芋。 裴行俭临行的时候还很同情的对崔知悌说,“你多保重,公主恐怕会出城。” 崔知悌大惊,他本来以为太平只会在定襄城里呆着,绝没有胆子出城去杀突厥兵的,但是想想太平在西域的时候,刚好也发生了大战,公主好像也参与了其中……这定襄城又岂能阻挡公主出城的脚步? 可是,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他必须而且一定得阻止公主出城,可是等他反应过来,去寻太平公主时,只得到她的人来告,说是公主等不及自己的女兵回城,出城去救了。 救什么啊?突厥都已经被打散了,只剩下小股残兵还在逃命,何况就算去救,能不能多带点兵呢?那两千女兵中,可还是有两百什么都不能干的护士呢? 这么点子兵力,还有女兵的战斗力,要是遇上七八百突厥兵,都能被打残啊,崔知悌那叫一个着急,也没心情斥责守护城门的裨将了,急命五千骑兵赶紧出城追太平公主,一定要确保公主的安全。 五千骑兵出城五六里就追上了太平,倒叫太平欣喜不已,她还正为自己这么点子兵力只能打游击而犯愁呢,这下子多出了五千,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找突厥人干仗了,她倒是想要试试,大唐草原上的汉子是不是向前世大周的草原娘子们那么彪悍了。 这下倒好,追的人反而被她给拐跑了,只派了一人回去报讯。崔知悌得到消息,太平公主带着五千骑兵往北,去追突厥残兵的时候,差点当场晕倒。 ------------ 67 赐婚 吴沉碧回宫复命时,武后显然对她的所作所为比较满意,虽没夸奖,但笑意很明显。 这时,已是晌午十分,中书省的官员已经用过了午膳,要下衙出宫门了。吴沉碧她们这些内书舍人当然也要下班了,大唐的官员相比起大周来,要轻松得多。在大周一定是要到申时过后才能离开,内阁大臣几乎要等到酉时才能回家。那里像这大唐的官员,除了几个中书省一两个值班的,其他都是晌午一过,吃完午膳就回,简直轻松的不得了。 最要命的……他们的月俸比之大周来说,要丰厚得多……几乎翻了两倍。每次想想这个,吴沉碧和吴沉水两个人都会怀着阶级仇恨腹诽太平,陛下,您也太抠了! 这些先不提,吴沉碧刚准备同裴永仪她们几个走人,却被武后单独留下了。 陪武后用午膳这事,吴沉碧也干过几次,不过以往每次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如坐针毡。她几乎已能够猜到武后留下她的目的,故而有些感慨,婚姻这种事,上辈子她做不了父母的主,这辈子好了,父母等同虚设,可又做不了君上的主。 武后喝了一盏酒,动了几筷子菜,就悠悠然笑道:“听说你今天去相王府碰到了我那侄儿攸宜?说来也巧,他昨儿还来求了我一件事,说他看中我的一位内书舍人,要求娶为妻。我就问他看中了谁啊,你知道他怎么说?” 能是谁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吴沉碧哭丧着脸,装无知,“微臣不知。” 武后凤眼微挑,轻轻笑了笑,道:“攸宜说他看中了碧儿你,我就跟他说,碧儿是我最得用的内书舍人,我一天也离不得她,她的嫁娶之事现在来谈,为时过早,怎么也得我找到下一位得用的内书舍人才好。” “……”我又这么重要吗?吴沉碧无语的在心底翻一个白眼,谁不知道武后现在渐渐重要上官婉儿呀,要论身份,掖庭女奴出身的上官婉儿确实是最好掌控的,而且此女也实在聪慧,一点就透,武后用的自然放心一些。 吴沉碧嘛……她一直就是武后用来干苦力,什么事情为难就把什么事情丢给她,还不许她耍无赖,有这样欺负人的吗?搞得吴沉碧分分钟想辞官,她现在特别后悔干这内书舍人的破事儿,要不是陛下当年缺人,又赞扬了一句“你吴沉碧文武全才,什么事不能胜任。”好吧,一下子被太平的马屁拍到天上去,忽悠悠就答应了,现在倒好,一万个想死。其实她就只爱去出个征,打个仗什么的,那才叫报效国家。 武后见吴沉碧不说话,也没在意,继续抿了一口酒,笑道:“可我那侄儿却煞是情深,只说但求姑母体谅他一番相思之情,只求娶了碧儿为妻,以后她仍然可以为姑母牵纸磨墨,担任这内书舍人一职。” “……”我想做什么,还须得他武攸宜同意不成?吴沉碧小怒,她决定下次遇到武攸宜一定得狠狠教训他一顿,简直蹬鼻子上眼了这不是。 武后一个人演戏演的很专心,忽儿放下酒杯,望着吴沉碧颇为风情万种的微微蹙眉道:“我又想啊,这女大当嫁,碧儿你与攸宜又是如此男才女貌,如果因为我的一时不允,阻止了这段佳缘,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阻止吧!尽情的阻止吧!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吴沉碧苦笑无言,待要插话。 武后却又立即开口笑道:“所以,我想了想又答允了攸宜,只要碧儿你同意,我就会促成这门婚事,为你们赐婚。碧儿,攸宜可也是京城里数得上的美男子,人品才学都是一流,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家中连一名侍妾也没有。你想想看,你是否愿意呀?” 能不愿意吗?你那笑容只要稍微温柔点,我就敢说我不愿意!但请你不要一边笑着,一边又发射寒光逼迫,行吗?这幅神态跟陛下几乎一样一样的,又矫情又霸道,很叫人讨厌好不好。 吴沉碧腹诽不已,这门婚事吧,她也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武攸宜这厮长相还是错的,虽然喜欢玩弄些小计谋,但大体超不出吴沉碧的手掌心,不过,吴沉碧心中就是有点不畅快,上辈子的婚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活一世,还要这样勉强成婚,到底没什么意思。 可是,她能不答应吗?武后都这么给面子又是赐宴,又是谈心的,她若是敢不给面子不答应,武后一定会大发雷霆,自己这个内书舍人也算是做到头了,当然这个职务对她来说简直是狗屎,但是对未来的发展大计来说,却还是很重要的。 吴沉碧微微苦笑了笑,硬着头皮道:“微臣感念皇后娘娘一片爱护之心,武将军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实为佳配。只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不知将军府心意,岂能由小女做主。” 她打算把皮球先踢给吴将军,回家再想想办法,实在推不掉那就只能答应了。 谁知道,武后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笑着道:“你能这样想,实在让我欣慰,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去相王府的时候,我已召见将军夫人,她这门婚事称赞不已,已经答允了。” “……”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想看我是否迷恋李旦?还是要最后让我死心?吴沉碧在心底冷冷的笑了笑,平静的伏拜道:“臣谢皇后娘娘赐婚!” 她这种俯首帖耳的态度自然让武后大为开心,狠狠的赞扬了吴沉碧一番,才放她回去。 吴沉碧一脸平静的出了宫,拍马到了吴府,果见府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这婚事还刚开始,他们仿佛就恨不得把吴沉碧赶紧打包嫁出去,真正是气煞人也。 吴沉碧阴着个脸转到了东边她自己的院子,吴沉水果然坐在花厅等着她,见她来了,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道恭喜,那欢愉的态度简直不怕把吴沉碧气死。 “我观那武攸宜,倒也有几分姿色,比你原来的夫郎要强太多,又巴巴儿的天天奉承你,对你很有些意思,怎么着?你还不愿意?”吴沉水笑嘻嘻的说道。 “你愿意,你娶他去?”吴沉碧臭着脸,给自己满了一大杯,一口干了,犹觉不痛快,一口气喝了四五杯才停,脸色阴郁的能滴出水来。 吴沉水却完全当没看见,仍旧悠悠闲闲的歪在躺椅上,纠正道:“错了,不是娶,是嫁!居然能看到吴大将军嫁人的一天,就冲这一点,这辈子都活得值了。嫁人,哈哈哈!” 吴沉水捂着肚子笑得痛快极了,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事情一样,开怀得不得了。 吴沉碧拧着眉胸口一阵起伏,但是想想自己越生气,吴沉水就越高兴,索性抱着酒壶自斟自饮,懒得搭理她。 吴沉水一个人笑得没意思,忽然板着脸沉声道:“照理说,这门婚事也没什么不好,武攸宜倒也有几分才干,武后对他颇为看中,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右羽林卫中郎将,未来一定是控制禁军的不二人选,这个位置有重要,那我都懂。” 吴沉碧冷冷道:“我当然懂,所以我没有拒绝。” 吴沉水睃了她一眼,怪笑道:“莫非你为情所困,那个李旦,你真看上了?” 吴沉碧被她问得老脸一红,“哪有这种事!只不过是不喜被人操纵婚姻而已。” “我看未必!”吴沉水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笑嘻嘻的走了,临走时,还故意吟唱“问时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呀!” 这小调是大周的唱法,宛转悠扬,很是动听,但却戳中了吴沉碧的心窝子,一忽儿她竟然有些心酸难受得无法控制,只能不断的喝酒来麻痹内心。 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吴沉碧最终喝得烂醉如泥,倒头就睡。 吴将军从外头回来,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副愁苦尊荣,不免一声叹息。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吴沉碧这个干女儿,但却对她与李旦的一段风流韵事,还是详有耳闻。这两年,他都快被吴沉碧的婚事给愁死了,没人来提亲,他怎好意思求着别人来娶。所以,对李旦,他此前还是有些意见的。不过现在好了,武攸宜这人,同为羽林卫,他自然熟悉,虽然略嫌轻浮,但也有些才干,最重要是身世不错,武家的年轻一辈,现在都被武后给提上来,悉心关照,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说不定武攸宜以后还会成为他的顶头上司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武攸宜敢于来提亲,吴将军就很欣慰了。若不是在意吴沉碧,谁敢冒着得罪李旦的风险求娶? ------------ 68 第 68 章 武后的赐婚旨意定下的日子很急促,急促到好像巴不得把她最得意的内书舍人立马打包送到武将军府。 两位将军府也极遵旨意,一点都不怕丢人,“六礼”走得那叫一个流畅那叫一个快,三个月时间,就到了迎亲的日子。 已是黄昏,婚宴即将举行,迎娶新娘的新郎武攸宜一身红纱衣,白内裙,脚蹬黑靴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好不容易叩开吴将军府重重门扉,来到吴沉碧的婚房外。 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佳人却未给任何音信,凑热闹的都在笑。 新娘子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为难夫婿的机会,必须得好好珍惜!没有人同情满头大汗的武攸宜。 但是对于充满期待的这一个,武攸宜满心只有欢喜,一双迷煞他人的桃花眼斜飞上翘,神采飞扬,满满都是激动恋慕的闪亮光彩。 莫怪很多人说,武攸宜即使隔房也被武后看重,不为别的,就是这双眼睛,与武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观礼的人各自在心中暗赞一声,新郎官好相貌,新娘子好福气。 好福气吗?呆坐在婚房中的吴沉碧脸色阴沉,把给她梳头妆容的喜婆都给吓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脸妆,不上! 簪环,不带! 出一身深青色的新娘礼服,其余一概都拒绝。喜婆欲哭无泪,见过新娘无数,今天算是碰到硬茬子了,一个眼神吓得脖子发亮,呐呐不敢作声! 这威势!果然不愧是给天后娘娘做那什么内书舍人,果然很吓人,一般的大家夫人都比不上。 听说吴将军府是做不了这位的主的,咱们人小力微,就不去凑这霉头了,乖乖站着就是,喜婆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着,一丝儿大声气儿都不敢出。 婚房内窒闷静默,落针可闻,新郎官一句句催妆诗一声声传来,字正腔圆,感情充沛,打窗子缝儿还偶尔能见到对方俊俏的容颜。 如此俊美郎君,又得天后娘娘亲自下旨赐婚,多大的荣耀啊,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贵人的心思就是如此难猜呢。 就在两个喜婆如坐针毡的时候,门帘挑起,进来一个水嫩嫩娇俏俏的少女,一身浅紫色大翻领胡服,袅袅娜娜的身形,倒是讲这本来帅气的胡服穿出了几分飘逸的味道。 啧啧,哪里都好,就是不够丰满哪!喜婆抬眼扫了扫就垂下眼来。 “你们出去领赏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吴沉水淡淡道。 “这……”为首的喜婆有点在意,毕竟送新娘出去的活儿是她来做呢,毕竟有好多规矩还需要临时指点,这次的婚礼办得太仓促了些,新娘子还没来得及熟悉所有礼仪哩! 她正要说些什么,一抬眼正撞上吴沉水淡淡扫视过来的视线。 天,这,这竟是比那些王公贵族家的贵妇人眼神还要可怖一些,如果说吴沉碧的视线让她脖子发凉,那这位的却给人一种攥住脖子无法出气的恐惧感。 好一对吓人的姐妹儿,莫怪之前不曾有人敢来提亲。喜婆再不多话,默然退下。 “陛下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吴沉水语笑嫣然,施施然替吴沉碧倒了一杯茶。 “哼!”吴沉碧脸色更见难看,“陛下是等着来看我笑话的吧,就像你一样。” “非也,非也!”吴沉水乐不可支,摇头晃脑的,看得吴沉碧眼晕。 “陛下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吴沉水神秘一笑,细长的眼睛里润满着奸诈之色。 “哼!”吴沉碧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来,不咸不淡的说道:“不会给我送来一个美男赔罪吧,我记得当年她最喜欢来这一招对付你。” “嘿嘿!”吴沉水干笑摇头,眉角跳个不住,似乎想起什么难以忍受的过往,从窗缝里望外瞧了一眼,顾左右而言他,“你就让他这么一直念着,想你当年多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今儿这么狠心,我看这武攸宜已经快要词穷了。” “你既这么关心他,那你娶他呗!”吴沉碧毫无同情心。 “是嫁,不是娶呢!”吴沉水低沉的笑了几声,吴沉碧因为她的话和可恶的笑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吴沉水却像没看见似的,偏头思量道:“等等,催妆诗这东西,我记得当年你娶那柳夫郎,可不也憋足了劲头,念了多少首才叩开新房,二十九还是三十?哎呀,瞧我这记性,有些人把成祖陛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念出来,才算是感动柳郎吧,哈哈!你说我要不要去告诉武攸宜这首诗,保准让你终生难忘不是么?” “哼!”吴沉碧脸色黑如锅底,咬着牙齿如嗜人的恶虎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吴沉水,你别得意,你也会有这一天。” “嘿嘿,不会的,这就是我为何只居于幕后的原因哪,你的脑子!”吴沉水指了指额头,笑得极贱,“还是差了一点儿啊。” 吴沉碧怒不可遏,可下一秒她又笑了,“你不会有这种好运道的,等着陛下对你的馈赠吧,运气好,会赏你个突厥王子。” “……”吴沉水唇角一抽,无语。 就在此时,大门外传来阵阵传唤,“太平公主到!” “陛下!” 吴沉碧猛地站起来,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喜意。 果然还是在意这点呢!吴沉水默默摇头,不过想到太平这十几天几乎连夜赶路而来,她又释然了,这一对儿君臣就是如此肝胆相照。 其实,就算是她自己的婚礼,也很介意陛下是否来参加的吧。 那个人的一个眼神,就能给他们带来点点暖意和包容,就像第一次遇见时,一样明澈的视线,就为这份赞赏之意,她自愿绑上了战车,为夺位费尽心思,为治国呕心沥血。 士为知己者死!因为值得! “还好赶上了。”沉重的脚步声中,门帘子被掀开,太平一身戎装仍然未换,几个月的征战,让她稍显消瘦,神采飞扬的眼睛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没日没夜在赶路吧! 吴沉碧眼角有些湿润,她回想起来,上辈子也是这样,陛下也是从江南千里迢迢赶回来,就为参加她的婚礼。 “陛下!”吴沉碧当头就拜,却被太平一把扶起来。 “你我之间如姐妹般亲密,何必行此虚礼。” “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太平朗然一笑,将一个深青色丝绸包着的册子送至吴沉碧面前。 “咝!”吴沉碧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陛下这是要发展突厥兵。” “不错,□□厥部族内矛盾重重,可大加利用,到了你施展能力的时候了,沉碧。”太平眯着眼睛笑,“毕竟这一块不能全都交给王家啊,他们是想崛起,却未必十分忠心,一个小丫头未必降服得住一个势必要报武后之仇的家族。” 吴沉碧挺了挺胸,“这才是大将军该做的事,只是这婚礼……” 太平斜视她一眼,勾唇笑道:“婚礼自然照常举行,你不是想逃婚吧,我的大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没胆了。” “……”尽说风凉话,洞房那啥啥会生孩子的,谁想生谁去试,总之吴沉碧不想。 “那这内书舍人……” “自然由沉水顶上,武后实在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我看日子久了,婉儿她们未必一心对我们。”太平无言一叹。 “这倒也是,皇后已经对陛下有所防范了。”吴沉碧叹息,不过斜视一眼吴沉水,立即又笑了,“以后就要麻烦沉水照看着了,有些人不是自诩才智一流,玩人如逗猫吗?” “……”吴沉水不由猛翻白眼。 “如此,便算是安排好了。”太平轻轻一笑,忽然递过来一些白色粉末儿,“这是孙老头研制出来的,据说有避孕功效,新婚之夜要好好享受啊,我的吴大将军!” “据说……”吴沉碧表示很无语,吴沉水递过去一抹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很显然,陛下想要看疗效啊,因为再过两年,公主也是要嫁人的嘛。 “我看,我这位表兄已经快要崩溃,沉碧就给她个面子出去吧,好歹对方也算得上玉貌兰姿,对你倒也有几分情意。”太平支开窗扇瞧了一眼,接收到武攸宜挤眉弄眼的求情之色,做好人一般朝对方点点头笑了笑,又放下窗扇。 “新娘子出来了!”随着喜娘高声欢喊,乐声奏出热闹的喜音。 满院欢腾,观礼之人纷纷瞧了过去,深青色的大婚礼服,半执着的扇面,只露出一双冷澈的杏目,袅娜的身形因为礼服厚重之故,竟然有些弱不胜衣之态。 虽然不符合时下主流丰腴美,倒也有几分如娇嫩寒梅的美感,莫怪相王旦自婚事传出以后,日日醉酒欢场之中了。 ------------ 69 用情至深 一套婚礼流程下来,新郎新娘都去掉半条命,不过总算是到了婚房之中。 卸掉妆容一身素衣的吴沉碧看起来比平时要柔和很多,当然这也与她疲倦的靠着床榻微闭着眼睛有关。 武攸宜没指望能看到新娘子的娇羞,这么说吧,吴沉碧没有一刀子打过来,已经算是万幸。 所以,洞房花烛夜之类的迤逦想法,武攸宜就算有,也不敢哪。 这就是娶一个强势夫人的唯一缺点了,武攸宜总觉得自己有点面。 就在两相沉默的时候,吴沉碧却忽然睁开眼睛撩了他一眼,凉凉的开口道:“你不过来,难道还等着我给你宽衣解带?” 这…… 的确是需要娘子服侍梳洗的啊,不过,武攸宜明智的没有发表异议,也没召唤使女来服侍,自己到净房之中洗漱宽衣完毕,返回时,发现吴沉碧已经坐到了桌边。 “交杯酒,难道不喝吗?”吴沉碧的声音虽然仍旧低沉冷淡,但是眼神却多少柔和了很多。 无论怎么样,经过婚礼,武攸宜就已经是他的夫郎,对于男人,吴沉碧一般都还是比较怜惜。 考虑到是这个时代,才会显得冷淡一点,若是原来的世界,她会更加温和。 就比如上辈子那夫郎,无知肤浅又庸俗,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总是给予了他应该得到的尊重,一辈子也算是平淡的过去了。 这武攸宜,相貌生得不错,而且脑子也不错,就是太不错了点。最重要的一点,这家伙虽然看似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其实是个很强势的男人,这点就一直不对吴沉碧的味,或许吴沉水,不,陛下或许会喜欢这一款…… 算了,都‘娶’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吴沉碧是绝壁不会承认自己是‘嫁’了这种事实的! 说实话,武攸宜在洗漱的时候可一直在好好思量,怎么也得一切喝个交杯酒什么的吧,而且,洞房这事,如果不做的话,那明天如何跟那个验收喜帕的婆子交代,难道要用手撸了,在浇点血糊弄过去,或者…… 想想吴沉碧的身手,他就自动略微了或者之后的内容。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短短洗漱了一段时间,吴沉碧的改变会这么大,这么柔情的目光,武攸宜表示,他此前曾未享受过啊…… 他心情澎湃的走到桌边,在吴沉碧黑亮的目光中,竟然有点脸热,在喝交杯酒的时候,他还不太敢去碰触那清亮的视线,总有一种,他会被人吃掉的错觉…… “交杯酒既喝完了,就寝歇息吧。” 吴沉碧缓缓一笑,这笑容显得很温和,让武攸宜又是一阵受宠若惊,再到她牵着他的手往床榻走去时,他便已经心跳得很激烈了。 男女之间的那种事,他此前又不是没经历过,可是哪一次,都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让他难以自已。 他本以为,今晚是绝对没戏的,依照吴沉碧的强势,还有她对相王旦的情意,他以为,怎么也得两个人情浓蜜意之时才会…… 而且,他还有一种被对方温柔照顾情绪的感觉,仿佛他是一个雏儿,正在被疼惜引导,这种感觉很奇妙,唔,虽然有点怪,但是被剥掉衣裳的武攸宜,头晕晕的,根本没想其他了。 吴沉碧的亲吻也是火热的,霸道的,被挑起情绪的武攸宜也回应得极为激烈,不过,在两个人水/乳/交融的那一刻。 嘭! 武攸宜华丽丽的被踹到了床下。 床上的吴沉碧面色青黑,“真疼!”两个字几乎咬牙切齿。 武攸宜虽然有些想发怒,但是看到绢布上的红色血迹,还有吴沉碧忍痛蹙眉的样子,所有怒火都瞬间消失。 女人第一次自然是会很痛的,而且刚刚情难自禁,他的确猴急了些,因为,他没想到吴沉碧会是那么热情的女人,而且她很会挑动他身上的敏感点…… 两个人重新躺好安睡,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不过,武攸宜在困恼的消弭欲/望,而吴沉碧的面色一直臭臭的,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结果,三更鼓都过了,两个人还没有睡着。 “算了,我们再试试吧,不是说第二次就不会痛了吗?” 吴沉碧忽然如此说。 其实那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让习惯从这件事享受到快乐和刺激的大女人吴沉碧而言,略显难堪。 不过,她就是有个拧脾气,不信这身体就征服不了男人,她要从中享受到作为大女人的乐趣,就像上辈子一样。 否则,连这种事也只是让人痛苦的话,那还活在这种男尊女卑的世界努力干嘛啊? “真,真的?” 武攸宜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吴沉碧的思路了,他以为今天晚上就只能在纠结之中痛苦的渡过呢,他甚至想过去净房自撸解决算了的,因为,被吴沉碧的小手挑动的身体,实在是太难平息了。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不喜欢?” 吴沉碧翻身压了过去,这一次,她也动作温和了些,武攸宜自然也隐忍着不断取悦她。 不过,结果就是,还是痛的哦。 但是痛着痛着,吴沉碧就感觉有种胸闷的快意涌现,接着就陷入一种迷迷蒙蒙的境界之中。 痛,并快乐着。 而且这种快乐,显然与上辈子的身体得来的感觉完全不同,里面掺杂了其他很多感觉,让人沦陷。 到最后,吴大将军,还是被情难自禁的武攸宜给攻陷了。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个人才醒来。 其实按道理,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拜见公婆的。 吴沉碧没有这一道关卡,只因为太平公主天不亮就坐镇了武将军府上,并且出言不必打扰这对新婚夫妇,所以,她才逃过这一劫。 但是,太平公主的目的,可并不是这一个…… 当吴沉碧在正堂见到高坐在上位的太平时,面色都黑了。 简单的走完拜公婆的流程,太平就挥挥手,让其他人等退下,包括春风得意,桃花眼肆意散发出醉人春意的武攸宜,都被赶出去了。 站在太平身边当随从的吴沉水,一个箭步就冲到吴沉碧面前,一边倒茶,一边给她捏肩膀。 “沉碧啊,那个,那个,感觉怎么样?” 太平也倾身侧着耳朵等答案。 就知道你们过来没好事! 吴沉碧面色黑沉沉的,不过一瞬,有卖起关子来,“这种事情,你们想经历有什么难的,天下男子多得是,随便找一个试试就行了,何必来问我。” “此言甚是,沉水,你今天就去找个试试,试了告诉我感觉如何,是不是有传说之中那么的,痛!” 太平似笑非笑的望着吴沉碧,却对吴沉水说这话。 吴沉水吱吱呜呜根本不想答应,她要是敢答应,太平是绝壁会当真的啊,那就是一个标准腹黑。 “沉碧啊,昨晚旦可是足足找我哭诉一晚上,看到没有,我青黑的眼圈,你觉得,你应该拿什么报答我啊。”太平凉凉开口。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再创帝业。”吴沉碧完全不懂暗示,故意铮铮自语,说得豪迈顿生。 “不好玩!沉碧你也跟着沉水学坏了。” 太平淡淡一笑,便转而到了正事之上了,商议这突厥兵的事情。 站在自家正堂之外的武攸宜就苦逼了,太平公主怎么可以这样,一大早就把他们家正院占了不说,还把他的新娘子也给拉进去说悄悄话了。 他现在几乎快要沉浸在蜜里啊,一刻也不想跟吴沉碧分开。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出来,非但如此,一排排侍卫严阵以待的模样,简直比太子出行的防卫还要更加严密,别说人了,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算了,听说沉碧是公主在路上捡回来的,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感情是很好的。 这样多少也算是搭上了太平公主这条线,可以预见的是,如此得宠的天平公主,以后不说权倾朝野,但是左右朝局还是不无可能的,毕竟大唐的公主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最重要一点,站在太平公主这一边,不会陷入夺嫡之争,是最安全的。 武攸宜自然对此乐见其成,可是,还没等他痛并快乐着思虑完,前厅又来传话,说是相王旦来了。 这…… 这算情敌吗? 可是从沉碧昨晚的热情来看,她心里未必有相王旦这个人吧。 武攸宜似喜似忧,挣扎了一会,还是去花厅相见了。 他到底没有表现出一幅春风得意的样子来,就像平时一样,淡淡微笑着接待了李旦。 今天的李旦虽然郁气缠身,但却并没有如昨晚一样失态醉酒,青白的面色,青黑的眼眶,带着沉沉痛苦的目光,都让武攸宜心情有些微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武攸宜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这清场斗争,他是胜利者,而且,他地位比李旦低,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不合时宜。 但是相王旦却也沉默着,没有诉苦,没有流泪,没有他一贯的懦弱之色,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异常沉肃,拥有着上位者的气势。 果然,没有一个王子的简单的吗? 武攸宜暗暗戒备,如果相王旦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到底该怎么挡回去。 总是,吴沉碧是他的娘子,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变。 “你要待她好,否则,我会杀了你。” 结果,丢下这句话的李旦,便如风般离去了,那萧瑟的模样,看起来简直要哭出来一样。 可是,这种隐忍,却简直被痛哭失声还要让人觉得难受。 武攸宜忍不住跟着一叹,他现在是真的明白了,李旦对吴沉碧的确用情至深。